一月后,粟城。
肃芳雨受伤之事并无他人知晓,肃青云也没有过多责怪田获。
连日,城主府邸气氛压抑,粟城有名的大夫来了数名,却都说只能用药调理,无一人有治愈之方,肃青云雷霆震怒,已差人去往卫城、圣灵城求助。
田获依着风影的吩咐熬药照顾肃芳雨,只是带回狼血所剩不多,肃芳雨依然虚弱浑噩。
此时,粟城西南遥远的山林,风影四人正艰难前行。
“牛哥,这方向不会错了吧?”小石有些担忧。
“该是不会,上次往西进了山,老乌带着我们往北飞,但距离并不太远,如今往北上粟城,这老乌住的地方该就是粟城的西南方了,谁叫你当时闭着眼不敢睁开。”二牛是当时老乌背上唯一清醒的人。
提起糗事,小石自然不再吭声,左右言其他。
“那个……小石,当时真的一下都睁开眼,兴许一辈子就这么一回在天上看地下呢!”木头摇头觉得可惜。
“自然,不然他还能怀疑方向有错?”二牛抢先答话,而后和木头相视而笑。
“有意思么?有意思么?”小石故作深沉摇头。
“二牛,即便方向对了,老乌呆的那地方如何找到?”风影还是有些许担忧。
“哎呀,放心吧,那座山比周围的山高出一大截,随便上个山顶往西南一望,铁定能看到。”二牛信心十足。
“那也只能依你所说了。”风影点头加快脚步。
连续奔走几日,临近一座山峰的顶端,依旧是小石被怂恿着攀上山顶的最高处,其他三人坐在一处啃干粮。
“能看到吗?”二牛开吼。
“还没到呢,你急个猴子?”小石话里掺着怨气。
“那你慢慢爬!”三人乐呵。
等了一阵,山顶传来小石兴奋的吼声:“真的在那边,牛哥,那该就是老乌的地盘了!”
三人就地弹起,猫腰蹿上去,站在一块巨石上往望向西南,果然,眼前一脉青山延绵无际,青郁中一座巨大的柱状险峰高高隆起,即便在成片崇山峻岭之中特别打眼。
目标已现,四人精神大振,一路翻山越岭,看似没并不太远的距离,抵达却是十来天后。
到了山脚,却是犯难,眼前这山与周边山峰迥异,几乎是直上直下,没有丝毫坡度可言,一条足有七八十丈宽的河流横在山下,几人抬头,想找到老乌在山崖上住的那个石洞,一眼望去却完全没有踪迹可寻,山壁之上或怪石嶙峋,或灌木丛生,或草藤交错,又或偶有大树遮岩,哪里能看什么石洞。
“哎,这可如何是好!”小石叹气。
“要不咱们一起喊喊老乌?”木头提议,没有办法的办法。
“老乌……老乌……老乌……”
几人吼得嗓子冒烟,也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山涧回荡,那个庞大而又威风凛凛的黑影并没有出现,倒是受惊的鸟兽有些回应。
“嘿嘿,不然……”歇了会,木头突然贼笑一声!
“嗯——”风影和二牛一本正经点头。
“这次你们想都别想,你们也不看看,这……这有多高,啊?”小石气呼呼翻着白眼,指着对面山崖,“这是人能爬上去的?再说了,这条河没有一百丈也有九十丈宽,我游过去?就算游,水这么急,游得过去?你们游得过去?”
哈哈哈,小石急得一连串话喷出,把这边三个逗得直乐。
小石这才反应过来,恍然间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于激动了,于是定了定神,面向河边,喃喃道:“别说,硬要游也游得过去!”
哈哈哈,又是一阵笑。
话归正题,几人还是决定渡河,绕山脚看看有没有上山之处。
砍木斩藤扎筏,一人一根长树杈,顺流放下筏子一推就往河里荡去。此处景致倒是怡人,几人久未闲情逸致,顺水溜着筏子,哼着乱糟糟的调儿左右打量。
岸边山林里时儿群鸟扑腾,时儿又有走兽从林中探出头,似是对几位不速之客充满好奇;山崖上鸟兽似乎也被惊扰,猴儿攀着粗藤挠头看着河中几人,时不时又有一条手臂粗细的大蛇从高处掉落,跌悬在一堆灌木的树枝之上惊起几只小鸟儿……
几人心情舒畅,筏子也慢慢顺水斜行靠近山崖,风影却突然发现情形有些不对:“这水倒是奇怪,你们有没有感觉越靠近崖这边,水流越快?”
“不说还不觉得,一说倒是真有这样的感觉!”木头筏子左右水里试探。
“我们绕山快半圈了,怎么也不见这河有入水口、出水口?”二牛粗中有细。
“快,往外划一点,绕一圈再看看!”风影警惕起来。
几人同时里侧用力,想将木筏划出,但收效甚微,木筏越走越快,顺着水流不久便已围着山脚绕了一圈,回到刚才下水的地方,筏子离山崖也越来越近。
“绕了一圈也没见周边有口子进出,难道是一圈死水?死水怎么会流这么急?这是什么鬼?”小石有些着急。
“死水哪里会这样流,应该是山下有暗道……但是也不对啊,水往暗道流,那水从哪里来?”木头洞悉之力果然很强。
“莫慌,筏子不沉就不会有事!”风影也是第一次碰到如此情形,不知缘由,只能尽量保持冷静。
“稳住,抓稳筏子,这圈水太奇怪,越靠近山流得越快。”二牛紧紧抠住木筏提醒道。
木筏离山崖越来越近,前行速度也越来越快,几人也在飞速观察周围。
“跳水吧,再绕两三圈怕就要撞上了!”二牛急了。
“不行,水流太快,不知道水里是什么情况,先上岩壁!”风影果断决定。
“全是石头,怎么上?”小石急吼。
“没事,很多地方都是灰岩,看准!”风影看得真切,山壁很多地方被水流侵蚀,岩屑还会时不时掉落,说完已经拔出乌铁尖刀。
三人心领神会。
“待我先来试探!”二牛上箭满弓,箭头果然牢牢钉入山壁。
“二牛跟我,长枪上两人应该没问题。”小石将枪头的裹布扯去。
等待时机,待木筏离崖壁只有丈许之时,小石大吼一声将长枪向前方投出,乌铁长枪枪头整个没入岩壁,枪杆也没入近五份有一,可见力道之大,人也随后弹出,单手抓住枪杆,安然吊在壁上,腰身没入水中。此举可见小石粗中有细,水流虽快,但借着浮力挂在枪上仍然可以省去不少力气。二牛随后跳上,稳住身形,将弓和箭袋都挂在枪上。
稍后,木头直刀出鞘,借着木筏的速度斜向跳出老远,狠狠一刀扎在崖壁之上,果然是灰岩,直刀差不多没入一半,轻松承受一人之重。
风影本想跟着木头跳出,无奈木筏速度太快,已然错过那段稀松的石岩,眼看木筏就要撞上岩壁,想等已经来不及,只好纵身一跃,却不想乌铁尖刀在崖壁上凿出一串火花都没能插入,随即失去平衡落入水中,瞬间被水带走,不见踪影,木筏也装上岩壁发出巨大的声响,支离破碎。
“风影!”离得最近的木头大叫一声,毫不迟疑跳入水中。小石跟二牛心里一紧,喊了声糟,齐齐入水。
水速很快,三人控不住身形,尽力浮在水面,相互呼喊,直到绕了一圈也没能发现风影,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不停喊风影的名字,可回应他们的却只有哗哗的水流声。
再绕两圈,三人精疲力尽,好不容易抠住山壁靠在一起,哭做一团,连身上已经被撞得遍体鳞伤都浑然不觉。
好不容易冷静一些,木头红眼带着哭腔:“风影没事的,我们再等等,他水性比我们还好,怎么会有事?你们说是吧?是不是啊?啊?”
小石和二牛根本不敢回答,只一边哭一边木木点头。
偌大的山下,三个人狼狈的在水中一起一伏,哭声回荡山林,却无一声回应。
风影落水瞬间被带走,好不容易在水里稳住身形,正待靠近山壁上浮,突然发现水下有一点光亮,于是下潜,奇怪的是越往下水流越慢,等潜到光亮之处,水似乎已经静止下来。只见山壁上有一个能容一两人通过的洞口,亮光正是从洞口发出,本想上去再说,又忍不住好奇,于是潜进去,片刻便进到一个空间巨大的洞穴,光亮从洞底而来,风影瞪大眼睛往洞底看了半天也看不清发光的是什么物件,又不敢冒然往下,于是摸着洞壁上浮,往上数丈便到水面,出水深吸几口气,发现整个石洞都光亮无比,洞顶清晰可见。
风影诧异,楞在原处,直到想起外边那三个兄弟:糟了,再不上去这几个傻兄弟怕莫以为我淹死在里边了。
外面三人正无助靠在石壁边,左右看着湍急的水面,眼睛都已红肿。风影在水下轻松游动,不久便看到三人在水里瞪着,心想这几傻兄弟真以为自己出事,都跳下水了,心中一阵感动,本想过去吓吓他们,此时却已然不忍心。
“喂!”风影抠着石壁浮上水面,看到几人眼睛红肿,泪痕犹在,眼睛一下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三人听得一声喂,齐刷刷扭头,只楞了一瞬,便嗷嗷开骂了。
水性好是吧?
原来还没死呢?
……
骂完又过去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