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起来，整座江宁山都被积雪覆盖，窗外白茫茫一片，任谁见了都要发出声惊叹。
他们的回程计划因此被耽搁。
扫雪、开路，下面的人在整个山头没少忙碌。
“出去走走？”君曦向他的皇后发出邀请。
瑶光梳妆打扮好，说可以。她换下厚重的朝服，披上了便衣披风，昨日的祭祀穿得太过正式和厚重。
君曦也是，淡黄的祥云金镂锦衣，外面披了件龙纹貂袍，早已穿戴完毕，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瑶光见他身材挺秀，脸上俊逸温柔，一双凤眸清澈明亮，仿佛回到了从前的少年模样。
实在想不到，他们也会发生这种「床头吵架床尾和」的戏段。
俗。又不免深陷其中。
“听说你那日躲在房里刺绣，绣的什么，可是给朕的？”等待的功夫，君曦有一句没一句地问她。
他指的是被吃闭门羹的那天晚上，皇后娘娘谁也不见，就算皇上来了也要拦着。
瑶光摇头说不是，“皇上您还需要这个？”
她呛声回去，君曦微微一笑，“确实不需要。”
“那是给谁的？”
瑶光说，“随便给谁，反正不是给你。”
自找没趣的皇上视线又停留在了瑶光的肩上，“这披风上的如意绣得倒是挺别致。”
瑶光也低头看了一眼，淡淡地说：“范贵妃送的。”
君曦不吭声了。拉着她起来，往外走。
不能在一个女人面前，聊另外一个女人，尤其两个都是和自己有关的。
来看看这外面的景色吧。
青松屏障，白雪厚重也不掩其绿。
地上也积了厚厚一层的雪，幸好通行石阶上的雪已经被人清扫干净，不妨碍走路。
石阶两旁的仍旧压了不少。
深山里空气本就清新，雪过之后更甚，忍不住要长长地吸上一口，再不想吐出来。
出来走走，却一路无话。
君曦的视线有意无意地瞄向她，始终觉得她身上的披风刺眼。就解下自己的，套在她身上。
这样就看不见了。
瑶光感到好笑，因为他这一个小举动。
只一件衣服就觉得刺眼了？那她天天见嫔妃们请安又算什么。
龙袍她可不敢穿，贴心地还给他，“皇上，保重龙体。”
她要么是很黏人，要么，完全拒人于千里之外。而且摆出有理有据，找不出毛病。
君曦嗯咳了一声，脸有尬色。皇后和贵妃如此“姐妹情深”，这不是他一开始想要的吗？怎么又觉得哪里不对？
或许……是因为对方是范贵妃。
范贵妃的父亲范文仲，是他最近要动的人。他不希望自己的皇后和范家的人走太近。
谈起范家，君曦一时颇为感叹，当初要不是有范家的力挺，他这个皇位也坐不稳。
不过，诛杀功臣向来都是皇帝的拿手活，历朝历代皆如此。一坐上那个位置，就想把满朝文武换一通，只留下自己的心腹。
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瑶光听了，却是心头一紧。朝堂上的事情，她不太清楚，可她曾向范贵妃许诺过，要去李总管那把该属于她的东西要回来。
君曦这么一说，令瑶光左右为难。
原本说出来散心，不料因为听见了范贵妃的事情，瑶光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后宫里的女人大抵都有一些家世背景，普通人家的姑娘也进不了宫来。虽说后宫不干政，可又怎么能做到不相干呢？
里里外外，错综复杂的都是利益关系。
瑶光心中感慨道：只有自己这个皇后，没有什么家世背景，根本威胁不了皇权。
君曦把她当作自己人，她到底究竟是该喜还是该忧？
瑶光眉头深锁，独自往前走着，把君曦甩在了后面。
再往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大块的平地。平地上面铺满了积雪，周围是茂密的树丛。
这白茫茫的一片，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瑶光停留在道路旁，望着那空旷白茫的最中心，美眸闪了闪。
想踏进去。
踏雪的感觉，柔软又微妙，担心踩空，又控制不住想踩在云端。时不时还要回望身后，雪面上一个个脚步印，证明自己来过。
* * * *
皇宫里，突然间有种清闲的感觉，在皇后娘娘走的第一天。
不用去请安了，也不用打探皇上今晚留宿何处。
因为皇上也不在。
这时候，所有人都会羡慕皇后娘娘。难怪历史上那么多人，争得头破血流想要往上爬。
只有皇后在，尔等终究是妾。
皇宫空空荡荡，范贵妃决定行使一下自己作为最大妾的权利。
头一天晚上，各个宫里就收到了范贵妃的命令：明日一早，来她的忘忧宫，给她请安。
大家以为范贵妃又要作妖了，皇后不在，她想代为行使职权。
果然，一大早来了忘忧宫，范贵妃就端起架子来训斥屋子里的人。
“你们说你们丢不丢人？都没被皇上选中一起去江宁山拜冬。”
“祭天大典后妃不能去也就罢了，去江宁山拜冬也没你们的份，在座的，除了娴妃，都该好好反思一下。”
娴妃怀有身孕，情有可原。
其他人，尤其是德妃，你说说你也位列四妃、名门之后，皇上为什么不带你？
德妃有理由怀疑，范贵妃今日之举就是为了让她难堪的，以报当日不共事之仇。
“德妃，本宫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啊！”
她非要她检讨自己性情太冷淡、做事不积极等诸多罪名。
德妃反问她，“贵妃娘娘，怎么就不先问问自己？”
你身为贵妃，四妃之首，皇上为什么不带你去？
范贵妃回复得理直气壮：“皇后娘娘去了，本宫自然要留下来镇守后宫，不然这会儿谁得管住你们？”
德妃：“……”
贵妃娘娘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德妃决定不和她一般计较，范贵妃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天晚上，皇宫里就飘下了鹅毛大雪，覆盖住了整座宫墙。
“桃玉姐姐你看！下雪了！”
“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祈愿成真了吗？”
“那我们也赶紧许愿！”
瑶华宫里，阿随跑出了庭院，闭上眼，双手合十，嘴里潜心地默念着自己心底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