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你要求的，什么都画。
男人的承诺，就是信口开河。
瑶光心想，你若是得知我就是那个让你「终身难忘」的人，还会说这样的话吗？”
傅开不察，问她想画什么。
瑶光瞥过眼去，注视着水波的流动，世间万物都会变，都像这水流一样，是流动的，没有能永远静止。
再信誓旦旦也好，抵不过时间。
“我想画一点永恒的东西。”瑶光轻轻地说。
至于具体画什么，她尚未想好。所以她才来找傅开，找这位帮她画过少女祈祷图的人，问问他有何好的想法。
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呢？
傅开指着自己的脸说，“我其实也想知道，如何才能让我的容颜永驻？”
“我画了许多个自己，没一个满意的。”
只要有一个满意的，他就能把他的美貌永恒地留下来了。
为了画出更美的自己，他才去研究了各种颜料，各种绘法，不然也不会有今日的成果。
但，仍不能展示我的一半容貌。
瑶光笑他，“不要脸。”
割了你就没这烦恼了。
傅开摇头说不行，“人还是要有些烦恼的，不能过得太快活了。”
“你还不快活？”瑶光反问他，天天不愁这不愁那，还有人服侍，当皇上都没你快活。
傅开笑了笑，没有接话，望向前方，很快他们已经转了一圈了，又回到了原地。
他要带她去他的石像室，看看他近期的作品，瑶光下了船之后却驻步，不去了。
“为何不去了？”傅开不解，不是说好去的吗？
瑶光的心境此一时彼一时，根本不想同他幽会，也不想去参观他的画室了。
“下次吧。”她推脱道。
下次有机会，等你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想邀请我去的话，再说。
碧空万里，傅开目送了瑶光离开。
直到那抹人影消失在了地平面之下，美艳的男子才收回了自己炽热的视线。
他迅速地闪进了石像室，什么都不顾地抓起了纸笔笔，一顿疯狂地作画。
永恒的东西……
什么才是永恒的东西？
我要把你的美，变成永恒。
＊ ＊ ＊ ＊
一场突如其来的艳遇，姑且算是艳遇吧，他确实是个妖艳的人。
虽未果，也在瑶光心里微微有了不一样的情愫。
这天晚上，她忽然很想君曦。
很想他，想给他写信，说说自己此刻的感受。
同样的场景似乎发生过，不过对象是他。
范家倒台之前，君曦有一天晚上来找过她，从忘忧宫里出来找她，也没谈什么，就又回去了忘忧宫。
后来范贵妃就有喜了。
应该是那天晚上吧，瑶光记得清楚，敬事房都有记录。
那时候你是什么心情呢？是和我一样吗？
君曦，我开始理解你了。
今日我同一人幽会，他长得很好看，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有许多劣迹，我却还是上了他的船。
身体和心，真的能区分开，想不到我也有这一天。
瑶光知道这信或许会刺激到君曦，但她不想瞒着他。
自己身边有皇上的亲信，她做什么，君曦都一清二楚。
这件事情，瑶光想亲自和他说，而不是经由别人之口。
君曦收到她的来信，何止是被刺激。
幼微她终于给自己写信了！这次不是因为公事，不是奏折！是私信！
他收到信时有多欢喜和期待，这一刻就有多心灰意冷。
满腔欣喜地拆开，入目之后，整个人心如死灰，眼前一片黑暗。
黑暗将他没入，他强自镇定地问福宝，“所有人……都知道朕遣散了后宫吧？”
低缓的声音，不确定的语气，他问福宝，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他遣散后宫的消息。
福宝恭敬地回答说：“是，皇上此举，为国为民。圣旨一下，百姓们无不在议论。”
“那为何她给朕寄来了这样一封信？”
为何？为何……
福宝没听明白，斗胆问皇上什么信？
君曦死一般沉寂，感觉身体一阵虚空。良久，他才对福宝说，“去把梁太医叫过来，朕有事要找他。”
福宝遵命，退下。
皇上宣了梁太医，问他有没有让男人绝子的药，吃一粒就能终生无子的。
梁太医说有，不过不是一粒，得吃好多粒，坚持服用一个月，就能终生无子。
很好，皇上要了。
君曦把太医的药交到亲信手上，吩咐他一定要看着那人每日服下，连续服用一个月。
他不肯吃，强迫他吃。
还要带那人去瞧瞧大夫，他调查过，勾搭幼微的那个人劣迹斑斑，成天混迹于青楼，千万不要过了病气给她。
君曦交代完，又顿了许久，对亲信说：“事成之后，你别再回皇宫复命了，朕不想再见到你。”
亲信发现自己给皇上送个药，把差事给丢了。
好惨一男的。
＊
傅开对自己的画不满意，画了一张又一张。
他把自己关在石像室里，终日不出门。这里除了是他的石像室，还是他的画室。
纵然他的目光已经把淮安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看透了。
纵然他满脑子都她的容貌，她的身体，她的气质，那一日的场景清晰可见，深深地印在里心里。
但画出来，总是还差一点什么，这令这位绝美的男子焦躁无比。
差一点什么呢？
一连画了三十张之后，他放弃了动笔，改去抱起石像来，开始一点点地雕刻。
傅开也爱雕刻，雕刻石像比作画更有真实感，立体感，也更有触感。
傅开抱着淮安的头颅，不稍多久就将她精致的脸貌给勾勒出来了。
触感……他轻轻地抚上她的脸，石像上的脸蛋，同她真正的脸蛋一模一样。
泛舟时，他想碰又没有碰到的触感，这一刻经由冰凉的石像传至了他的掌心。
石像冰凉，没有温度，也凉透了傅开的心。
傅开摩挲着，决定毁了这个石像。
他不要这种触手可得的感觉。
“啪——！”
毫不犹豫地，傅开双手举起往地上砸去，摔碎了淮安的头，满地的狼藉。
淮安的美，不对，永恒的美，是不应该被企及的。
她典雅，高尚，恬静，柔美，又神秘。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