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目紧闭，时而蹙眉时而浅笑，时而惊慌，又时而缓和。
千雪盯着他，反复唤他：“李先生。”他也毫无反应。
半晌之后，千雪眼睁睁看着他满头青丝瞬间便白，满头华发随风而散。
他终于睁开了眼，眼中赤红一片，猛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
再接着，他趔趄地抽回手，向前倒去。
千雪赶紧上前，搀扶住他，心中的惊恐已是到了极致：“李先生，你这是为何？”
李萧月抹了抹嘴角的残血，卡白的脸微微*。
“这便是窥知天命的代价。”他一字一顿，说得甚是艰难。
“唯有通过这天外飞石的母时，才能窥见真正的，完整的天机。”
千雪泪目：“天命不违，顺其自然。我们只要尽力活着就好，为什么非要窥见天机呢？”
李萧月看了她一眼，而后摇头，艰难道：“若天命让我们不为，我亦逆天而行。哪怕是报应不爽，我也绝不后悔。”
“那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不可说！”
李萧月挣扎着往前：“走，我们赶紧出去，晚了，老庄王或许就不在了。”
千雪一惊：“老庄王会有危险？”
李萧月点了点头。
于是，千雪搀扶着李萧月，头也不回，一路向前。
左右走了两三个时辰，才总算又回到了蓝湖边。
这时，李萧月的起色虽好了一些，但容颜却比方才还要衰老。
脸上纹路横生，眼睛不再像之前那般清澈，微微泛着昏黄的光。
“去太平镇的最西边，墨卿他们住在那里。”李萧月说。他的声音也如同年暮的老者，变得浑浊不清。
千雪心痛地望着他：“李先生，您这又是何必？”
李萧月摇头道：“我愿意。走吧，别耽误了，赶紧去客栈与他们会合，马上出发去大梁。”
搀扶着他，千雪明显感觉，竟连步子他都变得沉重起来。每走出一步，他都像是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
她忆起从前鹿暝跟她说，窥见天机的代价是寿命。
那方才，李先生说他窥见了全部的天机，那代价是什么？
他会不会死去？
细思极恐，千雪心中似万箭穿心，疼痛难忍。
李先生不能死，一定不能死，她要赶快待他回去。墨卿一定会有办法，一定会。
千雪加快了步伐，几乎是用全部的灵力前行，总算是在天微亮之前抵达了太西客栈。
此时的李萧月，眼眸低垂，气息已经十分微弱。
“墨先生，墨先生！”千雪一路急乎，惊得客栈的所有房间烛都亮了起来。
墨卿睡眼惺忪地睁开眼：“谁啊，大呼小叫的。”
“是我啊，墨先生，你赶紧开门看看。”
千雪循着墨卿发出的声音，搀扶着李萧月到了墨卿住的房间门口。
墨卿懒散地打开门，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目瞪口呆。
千雪赶紧扶着李萧月去房间里的卧榻躺下。
“墨先生，你快替李先生看看。”
“他是李萧月？”墨卿双手颤抖，眼中波光涌动：“李萧月怎会变成这副样子。”
他一个箭步跨到床榻边，把住李萧月的腕脉。
他的手颤抖得越发厉害了，眼泪猛入决堤的河，疯狂而下。一时间，泣不成声，说不出半句话。
千雪双手巴着他的双肩，疯狂摇晃：“墨先生，李先生到底怎么了，还有没有救？”
墨卿摇头：“我的能力，只能勉强维持住他的生命。他的容貌，我没有办法……”
千雪抬眸而视，墨卿的整个神情，分明就是痛彻心扉的绝望。
连他都束手无策，这世间，恐怕再没有人能治好李先生了。
千雪心如刀绞。
墨卿颤抖着双手，从腰间掏出一粒猩红色的药丸来，塞进李萧月口中，一边说：“这种丹药，只能暂时为他续命，每日都必须使用一颗。可是，我手里只有不到一百颗。”
“那你快赶紧炼制一些出来啊！”因为情急，千雪有些语无伦次了。
泪水再次决堤，墨卿呜咽道：“此药名为长生不老丹，炼制一批，需要三百年。”
……
那岂不是意味着，百日之后，李先生便会与她们永远诀别？
看着李萧月那张形容干枯的脸，千雪已泣不成声。
“还有一个办法。”墨卿突然镇定下来说。
“什么办法？”
墨卿站起来，单手背在身后，眼睛停留在李萧月身上。
“霸下之心口血，只要饮下碧玺血可让他恢复容貌，长生不死。”
说完，他立马又叹息一声：“只不过，根本取不到。”
霸下，乃龙之六子，象征着祥瑞与长寿。
据说常年生活在万米深的海底，若非机缘寻常人连见到他都甚是困难，更别说是取它的血。
“李先生说，我们去南海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会不会指的便是霸下？”千雪突然想到之前李萧月鼓动她去南海时说的话，觉得或许有关联。
墨卿眼前一亮：“就算是碰运气，东、南、西、北四海，我们肯定也是要走一趟碰碰运气的。”
千雪道：“墨先生，那千雪便将李先生交托于你，你替我照顾好他。等千雪去大梁办完事便来此处与你们一道汇合，同去南海。”
墨卿点头：“即使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做。”
千雪带上春意及随行的禁卫军，立即赶往大梁。
春意睡眼惺忪，对萧月君的事不知，问道：“为什么不带李先生？”
“他有别的安排，我们回来在与他汇合。”千雪心中颇为伤感，不想单纯的春意也陷入同样的悲伤情绪中，所以做了隐瞒。
一路快马加鞭，千雪他们，前后不到六个时辰便抵达了大梁城。
这大梁乃平丘的都城，按理说应该是车水马龙，好不热闹才对。可他们仿佛到了个假都城，街道上的人熙熙攘攘，民居商铺全都是关门闭户。情况跟他们先前在太平镇遇到的类似。
难道，天地盟的势力也扩展到了大梁？
堂堂一国的都城，他们竟然也敢？
这次，未经千雪吩咐，春意便自己抓了个人。问其原因，那人倒是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