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刺眼的极地悬光,能隐隐约约看到奢靡的神邸。
九曲环廊,红毯铺道。琉璃为门,白玉为阶。银珠金瓦,玉窗嵌花。
它就那般悬浮在云层之上,星宇之下。
远看觉得触手可及,伸手却知高不可攀。
俯身低头,看见的是云州的山川海河,氤氲缭绕,壮阔无比。
她转过身去,顺着灵塔向下。每路过一层,都觉得那些曾经信以为真的故事如此可笑。
随处可见的彼岸花原来全部来自那个地方,云州人两千年来可笑地把这样的灵塔奉为了神圣之地。
所谓神的神秘和高洁,不过是粉饰过后的虚伪奸诈而已。淼淼众生不过是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蝼蚁而已。
一个石破天惊的想法,正在她心中落地生根,逐渐成形。
千雪一路察看,顺道又去了一趟奕星所讲的火把人出现的地方,但从那次之后,他们没有再来过雪域。
千雪有些失望,但转而又一想,他们一脉或许正因深居地底,才侥幸逃过了她第二世时所经历的那场明治浩劫。他们的存在,至少说明,并不是所有的魔族都已经湮灭。
或许,尚有希望。
兜兜转转,回到夜城已是十日之后。
夜城中,倒是无甚变化。但云州却是翻天覆地了。
龙吟出兵大瀚了,龙马神兵为先锋,早在两日前,便抵达了龙与大瀚的边界汉城。
两军已是磨刀霍霍,剑拔弩张呈战备姿态了。
千雪心急火燎地往慕容盛暂住的云来客栈赶去。
“慕容兄,千雪有事相商。”凤千雪直接了当地向慕容盛表明来意。
慕容盛妖孽一笑,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若我慕容盛还有千雪用的上的地方,直接吩咐便是。我这条命都是你捡回来的。再说,我们之间,不是还有一些不可言说的承诺么?哈哈。”
说着说着,他轻佻地朝凤千雪眨了眨眼。
千雪未笑,直直地看着他,诚恳地说道:“我要你助我平了这天下。”
慕容盛眼前刷地一亮,怔了怔,问道:“千雪,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千雪点头:“嗯!全部!”
“你…”慕容盛收敛起了玩世不恭,颇为担忧地望着她:“没事吧?”
千雪寡然一笑:“没事!从前是独善其身,现在想兼济天下罢了。”
“哈哈!你早就是了!”慕容盛大笑一番之后,说道:“我一定会支持你的,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四目相对,平白多了几分默契。
“那随我进宫,我取令牌给你,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是何任务?”
“帮助我重组五丁力士,掌管贪狼军。”
“好!”
千雪从前不知,其实五丁力士不过是苍山地鼠的一个支脉。
苍山地鼠是一只存在了数千年的神秘族群,他们全族皆属土性,修炼的皆为土系功法。最为擅长开山辟土,搬山掘地。
在她轮回第七世的时候,苍山地鼠分别分裂成了三派。
一派系五丁力士,专为朝廷效力。一派隐居深山称搬山道人,专做搬山掘地之事。还有一派,据闻消失于大漠,至今下落不明。
五丁力士这一脉,与凤千宁一道,在汉水之滨全军覆灭。
而千雪想让慕容盛帮她重组五丁力士,便是期望他能找出隐世的搬山道人,将他们收编,组成新的五丁力士军团。
凤千雪从军中挑选了一些得力的干事,令他们与慕容盛随行赶往牛背山,横断山等几个山脉,寻找搬山道人的下落。
而她自己,则决定亲自带兵,去汉城支援龙吟。
之所以作出这个决定,不是因为她还爱着龙吟,亦不是十世纠葛,已如烟消云散。
而是因为,心中有鸿鹄之志,便能忍人所不能忍,能放下人所不能放下的所有。
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而与龙军交好,只不过是她滔天谋略的第一步而已。
牛背山中段山脉,御龙天险段。
慕容盛的人马刚一抵达此段,天空中便飘来一股瘴气。瘴气浓郁,吸之入肺,让人头胀欲裂。
对付这种林中瘴气,他们子仲有一种药草名唤林星草,食之可保五脏不受瘴气侵蚀。
于是,慕容盛凭借自己的想象,就地种出一片,并让随行的兵士快速服下。他责令全部人等,就地休息,待瘴气消散之后,才可前行。
就在这时,他们视线中出现了两名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
这两名男子手中拿着与他们身材极不相衬的长戟,目光中透露着对待入侵者般的严肃和敌意。
慕容盛仔细打量起这两名男子,他们光着的上身,肌肉纹理十分突出。肩部及颈部与常人有着明显的不同,他们肩部有茧。单凭这一点,慕容盛便能断定,他们就是搬山道人无疑。
“二位好!我乃凤国的贪狼将军,慕容盛。今日到此,是特来拜会搬山道人族长的。”慕容盛一改平日里轻浮的性子,显得恭敬、得体。
其中一名男子,挥了挥手中的戟,说道:“我搬山一族,从来和朝廷无所往来,阁下请回罢。”
所谓知之而胜,不知而败。
在出发前,慕容盛就反复查阅古籍,多方探寻,才最终定下寻找方案,径直来的牛背山。
牛背山山脉,号称云州大陆上最奇峻、险要的山脉。蜿蜒如龙,延展如凤。众多名门望族,最喜在此山中埋葬先人。而搬山一族,不善农牧,不食朝俸,必然会选择这样的地方,搬坟掘墓,维持生计。
他当然也对他们的习性有所了解。他们不光是与朝廷无所往来,甚至可以说是惧怕朝廷。表面上是闲云野鹤,实际是鸡鸣狗盗。一旦朝廷把握证据,要剿灭他们,不善作战的他们其实是没有反抗之力的。
慕容盛笑道:“二位可知,运通当铺乃朝廷所开。你们长期通过运通兜售出去的赃物,朝廷都是全部有记录的。今日我来,正想与贵族族长,谈谈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