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第二天，无心早朝。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君曦一下朝就去皇后的宫里。昨日和李望重没谈拢的事情，他心里也还没定。皇后就这么擅自走了，给他出了个难题。
他应该像李望重所言，雷霆大怒直接废后，如此简单明了。反正那个狠心抛下他的人，也根本不在意这些虚名。
哼，越想越气。
瑶华宫的宫女们当然都发现了皇后娘娘一夜未归，但想着昨夜皇后娘娘是随着皇上去赏烟花了，可能夜里留宿上阳宫，就都没在意。
直到上午时分，她们听见了外头的通报「皇上驾到」，才感觉异样。
皇上独自过来，身旁也未见娘娘的影子。
请过安之后，桃玉斗胆问了一嘴，“皇上……皇后娘娘呢？”
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君曦瞪了她一眼，然后脸色铁青地走向了皇后的书房。
他知道她最近这段时间都在读书写字，非常清静。
他也想清静清静，就跑来看看她究竟看了什么书，写了什么字。
香楠木书桌案上收拾得干净整齐，原本放置在侧的书沓都已经被她一一收整起来了，台面干净清爽，就留下一个木制锦盒在中间。
打开，里面有两封信。
一封是写给丫头们的信，一封是写给自己的。
君曦不厚道地把两封都拆了。
她在信上告诉她们若发现自己不在了，不必惊慌，一切但听皇上安排。
君曦眼睛微眯，你又知道朕会怎么安排呢？
真想当个暴君，一怒之下把和你有关的人都处置了，眼不见为净。
他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然后神情复杂地又拆开第二封，写给自己的「皇上亲启」。
瑶光的字迹清秀，是他熟悉的。每个字的大小，间距都掌握得很好，让人一眼见了十分舒适，阅读起来也不费劲。字如其人，可以想象她写出这些话时心境是如何。
“君曦，中毒醒来之后我一直想要和你谈谈我的想法。”
“我本不着急出宫。你想我慢慢改变、慢慢适应，我亦想你能慢慢接受，接受一个不在你的后宫的我。”
“可最近发生的事情，让我离你越来越远。再这样下去，我怕我们都会变得面目可憎。”
“所以我提前走了。”
“我们，都冷静一下。”
君曦看完，直接把信撕了。不管字迹如何清秀，这信上的内容都极不舒适。
冷静个鬼！你都走了让他怎么冷静？
冷静完了你还会回来吗？
在你身边时，经常给你讲道理、安抚你尚不能让你把心安定，出宫了你还想想明白？
他有那么好骗吗？
他有那么好骗吗……
他有那么好骗吗……
君曦把撕碎的纸张卷起一团，想丢出去，但丢不出去又收了回来。
皇上的怒气，就连外头守着的桃玉都感觉到了。
桃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头铁地过来问皇上要不要喝点茶水。
您消消气。
虽然不知道您气什么，也不知道您和皇后娘娘怎么回事，但当丫环的是时候端茶送水还是要的。
君曦哪里有心思坐下来喝茶，他是过来喝茶的吗？
一见桃玉端茶进来，君曦龙袍一甩，冷着个脸地从她身旁绕走。
“皇上……”
桃玉心中一想，上次皇上就把娘娘关了在上阳宫，不让她回来，这次不会又是这样吧？
她突然就转过身来，不知哪里来的胆子，跪了下给皇上磕头，“皇上求您放娘娘回来吧！”
人倒霉，喝水都点背。
瑶光气他，她的丫头还气他！
君曦走时，咬着牙说，“你们皇后去游山玩水了，好得很！”
桃玉：？？？
*
回去之后的皇上，做了件匪夷所思的决定。
他先是下了道手谕，说皇后自祭天倒下之后，身体就欠佳，皇上体恤皇后劳累，让她出去行宫散心静养。
然后，他把福宝公公和敬事房安公公一起都召见进了殿。
说他们上次给挑的新人都不甚满意，传令下去，朕要公开选妃。
务必要把皇上选妃的事情昭告天下，全国上下，适龄女子都可加入甄选，不必限于官宦女子。
皇上登基两年，已逐渐排除了异己，根基稳固。他也不需要靠妃子来拉近君臣关系了，这时候广召秀女，合乎情理。
“奴才遵命！”两位公公齐声道，这就传令下去，明年开春，启动选妃。
当天，皇宫里议论声起。
这两件事情发生在一块儿，十分耐人寻味。
第一，皇后出宫了。
第二，皇上要大选妃。
皇后娘娘小年夜里还和皇上一起赏烟火呢，怎么转眼就被皇上送去行宫了？
有人猜测是皇上早就打算要广召秀女，但皇后娘娘对皇上用情至深，不同意，苦心谏言，结果惹得皇上勃然大怒，直接把皇后遣送到行宫去了。
自古以来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皇上一意孤行，皇后苦劝不行，于是断发修行。
大伙儿越看越像这么一回事。
可怜的皇后娘娘～～
唯一知道真相的李大人，得知传言之后，苦笑不得。他们的皇后娘娘运气实在太好了，自己私自出宫，居然还能被传成这么悲情？
不过……皇上您这个节骨眼公开选妃，这不是和娘娘赌气吗？
这么做了，还想指望她回来？
是我我也不回来呀！您爱怎么怎么。
身为皇上的好友李大人是这么想的。
身为臣子……皇上做得对！皇后无德，不能开枝散叶，就要广召秀女以保皇室宗脉。
他这就去起草地方选拔事宜，选秀女也是户部的职能之一。
＊
京城郊外的一处农家庭院。
瑶光正在剪窗花、写对联，外头的孩子们突然传起了皇上要选妃的事情，她手上的剪子一滑，好好的一张连年有鱼的红花，顿时就毁了。
“娘娘，我再给您拿一张来。”身旁的妇人立刻出了门去，要给瑶光去拿一张新的红纸。
期间还不忘走出院子，在廊道里叫家里的小孩玩就玩，别大声嚷嚷，要囔囔也换别的事情嚷。
小朋友不知道做错了什么，面面相觑。
幸好这时瑶光也走了出来，对那妇人柔声道：“汤婶，没事的，别吓坏小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