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周驰叼着烟，依旧望着前方，仿佛是在与空气对话。
柯多站在他的身后，下意识把手伸进了衣兜，“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吗？既然怕死，为什么还要去出任务？”
周驰依旧抽着烟，没有风烟往上飘，熏得他眯了眯眼睛：“笑话。”
“笑话？”柯多表情愈发癫狂，情绪也激动了起来抽出怀里的东西就扑了过去：“所以从始至终在你周队长眼里别人的命就都是笑话对吧！？”
周驰听见声音迅速扭头，烟还叼在嘴巴里，就这样抬手扣住了柯多的手腕，接近二十公分的身高差，让拿着刀的柯多像个蝼蚁，微微使力就让柯多松了手腕，刀落到地上发出撞击声。
簌簌的烟灰落下，渣渣落在了周驰的手里，柯多血红着眼死死盯着周驰：“来啊，你弄死我啊，弄死我下去换哥哥回来，那我也少受些折磨”
周驰不想理她，深深地看了人一眼把烟丢下，转身就要走。
柯多见人要走，也顾不得去捡地上的刀，腾出手就扑上去抓周驰：“你有脸犯下罪怎么没脸赎！在他尸骨未寒的时候你想的是逃离，他在阴间受苦的时候你在人间快活，你和你的新男朋友蜜里调油的时候可曾想过，要是那次任务他能活着回来肯定比你幸福的多！”
周驰只觉得手腕很痛不是被柯多抓住的地方，而是子弹贯穿皮肉的痛，等柯多狂吼完平静的把人推开：“逝者已矣，多说无益。”
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句话的柯多仿佛被人抽干了力气，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寸头桃花眼高高瘦瘦的个子，明明和哥哥照片里的人一模一样，可是为什么和哥哥的文字里完全是两个人呢？
“不，不是”柯多疯狂摇头，她要否定掉这个可怕的想法，“你不是那个人，哥哥日记里的人温柔体贴，会在哥哥不开心的时候带他翻墙买糖，出任务体力透支时默默承担重物，你这么冷酷无情不可能，不可能。”
周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强压下去心里涌上来的回忆，冷冷开口：“我本来就不是，你不妨回去多翻祈立的笔记本，再多看几张照片，你会发现从一开始你就认错人了。”
说完这句话周驰头也没回，长腿一迈就往前走去，就这样一味的往前走去，他一点都不想管背后的那个女生，也不想管她口中的哥哥，这是一段要被他埋没的岁月，怎么又被人提了起来，被掩埋在废墟里的断尾，此刻被人抽出，像是剥落肋骨般痛彻心扉。
柯多独自倒在后院，她的眼泪好像不听使唤一般，拼命地往外涌出，看着天上闪耀的星，她猛地伸出手抓了一把，把握成拳的手贴在心口像如获至宝，仿佛立马并不只是一把空气。
*
昨天的觉睡得并不好，周驰眼圈下有淡淡的青胡茬也冒出些许整个人看起来格外颓废。
一上车的迪许被人吓了一跳，立马大声叫到：“赵老弟啊赵老弟，昨天晚上你干嘛了啊？”
买了早餐跳上车的赵凯抬手就是一下，拍在了迪许的后脑勺上：“谁是你老弟，哥哥可比你大四岁嗷，没大没小。”
“是不是感冒了啊，现在昼夜温差太大了”吴娜看着周驰的脸色有些但心，也不知道人是什么时候上的车，见到的时候就在车上了。
“他啥时候上的车啊？”迪许像是接到了吴娜的心灵感应似的，扭脸问赵凯，“刚刚吃早饭都没有看见阿也。”
“阿也是什么鬼？能不能改改你给人起外号的臭毛病。”赵凯吐槽完又答，“驰哥不舒服，也不知道昨天啥时候回去的，反正我今天醒的时候他就是这幅样子了。”
吴娜还想说些什么，后面的人已经开始催促了，只好跟着迪许坐到了后面。
“喝口豆浆好不好？”赵凯把刚买到的豆浆给摇匀，这里没有鲜榨的，他只找到了玻璃瓶装的，拉开拉环递了过去，“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周驰摇了摇头，伸手过去接说了声谢谢。
“啊！你手怎么回事！？”赵凯一把拽住他的手，把修长的指骨弯折露出虎口，上边已经红了一大片，“是不是被东西咬了？这儿片地方蚊虫多，稍不注意就很危险，疼不疼？要不要找个地方处理一下啊。”
周驰觉得他的一惊一乍好吵，用了点力气把手拽了回来，“抽烟烫到了，不是蚊虫。”
柯多扶着车门上来，刚好听见这句话，抬头深深的盯了他一眼，然后往里走了过去。
这一眼搅的周驰心里乱七八糟的，依靠着窗户昏昏睡了过去，他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还是一个新兵，每天是无休止的拉练拉练，那段时间真的是最黑暗的时候了，初入军营的周驰哪里都不习惯，跟不上队伍，赶不上节奏只能咬着牙硬撑，那个时候想着熬过去就好了。
梦断断续续的，一下还在新兵连，一下又是晋升典，那个时候的周驰是最幸福的，身边已经有了好朋友，不仅仅不用自己疯狂拉练，他摇身一变还成了教官，每天带着新兵蛋子在操场上无休止的练习，新兵变老兵，一切好像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后又是万丈深渊，那场仗打的无休无止，满天都是火炮，他就在那个时候与战友被冲散，亲眼目睹着好友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停止呼吸，鲜血沾满双手，然后又是一群人扑上来抢走他怀里的人。
赵凯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眉头紧紧拧在一起，额间也出了薄薄的细汗，一看就睡得极不安稳，刚刚递给他的豆奶一口未动，随着车的动荡已经洒在手上，抬手把人手里的豆奶拿了出去。
“不要！！”周驰猛地睁开眼睛，看着怀里，已经没有了祈立的尸体，这里也不再是炮火连天的战场，而是摇晃的大巴车，自己正靠着赵凯的肩膀上，一抬眼就对上他担忧的眼神，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开口道：“对不起。”
“你没事吧？看你脸色好差”赵凯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烫但是有细细的汗，赵凯丝毫不嫌弃的把人额角的汗细心擦干净了，“你昨晚抽了多少烟？”
被问得一愣，周驰呆呆的看着他，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
“下次不许抽这么多烟了”赵凯心疼的看着他“有什么不开心可以跟我说，不用什么都藏在自己心里，虽然我不能给你特别好的建议，但是你跟我说了我会听，你不能确定的我也会给你建议。”
周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张口说了句谢谢，声音哑哑的。
昨天的对峙让周驰一夜未眠，他回去的时候赵凯已经睡熟了，等他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疲惫却又毫无睡意，本来戒烟许久的周驰还是摸出了烟，在阳台上站了一夜，等太阳悄悄升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脚软腿麻。
揉着酸疼的胳膊，推开门进去，赵凯还是睡着，水汪汪的眼睛此刻闭着，颇有肉感的小脸贴在枕头上，这个画面确实把周驰不大不小的给治愈了一下，等洗完澡出来人也醒了，平静的互道早安后就下了楼。
正胡思乱想着，车停在了目的地，这是今天的项目，团里老人多基本上又信仰宗教，这里是计划外的一个地方，距离市中心百余里的鸠山。
等车位停稳，四周都是薄薄的雾，一群人仿佛泡在温泉里，朦胧中看着彼此，这里来观赏的旅行团也很多，车位上停了七八张的大巴车，附近也不时传来嬉笑声。
“好啦！清点人数啦”赵烨小旗子一挥，叮嘱道：“这里是独家开辟出来的景点，并没有正式被纳入观赏区，但是熟悉的导游都会带旅客们来这个地方参观，这座山有灵气，常年不散的雾，仿佛处在云端，但是这里的地理位置复杂交错，大家手拉手一定一定不要走散了，尤其是年纪较大腿脚不便的几位阿姨们，要是走不动了就及时叫停！千万不要离队或者独自一人走散！”
大爷大妈们认真点头，并且自觉地牵上周围的手，周驰站在赵凯边上，还没等赵烨说完，赵凯就自觉的牵起了手，吴娜反复深呼吸终于上前一步，伸出了手。
周驰觉得手里一凉，一双小小的手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抬眼望去就是吴娜有些微红的脸，她右手牵着迪许，迪许握着俞耀，好像是避险，俞耀另一只手牵的是何润，自己确实是她的选择范围内。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周驰往右边看过去，就看见孤零零站在原地的柯多，眼神死死盯着他们握着的手，像是要把人盯穿。
赵凯感受到了目光，伸出手招了招：“你要不要牵？”
柯多盯了他一眼，转头走向了何润。
赵烨见他们都牵好了，小旗一摇摆招呼道：“进山啦！大家一定要牵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