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的容貌，竟然跟凤千宁长得一般无二，只是那全无神采的眼睛看起来却半点也不灵动。
“龙吟身边，穿红衣服的那名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是谁？”
“是人傀。”
“何为人傀？”
众然阅书无数，但千雪却笃定自己从未曾见过“人傀”这种称谓。
鹿暝薄唇轻启：“人傀是来自西域的一种邪术。将故去之人的物品，以鲜血和精气滋养。经年累月，物件便会幻化成主人生前的样子，但实际上和傀儡一般无二。”
“龙吟他，竟然……”
霎时间，千雪如鲠在喉，胸口像被一团乌云压着，踹不过气来。
“不要着急，继续看下去。”
只见幻境里昏黄黑暗，龙吟牵着人傀凤千宁的手，去到一处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方寸之地。人傀仿似根本就不害怕烈火似的，直接在烈火中打起了座。
紧接着，龙吟也走了进去，与人傀相对而坐。他们两人之间，被一道黑气连接。二人头顶上空，一面红得刺眼的三角旗子在空中不停旋转，而他们身体的四周，竟是堆积如小山丘的森森白骨。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千雪虽是在战场上呼风唤雨见过大场面的人，但面对这般诡秘阴森的情景，依然觉得莫名的恐惧。
“龙吟在用地狱招魂幡，将活人的精气转移到人傀的身上。”鹿暝的声音依然那般冷静清幽，然而千雪却浑身颤抖，身心感觉如同置身冰窖一般的寒冷。
“他怎么会……”
她此刻的心情忽然之间，已经复杂得不知道该用什么样得词汇来形容。
在她心里的那个龙吟，一直都是如同太阳一般光明、霸道的存在。他傲视这天地间的一切，他杀伐决断，威震云州。
他一怒诸侯惧，一笑万古春。
这与幻境中的身处幽暗，眼中透着邪气的他，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他不是龙吟……”千雪不可置信地摇头，根本没有办法把这样的两个龙吟关联到一起。
还记得那一年，千宁初见龙吟，是在龙国都城商邑近郊外的小河边上。
她清晰的记得，在一棵黄昏下的沙枣树旁。他着一袭赤衣，背对着她，站在风里衣袂飘飘。
他头顶梳着星火齐天髻，戴青色长冠。手中握着的是那杆挥之即风云色变的龙马长枪。一俯一仰之间，尽是风流。
单一个洒脱高大的背影，便已经看的千宁心猿意马了。
龙吟本是闲淡地赏着那随风漂摆的原上野草和万绿里的一抹*，却突然感到有旁人靠近。惊诧之下，他猛然持枪回头，却恰好与这位肌若凝脂，身姿又俊逸不凡的美少女四目相接。
好特别的女子！龙吟从未见到过如同她这般，明明女儿身却浑身戎装、英气逼人的女子。
她面部的线条看起来，流畅中透着刚毅，气质妩媚中又带着英气，身姿婀娜中又不乏铿锵。那一刻，她那就那么笔直地站在那里，一双灵动的凤目正愣愣地盯着他。
啧，这位少女简直就跟他在心底里构筑过的理想情人的形象一般无二。
龙吟潇洒回头的那一个瞬间，同样深刻地触碰到了千雪内心最*的部分。
好俊美的男子！千雪因龙吟俊朗不凡的容貌而看得愣了神。
那一对剑眉，因夕阳光辉的无意倾洒而显得闪烁发光。修长的面颊，如星辰璀璨的双眼，以及那棱角分明的五官，无一不在对世人宣告着，他便是这神州大地上最为魁伟，英俊的男子。
芳心初动，最动人的便是那二人脸颊上几乎同时泛起的潮红。眼波流转之间，惺惺相惜尔尔。不期而遇，一眼便足以顾盼一生。
他告诉她，他叫龙吟。她在心里默念，龙国太子，国君的第一顺序继承人！
她对他说：“小女子，凤千宁。”
他单手置于*，按龙族最礼貌的行礼，说：“凤千宁，感激上苍让我认识你。”
她微微下蹲，回礼说：“龙吟，感谢宿命让我们相遇。”
而后，他们相对一笑，一切尽无言在这黄昏的美景里。从此，他们的名字深深刻入了彼此心灵的最深处，永远也挥之不去了。
幻境里的这个人，分明就是个魔鬼，叫她如何能将他与她记忆中的龙吟看成是同一个人。
“这不是龙吟！”
千雪浑身颤抖，已全然不想再看下去了，奈何那右手就像是被球体吸住了一般，任她如何使力，都摆脱不了。
“千雪！”赵凌带着春意，刚想靠近，却被鹿暝用一道结界生生挡在了五米之外。
“鹿暝你想干什么？快放开凤千雪。”
赵凌焦急地反复尝试数次，依然突破不了结界。
“赵公子，请放心等待，公主不会有任何危险。”鹿暝安抚完赵凌，又对千雪说，“你不是想知道真相么？那就看下去。”
如果说看见龙吟修炼邪术，变得麻木不仁让凤千雪心痛不已的话。那后面的场景，对她而言完全可以用捶胸顿足，痛心疾首来形容了。
他大开杀戒，与全天下为敌。他召唤阴兵，杀红了眼睛。龙兵所过之处，片甲不留。就连高龄的老妪或则弱冠的孩童，他们也全都没有放过。幻境中，尸横遍野，哀嚎漫天。
“为何会这样，那不是龙吟，那绝对不是他。”千雪早已泪眼朦胧，那些千刀万剐的，不是别人的躯体，而是她千疮百孔的内心。
鹿暝缓缓松开左手，白色球体瞬间哑然失色，变成了普通得再也不能更普通的石头。
那股无名的牵引力似乎也在球体失色的那一刻，全都消失了。手松懈下来时，千雪感觉酸软无力，仿佛全部力气都已经被抽干吸尽。于此同时，鹿暝的结界也随之崩溃。
赵凌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搀扶住她：“千雪，你没事吧？”
千雪微微一笑：“赵凌哥哥不用担心，我没事。”
接着千雪转头看着鹿暝，方才眼中的怜悯和悲伤全都转变成了质疑。
“我刚才看见的究竟是什么？”
“是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