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上便是不属于云州的神域了,紫澜君便是住在神域。
神域与云州,十万八千里之遥,中间隔着忘川和平流。
开天辟地至今,只有为数极少的魔,突破过平流进入过神域。
此刻,龙吟的手握成了拳头,薄唇被他的牙齿咬得渗出了血丝。
紫澜,夺寡人之妻者,必诛之!
总有一天,他将踏破这忘川平流,和他在神鼎决战一场!
然而,紫澜君其实并没有带凤无艳去神域。
一方面她没有魔魂,经不起平流的重大冲击。另一方面,神域的诸神上万年来对魔都带着偏见,他担心带她上去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
紫澜抱着凤无艳,飞行与天地之间,游离人界与妖界。虽说一路上风光旖旎,她却变得越来越虚弱,虚弱到不堪欣赏任何美景。
紫澜找了处僻静的山谷,扶凤无艳坐下,运气将她体内的毒逼出来。
“你中的是见血封喉。”紫澜双眉紧蹙,眼看着她伤口的血凝固成了黑色。
见血封喉乃人界至毒之首,普通人中了,七步之内必然毙命。幸得凤无艳是魔女之躯,才得以残喘至今。
“你忍者点痛,当真气入体时,伤口可能会重新崩裂。”
紫澜专注的样子,美好得一塌糊涂。
孽空安静地蹲在无艳的身旁,眼神中带着些忐忑不安。
“开始吧!”凤无艳似耗尽气力,坐定身姿,气息已经随着见血封喉的深入,变得越来越微弱。
紫澜双目微避的霎那,凤无艳感觉到一股暖热的气流涌入。气流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似巨兽在吞噬着可口食物一般,汹涌激烈。
被暗器命中的伤口撕裂般的痛,黑血伴随着腐烂的气味,顺着躯体缓缓流出。顿时有种枯竭颓败之感,从身体到发肤,再到云顶,一时间昏昏欲睡。
凤无艳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梦见冷面的龙吟,梦见浑身是血的天魔尊……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雪域之巅的方向,天空流转着几朵赤红色的云,如被鲜血浸染过一般,刺得人眼睛生生作疼。
一滴绝望的泪从凤无艳的右眼流出,微微勾唇,自嘲般地冷笑:“我真没用。”
紫澜抬目,瞳孔微微一缩,安抚道:“这件事,怪不得你。”
无艳垂目,无奈叹息道:“天地之大,却再也没有我容身之处了。”
“若你不嫌弃,先去纳兰君处避避吧。他与本君是至交好友,当不会为难于你。”
“可是……”一想到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就是因为纳兰锡和龙吟争抢她所致,凤无言欲言又止。
“你担心他对你有非分只想?”紫澜轻问。
凤无艳脸一红,浅浅地点了点头。
紫澜君浅笑,薄唇轻启:“纳兰君与龙吟不同,他乃心胸豁达之人。无艳既以明确回绝过他,他必然不会再咄咄逼人。”
忽而,他眼神一闪,愧疚之态,稍纵即逝。
“无艳,若我不是天神,必能亲自照顾于你。奈何我天命在身,才只能将你托付于友人。”
凤无艳摇头:“我已经狠感激你了。”
紫澜君身子晃了一晃,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他看了凤无艳一眼,转而又道:“魔界之事,我本不该插手。如今已是破了天条,送你去无妖宫之后,我便要回天庭领罪了。”
“我,对不起!”凤无艳从来没有这般内疚过,感觉自己就如同那天煞灾星,总是给人边的人带来磨难。
若不是她,龙吟与纳兰锡便不会反目。若不是她,姐姐便不会背叛父尊。若不是她,紫澜君也不会触犯天条。
她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凤无艳低着头,满心自责。
紫澜君似看穿了她的心思,和风细雨道:“无艳其实无需自责,一切都是命数,与你并无关系。”
是啊,命数之神秘,只叫人穷极一生也不知道下一刻等待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孽空!”
紫澜君突然表情变得严肃,眼中带着几分凌厉地看着小火兽,苛责道:“若你再保护不好她,你便不用再存于世间了。”
只不过一只无知小兽而已,未能及时护主,温文尔雅的紫澜为何突然会迁怒于他?凤无艳一怔,赶忙把孽空抱到了怀里,袒护:“它一个小兽而已,什么都不懂,怪不得它。”
紫澜君手指轻轻朝孽空头顶一点,那小兽居然幻化成了一位少女的模样。
少女一身红裙,柳叶眉,殷桃唇,巴掌脸,看上去清新可人。
“知错没有?”紫澜君神情肃穆,声色利刃。
少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孽空知错了。”
虽说世间兽变人形并不罕见,但凤无艳还是着实吃了一惊。她实在难以将眼前这个乖巧林立的少女和那夜那个凶神恶煞的巨大凶兽匹配起来。
无艳不知,其实这孽空原本是紫澜君胞弟紫辰君座下的一头神兽。因对紫澜生情,妄动杀念,杀掉了紫澜身边的侍女,才被逐出天界,流落到妖界,成为了骇人听闻的妖兽。
那夜,紫澜原本可以一剑杀了她,但又于心不忍,才饶恕了她。
但宽恕她的条件是,她必须陪伴在凤无艳身边,并且替他守护好她。
凤无双算计无艳之时,孽空本是有能力护她的,但却又因忌妒心作祟,才迟迟不肯出手。
而此刻,她也并不是因为紫澜威胁她性命,她才跪地认错的。
她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错了。
三年来,凤无艳对她不薄。好吃的总是第一个与她分享,即便是方才,都还在紫澜君面前护着她。
那一刻,她所有的妒忌,所有的不甘都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是悔意。
“公主,孽空错了,从今往后,孽空一定守护好你。”孽空弯腰行了个礼,面上挂着的,全是愧疚。
“快起来,我不怪你。”凤无艳搀扶起孽空,对她的喜欢又多了几分。
这时,紫澜君淡淡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启程去妖界。”
“好!”
孽空即刻变成那夜一般大小的猛兽,紫澜轻轻一拦凤无艳的纤纤玉腰,飞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