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让你用孟婆汤调。”阎王走近，将手中的金酒放在了我的吧台上。“就调以前在家给我做的那个吧。”
听到他说的话，我情不自禁地躲闪他投射过来的眼神，明明我来地府那么多天也没关照过我，怎么也算是前女友吧，好不容易我收拾好心情，现在来装熟回忆往昔是什么意思？
纵使内心有一万个不愿意也有一万个疑问，我也不敢在现在这位阎王爷面前造次，只得乖乖地拿起酒开始调制，他也不语，就坐在吧台前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好了，您的白色佳人，请慢用。”这款酒的利口程度实际上更加适合女性，但这是我在餐吧实习的时候学的第一款酒，当时回家就立马调给了他喝，后来就算学了再多其他鸡尾酒的调制方法，他也只说喝这款就可以。
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只是慢慢品适着这款搭乘了我们曾经的酒。
但是我想说，你是阎王你上班早退迟到没人管你，我要是这个月全勤奖扣了真的会疯掉，所以可不可以快点喝完打道回府啊！又要很晚了，这下回去又没多少休息时间了，狗男人，存粹来给我添堵是不是？
想必我千变万化的表情实在是上不了台面，他喝完酒后划了20个功德点给我，我赔笑的样子自己都觉得资本家不压榨我压榨谁？
“袁一一，你为什么自杀？”似乎是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他冷静口吻问得这席话，俨然是在平静湖面上丢了一颗石子。
5.
“关你什么事？”我内心莫名涌现一抹烦闷，说话的语气也逐渐冷淡起来。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在质问你的意思。”
“那也轮不到你关心我，几年前一声不吭就离开我的人，现在是准备用什么身份来担心我呢？”
“对不起。”意料之外他没有呛我，反倒是神情更加凝重了些。
我没办法适应这样的氛围，在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一边打着哈哈，一边说着工作太累想休息店门都没关就逃离回家了。
躺在床上，想到他问的问题，前世一些我故意逃避的往事突然涌上脑海。
我杀了人，所以我自杀了。
很简单的逻辑，无法承担伤害他人所带来的痛苦和折磨，我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想要了却这一世的因果。
但是死也没想到死了也要来鬼界受苦！
我迷迷糊糊在混乱的思绪中睡着，第二天打着哈欠走到店门口时，却发现自己店已经被弄得一团糟，如果说之前还算是战损风，现在直接是被原子弹毁灭风。
无奈之下我上报给了判官司，让他们立马查处到底是哪个恶鬼干的坏事，虽然显而易见可能是赵红给我下的套，但是没有证据我也不能随便污蔑她鬼。
害怕昨晚的尴尬情况再次发生，我也没有再去主动叨扰阎王爷，只是店铺好不容易有一些起色，今天应该会有更多客鬼飘来光顾，到手的功德都飞了啊！我怎么这么倒霉！都怪狗男人昨天在那里说三道四害得我忘记锁门！
正当我一筹莫展之际，昨天当我托的几个鬼魂突然出现在了店门外。
“你们怎么来了，今天不需要托啦，孟婆汤我也没办法送你们一些，你们还要在都城住一阵子的吧。”
“嗯嗯，我们想多累计些功德下辈子投个好胎，现在还不着急喝汤往生，不过我们是听说你这里好像出了点事，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提，大家萍水相逢一场鬼，不要客气。”
听到这些的话含着泪握住他们的手连连感谢，事态紧急，我也就不再客套拖沓，拜托他们帮我一起整理。
正准备煮汤呢，转眼一看柴房柴都被偷了？
“那个狗杂鬼，别被我逮到了啊！！！”
我托付了那几位过来帮忙的朋友帮我收拾一下屋子，自己便拿着砍刀就去山上砍柴，连带着对狗男人的怒意手起刀落，扛着一大捆柴火回店的路上，已经有不少鬼出来游荡寻汤了。
可能因为我一弱女子背着柴火浩浩荡荡的气势太过惹眼，引得不少鬼魂也好奇探头来看。
我眼睛一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借势给自己做个嘘头。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引爆全鬼网的孟婆汤，现可直接参与免费观看百年传承手工制作孟婆汤的制作现场，心动不如行动！欢迎大家观赏！”
我把柴火放在门口，索性也叫鬼帮忙把锅搬了出来，并且收拾出来了几张可以堂食的桌椅，开始招待客鬼。
一天下来我又收入颇丰，看着手表上-7789的数字得意洋洋。
“谢谢你们帮忙，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去，这是今天你们的酬劳，虽然功德不多，但是也算是一份心意，我这里还有剩下的几份小菜，你们也会带回去吃好了～”
“一一姐，你的功德点我们还是不收了……”
看他们几个脸色怪异又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也不禁感到疑惑。
“怎么了，你们不是想多攒一点吗，这些功德点也是你们通过劳动换来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其实，其实，是阎王爷叫我们来的！而且他也付过我们功德点了，所以，小菜我们收下了！做一份工收两份钱还是不太好，谢谢一一姐，我们就先走了！”
“哎？”我还想再说点什么，这几个鬼立马一溜烟地逃走了，也不给我多问一句的余地。
狗男人，还是有一点良心的吧，毕竟事情也是你造成的，做点好事给自己多累积点功德也是你应该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想到以前他也是这样，知道我争强，也会考虑到我的自尊心，在背地里偷偷帮我，不问他的话就从来不说。
想着这些不自觉地我就走到了阎王殿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先把门拉开了。
“你来了，还以为你不打算理我了。”
“我可不像阎王爷那么小肚鸡肠，我不是记仇的那种类型。”
“好吧，你铺子的事我安排专人去查了，想必不出几日就会有分晓，你也不要太过担心，可能就是有些坏鬼捣蛋，你自己也要多加防范才是。”
“倒是很会声东击西啊，谁叫你昨晚没帮我锁门？”
“……袁一一，你把钥匙拿走了，我怎么锁门？”
“那你叫我来锁不就行了？”
“在昨晚那种情况？”
一阵缄默无言，我自知理亏，瘪了瘪嘴。
“好吧，今天的事你也有帮我，我们就算扯平了吧。”
他直愣愣地盯着我，没有回答。
我轻叹一口气，把门关上，坐到了他的客椅上。
“想知道我为什么自杀吗？阎王爷没什么本事嘛？查凡人自杀的原因都查不清楚啊？”
6.
“因为我杀了人。”我缓缓地说道，想观察他的表情，但除了平静地注视我外别无其它波动。
“十几天前我负责接待一批很重要的客户，为他们准备晚宴，主厨在做菜之前交代了我很多事情，但还是在中途出了纰漏。”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放松。“有位客人携带的家眷对花生类食品过敏，而我在匆忙中竟然忘记了这件事情，在甜点中加了花生酱，导致她6岁的女儿过敏性休克，最后因为错过最佳抢救时间去世了。”我低着头，不想让他看到我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我真的很爱烹饪，我希望我的食物可以让人得到幸福，但是当时与女孩家人对视的时候，我感受到无尽的怨恨，我每天晚上反反复复都想到那个眼神，那个女孩。是我不对，明明一个人忙不过来还争强好胜想要证明自己不比别人差，到最后用别人的生命为我买单，我怎么能……”我逐渐哽咽，泪水也随着脸颊止不住地落下。
“一定很辛苦吧，明明那么喜欢做菜，事情却变成这样，你一定很痛苦吧。”他伸出手来拭去我脸上的泪水，把我拥入怀中。
“生死轮回自有命数，我知道你也没办法不责怪自己，所以才选择自杀这条路，但是我不想责怪你，让我陪着你好了，哭也好，道歉也好，所有的一切就在这地底偿还吧。”
就这样，我抱着他号啕大哭了许久，等意识清醒时自己已经睡在了床榻上，他枕在床边牵着我的手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我摸着他的脸，想着因为他去世而绝望过的我，竟再难以生出任何一分怒气。
“醒了？醒了把我衣服洗一下吧，你昨晚哭得我衣服领子全是你的眼泪鼻涕。”
就当我没想过刚才那席话吧，嗯嗯。我飞身给了他一拳，摆了摆手潇洒离开，屋内只剩下他的惨叫声。
说起来，和阎王爷搞办公室地下恋情，还是有几分刺激的。
我这边还在吆喝着卖我的孟婆汤呢，他倒好，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过来，美其名曰食品质量监督管理，实际上在一群鬼背后偷偷给我抛媚眼。
“警告你不要太明显了，阎王大人，我是正经鬼，绝不做以身换功德那档子不干不净之事，看你这么熟练这几年在地下没少勾搭漂亮女鬼吧？我记得上次去你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你和人家眉来眼去的好不惬意啊？”
越说越来火，我蓄力准备给他再来一拳以解心头之恨，没想到他看到我这样子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怎么了，袁大小姐吃醋了？”他一脸打趣地看着我，让我更加有些恼羞成怒。
“不要转移话题我警告你，我看你和人家卿卿我我了，怎么着，当个阎王还便宜你了是吧，我会举报你徇私枉法！”
“那是九重天来的使者，查我这个季度绩效的。”
“难怪你笑得那么谄媚，这样啊，算你打工不容易，我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好了。”我努努嘴，轻咳一声。“话说起来，你怎么当上阎王的，这才几年你就当上阎王了，蛮有手段的啊。”
他笑了笑，突然跟想起什么来提醒我说，“上次故意丢给你的垃圾里面的文件你看到了吧，这个月月中会举行鬼城建设活动，到时候不仅这一层的鬼，十八层地狱的鬼都会来参加，你可抓紧时间打广告宣扬你的孟婆汤，这样一来你和赵红的比赛才有几分胜算。”
“知道了，我早就暗自在准备了，你小子，所以当时垃圾是你故意让我丢的是吧。”
“好了，不打扰你了，好不容易下班了还来我府上和我调情，快回去休息吧。”
“呵呵，狗男的，把你们鬼界压榨一般的工作时间调整一下不行啊！”我翻着白眼出了阎王府，走回家路上却不禁想到在凡间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幸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