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视良久,心中不禁暗忖,若是这番话他早些时日说出口,我该是何等欢喜啊。
我倾慕了他这许多年。
这十载光阴,我辛苦过、哀伤过、苦陆过。
可我从未有一刻放弃过对他的爱慕。
我终于得到日思夜想的承诺了,陆微凉回应了我的心意。
只是我心里只觉可笑,一股难以名状的疲惫涌上心头。
我轻轻摇首:「恕难从命。」
陆微凉一把扣住我肩头,眉心紧蹙,眼底掠过一丝激动:
「为何?!」
「微微,你敢说你不爱慕我?!」
我抬眸直视他双眼。
这个我爱慕了十载的人,从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变成了威严的男子,他的相貌分明未有太多变化,可我却觉得沧海桑田,好似什么都变了。
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知晓,我们回不到从前了。
「无人会在原地静候你的。」我平静道,「陆微凉,爱慕你是一件太过辛苦的事,我已经疲倦了,不想再爱慕你了。」
稀疏的雨点落在我身上。
下雨了。
雨渐渐大了起来,雨幕中远处灯火阑珊,街市上人影绰绰,流光溢彩,恍若幻梦。
陆微凉目光如炬,雨水浸润他的眸子,那点星火渐渐熄灭。
他嘴唇慢慢张开,颤声道:
「微微,莫要如此。」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恳求你。」
陆微凉是个太过骄傲的人,跟在他身边这许多年,我从未见过他这般低声下气。
他说,恳求我。
可那些年那般爱慕他爱慕得那般痛苦的我又该去求谁呢?
我蓦然领悟,爱慕并非如暖阳渐渐消逝。
而是如寒冬骤至,瞬间冰封。
那把曾经差点儿将自己燃尽的火,在某一刻熄灭后,便再难燃起。
我拉下陆微凉的手,轻声道:
「太迟了。」
陆微凉眼角眉梢都沾着水珠,他身上的衣衫湿透了,发丝贴在脸上,这雨就好似带着千钧重,一层一层,把他的骄傲全部击碎。
他眼睫微颤。
雨滴落地,声若珠落玉盘。
不知是雨。
还是泪。
回到家乡半年后,我和姜公子的关系一直未有太多进展。
我们还是相处得很是愉快,只是每每谈及结为道侶之事时,我都有种尚未准备妥当的感觉。
上一段情缘对我来说太过痛苦了。
我有些畏惧了。
这日我去寻姜公子,却撞见他在收拾行囊。
马车立在一边,他正在整理衣物。
我心头一紧,呼吸都不顺畅了。
「你要走了?」我怔愣道。
「嗯。」姜公子未抬头。
「怎的这般匆忙啊——何时启程?」
「申时的马车,一会儿就走了。」
我僵在原地,半晌才道:
「原来如此。」
屋内寂静无声。
我该说些什么,可千言万语堵在喉头,说不出口。
良久,我勉强挤出笑容:
「也好,这边儿也就是雪景好看,夏日就没什么特别了。」
姜公子抬眸望我:「你就这般轻易放我走?」
我强颜欢笑:
「嗯……一路平安。」
「还有呢?」
我强忍酸涩,低头道:
「……无话可说。」
姜公子笑道:「哎呀呀,这是要哭了?」
我眼圈通红,他却俯身打趣:
「真要哭了?」
「当真哭了?」
这人简直可恶!
这下我真哭不出来了,气呼呼推他:
「你可恶死了!」
姜公子却笑了,他眼角飞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后日清晨回来,别忘了去码头接我。」
我错愕道:「啊?你还回来吗?」
「废话。」他白我,一只手在我眼角的眼泪上抹了一下,「租了一年的院子呢。」
我下意识道:「那一年以后呢?」
姜公子摸着下巴思忖:「一年之后,我估摸着伯母就不会跟女婿要房租了。」
我脸上一红,伸手打他:
「你是谁女婿?」
姜公子拽住我的手腕,把我拉进怀里。
他脸上的笑不再玩味,温柔地抬起我的脸。
含糊的吻中,他说:
「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