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盛醒过来了。
千雪去看他时，他正在房间里悠闲地喝着茶，丝毫中毒的迹象都没了。并且看上去神清气爽，精神振奋。
“慕容兄，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千雪笑问。
慕容盛邪性一笑，又恢复了往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怎么，千雪是不是好担心我，好想我呀？”
……
千雪无语：“你还是继续躺着好了！”
慕容盛终于严肃下来：“话说，千雪你是用什么将我治好的？醒来之后，不仅毒全解了，功力还大增，就跟服用了仙丹一样。”
“是物杀！”千雪答。
她也没想到，狼人们口口相传的剧毒之物，竟能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他算是因祸得福了。
既然他都完全康复了，那她也该问一问郫县客栈和赵凌失踪的事了。
千雪唇齿轻启：“慕容兄，千雪有一事不甚明白，你可否给千雪解惑。”
“呵”慕容盛轻佻地笑了笑：“千雪可是我见过的，除开赵公子以外，学识最渊博的人，你居然还要让我给你解惑么？”
“千雪想问的正是关于赵公子。那夜，他究竟去了哪里?”千雪问。
慕容盛突然收敛起了笑容，回答的吞吞吐吐：“不是说过了么，回平丘了。”
千雪望向慕容盛，他的眼神闪烁躲闪，似乎隐藏着滔天的秘密。
“你们究竟隐瞒了什么？”千雪情绪不稳，音调出乎意料的大：“难道你也跟春意一样，受了赵凌的嘱托，一个字都不能说么？”
凤千雪的脸，青一阵儿，白一阵，说不出的难看。
慕容盛从未见过她如此紧张不安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惊诧，半晌编不出话来。
要知道他从小就在别国当质子，说谎都是信手拈来，家常便饭的。
但面对此刻的千雪，他却撒不来谎了。
“你们想瞒到我什么时候？千雪想知道真相！”千雪有些歇斯底里了。
慕容盛眉头紧皱，思忖再三之后，说道：“我倒是没有答应过他什么，我只不过是怕你承受不住。”
“寡人有什么承受不住的，你快些说。是不是赵凌哥哥出事了？
“嗯！”慕容盛忧伤地点了点头：“他死了。”
千雪一个趔趄，瘫坐到地上。
死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从此以后她也再也见不到那个白衣翩翩的儒雅公子了？以后她的喜怒哀乐都再与他无关了？
那个白衣翩翩的公子，他，居然死了……
未到生死离别，便不知相逢可贵。
待到永不相逢，方才知情谊难得。
千雪的心，从*，到遗憾，到忧伤，再到痛心疾首。一波比一波来势凶猛，一层比一层抽皮拨筋。
“是龙吟杀了他么？”千雪哀婉的眼睛里升腾起缕缕恨意。倘若真的是他，或许，她会杀了他。
“不是！”慕容盛神情悲怆，顿了顿说道：“他，是为了救你。”
他说，赵凌哥哥为了救活她，牺牲了？
为何她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她什么时候受过伤，什么时候需要他救了？
“千雪，当时龙吟与赵凌打斗，你为龙吟挡剑，被赵凌所刺。他为了救活你，将他自己的精血全都喂给了你。”
无语凝噎，千雪一时间头晕目眩，连呼吸都是痛的。
她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泪腺干涸，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曾经以为的不在乎，原来是这般在乎。曾经以为的责任与承诺，原来不是因为答应过谁，而是发乎于心。
晴空万里，突而狂风暴雨。繁花似锦，一夜落败凋零。
空气似乎凝结，眼前若有黯然失色。
不舍、遗憾、愧疚、悔恨。
各种复杂的情感在胸腔之中辗转萦绕，膨胀欲裂。
原来悲伤到了极致，竟然是这样一种感受。
“千雪，你别太难过。”慕容盛不忍心看他悲伤，安慰道：“死亡并不意味着泯灭，他离开的时候，跟我说山水有相逢。我想，说不定他就会在哪个地方重生。”
重生？是啊，她自己都是异体重生，那她的赵凌哥哥会不会也在某个时空醒了过来？
这，也算是绝望中唯一的一点希望了吧。
红尘渺渺，缘分转瞬即逝。若人人都有来世，来世还记得前世，该多好。
千雪摇摇晃晃地，漫无目的地穿行在夜城的大街上。
那条记忆里曾经和赵凌一起执手走过千遍的路，空到一个人也没有。
数过的门墩还在，赵凌说的“圆为文，方为武”还在耳边回荡。
千雪的记忆，那便是她的记忆啊，甜到忧伤。
湘醽徒有酌，意塞不能持。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
金樽空对月，望穿离人眼。独卧高塌中，恍若梦中人。
千雪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凤清殿的，亦记不得何时该进食，何时该临朝。
满脑子反反复复都是与赵凌从前的回忆。
忆起一次，便抽丝剥茧一次。
以为酒能消愁，便一坛接上一坛。
然而，喝再多的酒，也始终无法入眠，说再多的自我安慰，还是止不住悲情的眼泪。
她一直以为重生后的她依然爱着龙吟，赵凌是三妹的。直到赵凌离去才知，不知不觉，她的整颗心里装着的都是他赵凌。
思而不得，得而复失。
悔，是世是最为煎熬的情感。
直到现在她才真实地体会到，什么叫飞殇醉月，什么是睹物思人。
她一遍又一遍整理着他曾经给过她的物件，小泥人，移行佩……每一件都是一段她曾经毫不在乎，如今却珍惜如是的记忆。
移行佩，对啊，她还有移行佩。
千雪猛然清醒，赵凌哥哥曾经说，只要启动移行佩，便能去到他身边，或则召唤他过来。
她要召唤他过来，不管是人是鬼，是妖是魔，只要是他就好。
凤千雪轻轻向右旋转了移行佩旋钮，然后满心期待地等着他的到来。
然而，他并没有出现。
反复旋转好多次，他终究还是没来。
每次都是满怀希望，而后再是满心失望。
“赵凌哥哥，你食言了。不，你从不会失言的，你回来啊，你回来啊。”泪目变成了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