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台子确实有些意思，让沉浸在新鞋绿了的悲伤里的人也惊叹了一下。
这个地方属于参观的一部分，从这里望过去不仅仅可以看见布达拉宫的全景，还可以看见布达拉宫广场上的人群，疯跑追逐的小孩，牵手闲逛的情侣，还有正往布达拉宫上走的旅人，高高的往下看去，像是站在神身边看人间。
周驰突然明白了为啥古代那么多人费尽心思要登基称帝了，这种俯瞰世间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沉沦。
“野哥你抬头看！”
祈立的手越过下方人群，指向更远的地方，那是青山白雾是遥不可及，是一个可以用来形容未来的拟物。
“十八岁前我常常会想，我能有什么样的未来？在这个叫未来的东西里我会遇见什么样的人，他们是好是坏又是高是矮，会像阿嬷一样为我说话帮我撑腰还是像妈妈一样连再见都不说的舍弃我？他们是拥有我所渴求的家庭美满的幸福小孩，还是和我一样，只能守着走不出的青山脚舍不下的老阿嬷呢，对于这个在未来遇到的朋友我会美化也会丑化他，会满怀期待的渴望见面，也会自卑怯懦的害怕相遇，挣扎矛盾，就如我狂热的渴望越过山丘，却也甘愿臣服于山丘脚下一样。”
“我从来都是这样，自卑怯懦上不了台面，一颗卑劣的种子是在阴沟里发芽生长的，你就无法去收获到他开的花，因为没人教他怎么开花。”祈立说话的时候始终看向的是前方，声音淡的就像对面的云一样，却又像脚下的绿汁，让人无法忽略。
“但你已经不是了，”欧阳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往前迈步的时候，递交申请的时候，就已经脱离了原本的东西，你身上的衣服赋予你的，是全新的形象，你也可以代表希望和未来。”
“因为人民会信任你，家国是你的后盾，你要守护的也不止青山和阿嬷，还有亿万万和你流着一样血液的人，我们共用着一颗心，里面装的是同一个梦。”
祈立的眼眶有些泛红，声音也有些发颤：“不开花也没关系吗？”
“不开花也没关系。你也不一定要变成花。”欧阳锦放软语气：“没人能要求花一定要长在阳光下，过程不美好的话我们享受结果就好了！”
周驰在这场对话里一直沉默着，他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他是这么痛苦的，不被爸爸爱的小孩怎么长成男子汉，可是祈立让他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比他痛苦的人更多，而顶着痛苦也要冒尖儿的苗苗，在某些程度上就已经超越了被爱的花。
对面依旧是云层山顶，看了千万遍的景色，直到今天祈立才看明白，对面的山不是拦住他未来的难，而是借他前进的梯子，因为透过云层就能看见天，长在顶处的树更能接触到阳，有的种子不是不会开花，只是它们生长的比别人困难，花期也会延期，可不代表不会开。
祈立抹掉眼泪道：“谢谢。”
说给欧阳锦，也说给十八岁的祈立。
回去路上周驰明显沉闷了下来，他像是被祈立引入了情绪的死胡同，不肯挣扎也不愿开口。
祈立的阿嬷已经准备起了晚饭，小小的院落里猫儿一直跳，祈立在帮周驰刷鞋，欧阳锦和没鞋的周驰坐在他的房间里。
“你不开心？”欧阳锦摸了摸周驰的脑袋，上个月刚剃的板寸，已经又长长了。
周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任由欧阳锦摸着他的脑袋，一下又一下的抚摸让他很安心，这种安抚式的动作让人困倦，睡一觉吧，梦里见到妈妈，要告诉她，自己很想她。
晚饭吃的一点也不晚，祈立拉着他俩跑了一整天，原本的计划是挑几个鼓以后继续往上走逛完布达拉宫的，现在攀岩也没攀上，布达拉宫也没逛完。
祈立摆完最后一碟菜，忐忑的推开房间门，想着语气软点哄哄周驰，可推开门的时候二人躺在他床上睡得正香，周驰脸埋在欧阳锦的胸前整个人蜷缩起来，像一个幼兽，欧阳锦则是搂着周驰的腰，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这亲昵的动作让祈立有些愣，正犹豫着先叫醒谁的时候，欧阳锦睁开了眼睛，不同于平日里的亲切，刚睡醒的他有些凶皱着眉头表情很不好，但是在视线触及周驰的时候皱着的眉头一下就软了。
祈立轻咳了一声，与欧阳锦对上视线：“哥，吃饭了。”
欧阳锦点了点头，去摸怀里的人，指尖触及眼尾的时候感受到了湿润，十分自然的用指腹抹去他的泪痕，用手轻轻摸了摸周驰的脸：“乖崽，该吃饭啦。”
也许是这句乖崽太温柔，也许是这俩人睡姿太亲密，站在一边的祈立一下就想歪了，十分识趣儿的带上门走了出去。
周驰和欧阳锦是前后脚出来的，看见白白净净的鞋边的时候心情都变好了，晚饭一个饼没吃饱又多加了两个 ，走的时候更是打包带了十来个。
因为就三天假期，这第一天已经过去了，周驰一心想着要攀岩，谢绝了阿嬷挽留的好意，拉着欧阳锦往山下走。
欧阳锦一手拉着吃撑了的周驰，一手帮他拿着阿嬷装的饼和牛肉打趣道：“知道的这里是卖鼓的，不知道的看你这架势，还以为这是卖饼的呢！”
“能吃是福好不好，有本事你回去了别抢我的！”周驰吃的有些多，说话间还打了个饱嗝儿：“走不动了，班长能不能背背我？”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欧阳锦立马答应：“叫声爸爸我可以考虑。”
“那我不走了！我要在这里睡一晚！”周驰说到做到，转身就往后走。
欧阳锦被这熊孩子拽着也往前走了几步，一手拿饼一手拿熊孩子的欧阳班长有些乱套：“听话，你去了也没地方睡，别闹哈。”
和阿嬷说完话赶上来的祈立听见了这句没地方睡，立马热情起来：“不会不会，这里还有间空房，就是好久没人睡了有些积灰，收拾收拾就能睡，野哥要是想留下来我就去收拾，晚上还能再吃一顿宵夜呢！”
“不能再给他吃了！”欧阳锦有了些力把人拽回来：“再吃你来背他下去！”
周驰本就只是耍赖不想走，见祈立这么热情挽留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们还是下去吃吧，这么晚，我看阿嬷也困了，还是不回去打扰老人家休息了。”
见二人态度坚决，祈立也没过分挽留，点了点头往前走去带路了。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要好走了很多，周驰的兴趣早就被路边的小物件给吸引住了，和祈立拉着手疯跑，等三个人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周驰下午睡了会，这下反而不怎么困了，洗过澡以后在床上翻来翻去的。
欧阳锦出来的时候床已经被他给滚乱了：“边儿去，瞧你把这儿折腾的。”
周驰嘿嘿一笑，穿个裤衩子爬起来又跳到了祈立床上滚。
因为假期支出算在了报销费用里，本来休假就两个名额，但是周驰去跟认识的伯伯们撒了个娇，把祈立也给带出来了，但是费用只有两个人的，为了后期好核账，所以他们开的是双人间，祈立和欧阳锦一人一张床，周驰想去哪儿睡就在哪儿睡。
欧阳锦把床铺好，看着还在滚来滚去的人，问道：“你真睡不着？”
听见这话，周驰立马抬起脸：“我真睡不着！”
下一秒周驰就后悔了，因为欧阳锦说：“那就起来俯卧撑。”
“啊！”
“五十个！做完了上床。”
果然，适量的运动会加速人的睡眠质量，做完一百个俯卧撑后的周驰已经累的不想讲话了，加上今天吃的又多，洗了个澡出来人都垮了，扑上床就睡着了。
没有梦境的一夜好眠，就像三天假期一样过得很快，等周驰撸完第五根羊肉串的时候，欧阳锦看看看表道：“距离假期结束还有九个小时，明天七点归队，能赶上早训。”
嘴里的羊肉串也不香了，周驰突然舍不得咽了。
祈立端着果粒橙，看着周驰小表情的变化，一个没忍住的笑出声来：“别难受了，大不了再参加比赛拿个第一名，我们还能出来浪。”
“那就拿班长二十年单身，还我们下次出来玩的时间翻倍！”周驰举起面前的果粒橙，和祈立碰了碰杯。
欧阳锦：……
祈立有些遗憾的咂咂嘴：“说真的，还有好多地方我没带你们去呢！”
周驰哼了一声，吐槽道：“是啊，三天假期爬了三天山，我们倒是领略了拉萨的山间文化呢。”
祈立默了一会儿道：“因为我小时候在这一阵老爬山，你们算是我认识的第一对外面的好朋友，我也不知道带好朋友该怎么玩儿，只能带你们去玩儿我小时候玩儿的东西了，对不起啊。”
周驰一下就知书达理了起来：“说这个干嘛，朋友又不会介意这些啊！”
祈立的情绪有些低落，整个人也有些丧气，像一个搞砸了事情的小孩：“我只是想和你们分享一下我的过去，但是好像很无趣。”
一直没说话的欧阳锦突然开口：“你肯和我们分享，我们就已经很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