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夫人体内。”
许霄怀的声音与识海中男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两人皆是一愣,却也在意料之中。
“那妖如此爱慕李家小姐,不然也不会日日入她梦境,又怎会真的在暴露身份后逃离李府。”
在李府,那妖必是需要一个媒介的,原本的身份不能用,被它打伤的李夫人便是最好的容器。
更何况,许霄怀想,若是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李夫人的身份还可以帮它抵挡一些伤害。
只是,到底是妖,如今闹成这样,饶是再痴情,李家小姐也断然不会接受它了。
回神的时候,许霄怀看见家仆已经在晏弦的吩咐下去了李家老爷与夫人的宅院,想必是告诉他今夜不要再回房入睡了吧。
“晏公子,待会儿我要在李夫人的门前先布上结界,你……”
“我去找李家小姐,今晚之事,她的配合与否关乎着捉妖的成败。”
不待他把话说完,晏弦便无比自然地接了上去,云溶漾也不禁在心里更高看了他几分。
虽说后面还会有无数次的合作,但是看着眼前明明是第一次合作,便如此默契的二人,许霄怀的心里还是有一丝怅然与
……欣慰?
两人在后院门口便分道扬镳。
虽说心里知道李家小姐的重要性,可是想到要和陌生女子交谈,晏弦还是有些紧张与耐不住的烦躁。
在又一次看到晏弦神经质地拔剑收剑后,许霄怀想了想,飘到了男人耳边。
原本因灯儿的忽然靠近而有些紧张,以至耳根都悄悄泛红的晏弦闻言却一惊。
但是,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一根纤长白皙的手指微微按住,下一秒,李家小姐的院门就被敲响了。
晏弦气闷,却也在丫鬟的询问中,禀明了来意。
虽说小姐要求不见外人,但是家主吩咐过了,若是两位高人求见,一定要开门放人。
进了院门,在房门外等了一会,等丫鬟出来示意后,晏弦便敲了敲门,得到允许,才推门而入。
那日天黑,许霄怀并没有看清李府小姐相貌如何,今日一见,倒有些明白那妖为何还执着的呆在李府不走了。
只见她脸若银盘,秀眉凤目,腮凝新荔,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温柔沉默,端的是一个美貌佳人。
只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而有些心绪不佳,脸色些许苍白,却也更显柔弱动人。
晏弦与李小姐隔着梨花木桌,踌躇了一会,嘴唇嗫嚅,却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霄怀拍了拍他的肩膀,挥手一摆,便显形于桌边。
李家小姐吓了一跳,却并未喊人。
除了因为最近发生的事都太过古怪,使她如今看见什么都不足为奇,还有一个原因。
便是她觉得这突然出现的青衣青年不会害自己。
乌发青年身着青鹤色衣衫,面容白净,眼神温和无害,给人一种温静之感。
许霄怀轻柔地注视着李家小姐。
“小姐,莫怕,我不是坏人,我与这位公子签订了契约,不是什么作恶的妖祟。”
“……我没怕你。”
半晌,李家小姐小声答道。
虽说两“人”之间气氛古怪,但晏弦却也没有多想,只是默默地起身抱剑立在窗边,耳朵却时刻关注着那边的动静。
“想必小姐也知道今日我们为何前来。”
果不其然,一听许霄怀这话,李家小姐的脸色便“倏”地苍白了起来。
“我…我知道,我,我没办法了,他,他不肯放过我。”
竟掩面而泣。
青年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兀自垂泣。
待李小姐心情逐渐平静的时候,才将此行的目的娓娓道来。
虽然有些为难,但是思及近几日自己所受的苦难,和还病在chuang塌上的母亲,小姐咬了咬唇,终是点头同意了。
临告辞之时,李家小姐纠结再三,还是忍不住问了许霄怀的名讳,青年一愣,还未来得及回答,便被晏弦一挥手,收回了灯内。
许霄怀:………?
失落归失落,李小姐却也并非不通人情的人,知晓青年的存在是不欲为外人所知的,也向男人保证了绝不透露出去,才使得晏弦心满意足的回屋。
一回屋,晏弦便急忙放出了灯妖,看着灯儿平静的样子,男人心里发慌,道歉的草稿都在心里打了一大段。
却没想到灯儿如此好脾气,只字未提刚刚发生的事,晏弦暗自松了一口气,却也难以抑制的有些失落。
“我觉得,李家小姐不像是会主动提出私奔之人,应是那妖一听心上人要与自己断绝关系,情急之下施法迷惑了李小姐,又凑巧被李夫人听到,才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许霄怀倒了一杯茶,才开口说到。
而且……青年叹了一口气,爱情本就是你情我愿之事,纵使当初再心悦对方,造成现在这样的局势,想必李小姐的爱意都被消磨殆尽了。
“只希望那妖识些好歹,不要再惹出什么事端。”
晏弦狠声说道。
许霄怀一愣,却也只是默言。
夜晚朗静,李府陷入一片寂静,后院的门却被一人轻轻推开,此人身穿黑色斗篷,身姿有些纤细孱弱。
待到了府中的一处别院,身着斗篷之人伸手将兜帽掀开,原来是李家小姐。
她回头看了眼四周,确定没有人跟着自己,才向空中轻喊:
“苏郎,苏郎,你在吗?我知道你还在,你出来罢,我知晓自己的错了,你出来,我们好好谈谈。”
看着眼前还是空无一人,李小姐想了想,咬牙又加上了一句话:
“我……我也不是非要与你诀别,我……”
“真的吗?”
明明还是从前那般温润,却让李小姐听起来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李家小姐猛地转身,看见面前好像受了伤,伤口处不停的往外冒着黑烟的苏郎。
“你…你受伤了!”
想要上前去查看苏郎伤口的李小姐,往前走了几步,却似是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停在了原地。
看到她这副模样,那妖还有哪里不明白的,自己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急急忙忙地赶来,却中了不知是两个臭道士中的哪个在房门作法施下的暗算,想要再回去时,却发现已经进不去那老太婆的房门了。
如今这李家小姐又是这般模样,苏郎冷笑一声。
“原来是你与那两个臭道士合起伙来暗算我,我一心一意待你,是真心想将你娶回家。你爹那老不死的东西,居然还看不上我?哼,你既不愿意跟我走,如今我得不到你,别人也休想得到你――”
话音刚落,黑妖便伸手出来,直扑李小姐的面门而去。
李家小姐哪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当时是吓得花容失色。
却在那妖的利爪堪堪逼近李小姐时,被早就在身边暗中保护的许霄怀施法挡住。
李小姐已是吓得晕厥了过去,被许霄怀用妖法藏匿在了别处。
“灯儿,你且先跟着那李小姐,暗中保护着她,那妖受伤后,必会发现李小姐欺骗了它,届时,虽说他会放狠话,却不会真正伤了李小姐的性命。你且先帮我挡上一挡。我和云公子还要做些准备,一时半会是赶不到那儿去。”
临出发之前,晏弦如此交代道。
许霄怀自是点头答应。
发现进攻受到阻挠,黑妖一愣,屏息观察,才发现暗处原来还藏着一只妖。怪只怪它当初负伤前来的时候,又因为心情太过焦急,没有提前观察好周围的环境。
“哼――居然还有一只小喽啰,那两个道士不在,就先拿你开刀。”
虽说这黑妖妖力强大,但是它刚刚受了伤,加之晏弦在走之前给许霄怀身上增了许多咒印用来保护它,一时半会儿,两人竟打了个平手。
察觉到许霄怀身上捉妖师咒印的气息,黑妖的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
“身为一只妖,竟然甘心屈居于捉妖师的手下,你真是枉为我的同族!”
“灯儿――”
晏弦的呼喊声仿佛近在咫尺,却还是不比那黑妖的攻击来的更快。
“噗――”
云溶漾只看到,半空中一位身着青鹤色衣袍的苍白青年,喷出了一口血,有些许的血渍溅到了青年的脸上,左眼角的痣更显妖异,只觉得妖气冲天。
下落的青年仿若要消散,像一缕青烟。
被飞速越过自己身边的黑衣男人稳稳的接住。
晏弦的手微微颤抖,不知该放在哪里,他只觉得怀中的青年抱着要摔了,含着要碎了,脆弱的不堪一击。就真的像他的真身琉璃青灯一样,只得人精心呵护着。
“灯、灯儿,不怕,你回去,好好养伤,伤你的,我都不会放过。”
男人的眼神里已是充满了怖人的杀意。
许霄怀觉得,自己的伤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并无大碍,倒没有伤及肺腑,只是一时不查,被黑妖的掌风震及了心脉。
但是看着男人看向黑妖时阴冷,看着自己时却又心痛得好似无以复加的眼神,许霄怀只是无奈地笑笑:
“你且小心些,还有李家小姐被我藏在了别处。”
说完,云溶漾就看到,青年当真化成了一股青烟,消散了。
白衣男子愣了愣,心里好似空了一块。
……明明,还只是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