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心积虑想要“干掉”我的领导;
吸血鬼般压榨我的原生家庭;
往前走,没有出路;
往后看,无路可退。
绝望之际遇见开往“过去”与“未来”的地铁。
踏上这奇幻之路。
这一次,命运的齿轮是否会为我转动?
我,能否逆袭成功?
1
周五。
工作汇报会。
王姐看了整个团队业绩和商机后……
“有的同事!——”王姐用刚做完血红长指甲的手猛敲桌板。
“如果业绩再追不上来,别怪我不客气!!”扫了一圈会议室,最后把目光落在我头上。
“这么长的指甲,不知道敲键盘的时候还方便吗?”——发觉自己溜号了,我猛掐自己大腿。
“来,林浅,说说看,你有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案啊?”王姐阴阳怪气地阴阳我。
我低下头。
同事们兔死狐悲地看向我。
我的脸被扔进了四川麻辣火锅。
心里一团麻。
大脑一团浆糊。
“到年底,如果你的业绩还是追不上来,就自动离职!好吧?!”
“好吧”看似温和的商量,其实是不容讨论的强势。
我手心儿的汗把裤兜儿的布都给弄湿了。
前两个季度业绩确实不好。
还剩4个多月,要追上全年业绩,还不如把我拉出去砍了算了。
公司每次都会在半年度进行业绩回算。
没有达到上半年业绩指标的,在7月份工资里会把所有发出去的提成扣回去。
很多同事被扣得哭爹喊娘。
我也不例外。
扣到最后有的还欠公司钱。
欠的钱公司不会手软,放到后面的工资里继续扣。
又刚交完三个月房租的我,口袋比脸还干净。
回到家,把包一摔!
一屁股坐在地上。
没法干了!
电话响了。
“喂,死丫头,叫你汇钱你汇哪儿去了啊?”
是我妈。
又跑来跟我要钱。
“妈,我现在实在是拿不出钱!”
“你少来!你们大城市一个月赚的够咱们老家一年的,你还拿不出钱?!”
“妈,这次真不一样,真的拿不出……”
“我不管。你弟要买婚房…..”
我弟?婚房?我弟刚上大二……
“咱老家的规矩你还不知道?先把房子买了……”
真TM要发飙了!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人在极致愤怒和绝望时反而冷静了。
“妈,要不我回老家吧。”
我突然冷静地说。
“回来?回来做什么?你别回来!你34了,还没结婚,在咱们这儿你就是个怪物!”
怪物?!!!
“你就在你这大城市待着!给我赚钱!不赚够你弟婚房钱你别回来!”
我浑身僵住了!
喉咙好像也被堵住了。
“要回来也行!跟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男的成亲!”
那个秃头男!
我打了一个寒战。
爸在旁边接过电话:不要回来了。
回来之后街坊邻里会怎么看?
人家肯定会说,是不是在外面混的不好啊?
你说我们怎么抬起头?
你叫我们这老脸哪里放?
手机“咣当”一声滑落在地。
躺在地上,任凭泪水肆意蔓延。
往前走,看不到希望;往后退,没有退路。
大城市里小人物的悲哀。
2
这天清晨,很早就醒了。
其实一夜都没睡。
生活还有奔头吗?
生活还有希望吗?
没梳头,没洗脸。
不知怎么走出的房间。
不知不觉又来到地铁站。
总感觉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我。
直勾勾地望着空荡荡的地铁轨道。
突然,有一股冲动,想跳进去……
“请问,你去哪儿?”
恍惚中,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个人。
这个人周身模模糊糊的,脸白茫茫一片。
说是人,又不像人。
我使劲儿揉揉眼睛:不会是压力太大,精神真的出问题了吧?
我急忙转身离开。
赶紧去上班!
要不一会儿真的疯了更上不了班了。
“今天是周末,还要上班吗?”
我忽然想起今天是周六。
“我们这里只有两个方向:一个是过去,回到过去,即改变过去;一个是未来,去到未来,即预知未来。”
我抬起头,才发现这是一个陌生的地铁站。
四面的墙壁全是崭新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油漆味儿,好像是刚投入使用的。
墙壁上画着说不清的画。
白茫茫一片。
整个四周闪烁着神秘的幻彩。
“刚才,你说,一个是过去,一个是未来?”我努力定定神儿。
“是的。”地铁空荡荡的,传来他的回声。
“那,那我可以知道,是提前知道,最后一个季度,我可以把业绩追上来吗?”
来不及去想眼前的一切是怎么回事。
是梦境还是现实。
但是实在等不及,太想早点翻开命运的牌,看看后面到底为我准备的是什么。
“你是希望提前,给你剧透?”
明明听明白了,还要故问。
但是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对现实的绝望,对未来的担忧,反而让人变得无所畏惧。
“你不关注整个过程,只想要快点看到结果?”那个人收起语气里的笑意。
“结果”这个词,我脑子里马上冒出领导王姐挂在嘴边的那句“名言”:
不要跟我讲过程!我不听故事!我只要结果!
“如果一时没有得到我们想要的,不一定就意味着我们走在错误的道路上;
同时,即时得到的利益和好处,也未必就意味着我们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那个人深刻地说。
我挠挠头,听不进去。
我现在跟王姐一样。只想要结果。
“想要提前知道,可以。但是,你得支付代价。”
“什么代价?”我赶紧问。
如果代价太高支付不起,那我可就要改变主意了。
“所以,那你还想不想提前知道呢?”
“那你先告诉我是什么代价。”
“我们在做每一件事之前,未必都会提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
如果不知道,那么,你还要不要做呢?”
……
我叹了一口气。
但是,脑子里又浮现出领导那副咄咄逼人的嘴脸……
原生家庭吸血鬼般的压榨……
心一横!不管了!
管它什么代价!
——说不定还是好的结果呢!
去看看!
“你相信自己吗?”那个人忽然又问。
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有时相信,有时不相信。”
顺遂的时候,就相信自己,比如,签了单子;
不顺的时候,就不相信自己了,比如,现在。
我抬起头,不经意间看到远处一闪一闪的地铁探照灯,忽明又忽暗。
地铁来了。
3
车厢里,人不多,都是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
“为什么看不清他们的脸?”
“你的脸也看不清。”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伸手从包里掏镜子。
“不可以!”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
“人生地铁里有一条规定:不允许照镜子,否则你会吓得魂飞魄散。”
我不知道该不该用手去摸自己的脸,生怕摸不到吓得半死。
“能问一下,你是谁吗?”
“我就是你啊!”那个人狡黠地一笑。
我就当他开了一个玩笑,没理。
说话间,来到我的办公区。
同事们来来回回从我们身旁经过。
我看着“自己”也从身旁走过,惊讶地回头望。
那个人用眼神示意我:他们看不见咱们!
好玩儿!
刚忍住笑,看见前台行政女孩拿着一个名单。
我一瞥:本年度淘汰人员名单,林……。
觉得一阵眩晕。
女孩走到我的工位:“林浅呢?”
“刚才还在这儿——”
“她回来之后你叫她来刘总办公室一趟。”
我眼前发黑。
回到家,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
那会是真的吗?
那真的是一个预言吗?
……
“你来会议室!”一大早领导就叫我。
我吓一嘚瑟!
刚投出去两份简历!
领导这么快就发现了?!
“有个事儿。”领导一边关上会议室的门。
我紧张地看着领导。
我是投了一些简历,但是都没回音呢。
世界那么大!
行业这么小?
觉得喉咙有点儿干……
“公司搞了一个业务竞赛,咱们和销售B组。”
我在销售A组。
“咱们组派你去。”
为啥是我呢?
领导的目光突然变得很凌厉。
如果我拒绝,王姐一定会问:“那你觉得谁合适呢?”
组里其他人全是领导之前的同学、校友、同事。
我明白了。
这次死定了。
领导这次不弄死我不算完。
王姐给过组里除我之外所有人客户资源,成了单子私下分提成。
这是公司严厉禁止的。
是我挡了王姐的财路。
而且我还是活口。
我可以举报,但是越级汇报也是个死。
横竖都是死。
对方是销售B组的王强。
出了名的销售“野路子”。
现在比我整整领先四十万。
四十万!、
一下子去哪里搞四十万?!
这叫什么比赛?!
看来那个预言要成真了!
4
回到工位上的我马上又认真地梳理自己的客户资源。
一遍又一遍。
看得着的看不着的,靠谱的不靠谱的都算上。
离目标还差得很远很远!
更别说赢过王强。
我忽地从工位上站起来,又忽地坐下,拼命抓头发。
都说现代年轻人头发越来越少,头发就是这么没的。
完了!
这次真的完了!
周六一大早,我来到地铁站。
我就是想搞清楚,那天是不是做梦!
神秘的地铁口又出现了。
我揉揉眼睛。
平时上班也要经过这里,怎么就没有呢?
难道人上班的时候输入的是另外一套程序?
地铁里依旧没人。
墙上还是抽象的画。
“你好呀,这周过的怎么样?”
我正抬头看墙壁上的画,回头一看,是那个人。
脸上依旧是看不到表情的白茫茫一团。
这还用问吗?
我不想回答。
心情沉重。
“就算提前预知未来,也只是未来的某一刻,不代表生活的全部。”
那个人看出我的心思。
“生活中所有的要素都在流动,很多东西依然会改变。”
说完,那个人又用意地看着我。
那他这么说就是预言要成真了!
我又急得直抓头发!
完了!
没救了!
……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回到过去呢?
过去改变是不是就可以改变未来了呢?
……
“如果想要回到过去,改变过去,你要付快乐币。”
“快乐币是什么?”
“快乐币就是你今天的快乐值。”
快乐值,太抽象了……
我从未把快乐用数值衡量过,因为每天都不快乐……
得,付就付呗。
反正我也没有。
“好,我们出发。”说着,那个人走到开往过去的方向,刚站稳,一辆地铁呼啸而来。
地铁飞速地行驶。外面黑乎乎一片,迅速地向后移动,快到仿佛时间任凭谁也无法阻止。
我被墙上的地图所吸引。
每一站没有站名,只写着:一天,两天…一年,两年…
“这是什么?”
“这是你想要回到的时间点。”
正说着话,来到一家乡村医院门口。
“这是哪儿?”
“你出生的地方。”
其实我有想过,改变过去从自己的出厂设置开始。
如果我不降生在这个家庭里呢?
如果我换一种性别来到这个世界上呢?
甚至,如果“我”不是“我”呢?
那还会不会有这些烦恼呢?
……
产房外有几个人焦急地搓着手。
家里的老人们正等着我妈妈生产。
老人们都期盼是个男孩。
一个年轻的女人躺在床上,脸上流淌着豆大的汗珠。
痛苦让她的脸变了形。
“你就要降生在这个家庭了。”
“我可以选择不降生在这个家庭吗?”
“生命只有一次,而且能量已经形成。你只能选择要,或是不要。”
“那,我可以选择做男生吗?”
“你可以做你弟弟,但是,你要付出代价。”
又是代价。
又是这个词。
我撇嘴。
换性别还要付出什么代价?
那我生来是这个性别又是付出了什么代价?
“什么代价?”
“现在不能告诉你。但是你以后——会知道。”
等于没说。
“那我弟弟?——”
“他会为他拥有的付出他的代价。”
我……
“如果我还是作为女孩出生在这个家庭,我的人生又有什么可取之处呢?”
我的人生我只看到了价格。
“你可以选择你想要的生活。”
我不觉得。
我觉得我没有选择。
如果命运给我们的每一件礼物的背后都贴好了价格。
那么,我的礼物又是什么呢?
“快乐币会在接下来的一周内扣除。”
“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你可以天天见到我。”那个人又狡黠地一笑,消失了。
5
周一。
领导让我签了对赌协议和竞业限制协议。
输了比赛自动走人,没有任何赔偿。
同时,三年内不准在任何同行业内公司任职。
公司给王姐施加压力,要她精简团队。
比赛这招儿真是一箭双雕。
每周一的单独工作汇报,都不叫我了。
叫我自生自灭。
同事们都躲着我走。
生怕沾了晦气。
所有人都等着看好戏。
上帝的门窗,全被钉死了。
优质客户、大客户全都把控在王姐的“嫡系”手上。
看看自己手上那几家可怜的客户…..
我又急得直抓头发。
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在别人不要的客户公海池里捞了又捞。
有一家客户,之前的销售跟进记录:始终联系不上,不做跟进。
实在没资源啊!
这个没肉的客户我决定试试。
打电话,没接;加微信,没通过。
是啊!好客户谁留给你啊!
唉!
晚上,12点多。
我妈又打来电话跟我要钱!
足足吵了2个多小时。
“你要是再不汇钱,我就去你们公司闹!”
还要闹?
还嫌我不够烦吗?
还嫌不够吗?!!
同事更加要看我笑话!
我眼前浮现出一群人围着我吃瓜。
……
头痛得要裂开了!
刚放下电话。
微信响了。
这么晚?
又是谁呢?
打开微信,客户已通过验证。
“很抱歉这几天在集中封闭式培训,不方便看手机,也不方便接电话。”
我回:没关系。
客户:我们正要启动这个项目。上次你们公司的同事不知怎么就不联系了。
我:现在我来负责。
第二天一早,跟王姐打了招呼,我就直接奔到客户公司去了。
客户惊讶地看着我:您是?
我连忙做了自我介绍。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百度地图输入咱们公司名称,一搜就搜到了。”
我又双手递出名片。
虽说现在都有微信了。
但是我一直还保持着随身携带名片的习惯。
一方面显得正式;一方面如果客户有名片,而你没有,岂不尴尬了?
客户有些惊讶:你怎么会来?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您看,昨天那么晚了您还在为这个项目联系我,说明三点:
第一, 这个项目很重要,至少对于您来说很重要;
第二, 您是个对工作很有责任感的人;
第三, 之前联系您,您一直没有接电话也没有回微信,昨天您微信通过了。
说明应该有时间了。
既然有时间,我觉得就应该过来拜访一下。
彼此了解起来更加透彻,对推进项目也会有好处。
说完我又不好意思地笑了。
客户也笑了,脸上还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和满意。
“小张,给她倒杯水!”
“走,咱们去会议室!”
后面的会谈非常顺畅。
客户聊了很多关于这个项目的情况以及他们的顾虑和担心。
顾虑和担心是最最重要的信息。
而这些是无法在电话和微信上讲的。
而我是第一时间第一手拿到这样的信息。
结束后,客户送我到楼下。
拍着我的肩膀:好好干,有前途!
毫无疑问,我所在的公司进入到正式招投标环节。
其实那天晚上,客户一样的话跟五家供应商说了。
有的当晚没回。
有的只说:好的。
有的缠着客户不管多晚问起来没完没了。
而很多东西客户没有办法在微信上讲。
只有我,当晚不仅点到为止;
也只有我,第二天出现在了客户面前。
其他供应商还都在想,等你们正式通知我们招投标的时候再见面吧。
前面这些,能省则省。
谁知道你们招投标是真是假呢!
谁知道是不是想套方案呢!
我,从小就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子,跟着父母一起下地干农活儿。
还要照顾弟弟,早就练就了识别和照顾别人感受及需求的能力。
王姐看到每周提报上来的项目信息表,A公司启动的项目标的如此之大,不禁暗暗责怪自己“失算”。
但是,心中马上生成一套阻挠我的方案。
“经过公司调查,之前的销售陈刚没有做有效跟进,现在客户判定给林浅。”
王姐居然跑到公司运营部告状,说客户不该给我。
判给谁都行,只要不是我。
“成交了也是你们组的业绩。你何必相煎太急。”
但是,呵呵,谁又知道王姐心里的小九九呢。
“看我怎么干掉你!”一计不成,王姐谋划着下一次的反击。
6
每到周六,我都好像被设定好了去到那个地铁站。
“这周过的怎么样?”那个人又出现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觉得快乐吗?”那个人眨眨眼,狡黠地问。
“哦!”我恍然大悟。
快乐被扣除了!!
“你不可能同时爱上两个人。”
“什么?什么?这跟爱情有什么关系?
“当你无法真正专注爱一个人的时候,你体会不到爱一个人的乐趣。”
“生活也是如此。”那个人看着我茫然的脸,说。
他的话总是看着不相干。
而我每次也总是想着自己的心事儿。
如果出厂设置没法儿改变了,那么,如果我当初去学最喜欢的雕塑呢?
我最最热爱的艺术!
穷人家的孩子想要学艺术那真是难于登天!
“是谁?把我雕塑得如此美丽?”
我远远地看着这一切,这是哪儿?
“是你!主人,无数个勤劳的夜晚,你独自与我做伴!”照镜少女雕塑在说话。
“艺术的天分和时间滋养了我的灵魂,赋予我生命,我们都属于你!”
手拿宝剑的剑客雕塑突然也说起话。
全场一片哗然。纷纷看向我。
我只觉得脸像火在烧。
系主任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恭喜啊,作品很棒!”
一位展览商也走过来:“太好了,你让作品有了生命和灵魂!”
我手都搓红了。
回头看那个人。
“这是你如果当初选择了艺术专业,参加学校雕塑大赛的情景。”
最后,经过评委们的一致意见,一等奖颁给了我。
不仅如此,展览商当场跟我签下协议,还要给我办一场专展。
只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大家都在围着我笑着,说着。
我成了校园里的名人,红人。
更让我欣喜的是,暗恋的男生居然也对我投来了欣赏的目光。
男生向我告了白。
虽说之前那个男生有女朋友。
每次在图书馆看见两个人结伴学习,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
当暗恋之人对我表达了爱慕之情后,我只觉得血往上涌,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人生的全部幸福都莫过于此了吧。
我羞涩地点点头。
……
我就要过梦寐以求的生活了!
我就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想想就激动!
……
之前的我对艺术那么敏锐,那么强烈。
现在怎么感受不到了?
内心在变得钝化!
是谁说过,要想成功,就要一辈子痛苦;要想幸福,就要一辈子平庸!
对于内心的钝化,我不在意!
让别人成功去!
我要幸福!
平庸又如何!
我沉溺于别人围着我转的感觉~
而疏于创作。
逐渐的,雕塑室老板不再跟我约作品了,因为我也好久没有新作品了。
慢慢的,大家也不再讨论我。
人类就是这么健忘。
男朋友对我也没有像以前那么上心了。
对我最初的那种欣赏,又略带惊喜和新鲜感的感觉在慢慢消退。
现在的我拿不出新作品,他觉得我不过是昙花一现。
另外,他觉得我身上缺少那种大城市女孩儿的洋气~
……
我的生活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变。
曾经让我痴迷的一切现在像泡沫一样在手中消散。
越想抓住,消散得就越快。
我趴在床上号啕大哭
“林浅~林浅~”
我一摸眼泪,抬头,是那个人。
“还不想回去吗?”
我觉得被啪啪打脸。
“走吧!去生活,用心生活!生活本身就会治愈一切。”
这一次我乖乖听话。
周一。
一贯的紧张和忙碌吹散了一些心中的不快。
要不怎么说忙才是最好的解药呢。
早上例会,大家发完言。
“周三之前方案能写完吗?我们要提前和刘总碰碰。”
王姐看到我的眼睛发直。
“应该可以,我尽量吧。”
“不是尽量,是必须!!!好吗?!!”
“好吧~”
如果按照进度要求,周三之前必须交,那就问都不要问。
如果在以前,我一定会这样想。
但是,我突然觉得,生活是每一个人的,不光是我的,也不光是王姐的。
生活不会按照任何一个人的意志去改变,每个人也不会按照别人的标准去设定。
我们每一个人都生活在自己与别人的意志纵横交错中。
忙完方案,松了一口气。
刚安静一会儿,痛苦又袭来。闭上眼睛,让自己缓缓。
决定这周末不去那个地铁口了。
9
周三下午,讲标。
这么大的标的,本来刘总想自己去讲的,但是临时有个重要的会。
刘总嘱咐王姐去。
王姐也突然“临时有事”,让我自己去。
我懂。
王姐一再命令我:一定要按照客户自己原本的想法进行阐述!不要说客户的想法有风险!
另外:“你就大讲特讲咱们公司的牛,多忽悠他们!”
经历了上周在人生地铁遭遇的那一切,我整个人变得沉淀了许多。
人生的浮华与起落,热闹与势利,瞬间经历个遍。
人生如旷野。
心,变得沉静。
如果那个预言是真的,怎么折腾都没用。
那不如现在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打好手里的牌!
这么一想,反而满满的松弛感。
我到的比较早。
另外两家供应商也是很知名的公司。
一家公司来了四个人,简直派出了一个小分队。
另外一家供应商来了一男一女。
只有我的公司来了我一个人。
心头一紧,掠过一丝担忧。
下午2点,开始抽签。
会议室里窃窃私语:有的希望第一个讲;有的希望最后一个。
我希望第二个。
女孩把签递到我面前。
祈祷。
一抽,打开:二。
窃喜。
我努力恢复平静。
别高兴太早。
第一个出场的公司是那个一男一女搭档的。
第一次见识到讲标是两个人同时上去讲的。
像讲双簧一样,你一句我一句。
我默默回到会议室。
“林浅,该你了。”
开始。
“很感谢今天有这个机会跟各位领导做一个交流。
我们接下来探讨三个问题。
第一,我们为什么要做数字化转型?
第二,如何去做?
第三,有什么风险以及我们该如何应对。”
一上场就开门见山抛出三个主题。
所有的评委都抬头看向我。
简短又直奔中心的开场立时把大家的注意力全都拉到我这里。
我就按照自己的思路娓娓道来。
我没有大讲特讲公司怎么好,而是放在了最后,几句话带过。
我抑扬顿挫的语调,每一页恰到好处的讲解,不拖延,不过分展示。
但是重点核心部分又做了最充分的讲解。
我完全hold住了全场!
评委们的注意力全被我带着走了。
我特别阐述了如果以客户自己原本的想法进行操作可能带来的风险。
同时,提出了我们的解决方案。
我不怕挑战客户。
从为客户负责任的角度出发,我觉得我应该这么说。
再说,我一个快被“干掉”的人,有什么不敢说的?
我什么都敢!
10
周末,弟弟打来电话,兴奋地告诉我,他们学校的校花同意他的追求了!
我和弟弟差14岁。虽说家里重男轻女,但是我跟弟弟的感情却很好。
唯一次吵架是弟弟弄坏了我花了好几天时间用泥巴捏出来的小仙女。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吼了弟弟。
因为这个我也被妈妈罚了三天没吃晚饭。
弟弟也在同一座城市上大学,上大二。
弟的电话刚放下,就接到我妈的电话。
又是要钱!
我妈在电话里吼我。
这些年在外面省吃俭用,攒的钱全都给了家里。
还不够!
我看着脚上的旧鞋,漆都掉了!都不舍得给自己买双新的!
“要不,你回老家,嫁咱隔壁的那个秃头男,还能收点儿彩礼钱!”
刚才那一点点的好心情全跑到爪哇国去了!
妈妈从不关心:女儿你过得好不好,在外面辛不辛苦!
眼里嘴里只有:钱!儿子!钱!儿子!
心有种被抽空的感觉。
又不知不觉来到地铁站。
每次母亲要钱,我总是想要去上班。
只有疯狂工作才能填上那永远填不满的窟窿。
但是,现在,工作都快保不住了!
这是个地下超市,从地面一层坐电梯到地下一层,无意中,我又看见了那个地铁口。
这是我第一次从这个角度来看这里。
奇怪,来来回回很多人,他们怎么好像就看不见似的。
我又起了好奇心。
地铁站里很安静,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墙上的画又换了。
我今天不赶时间,仔细打量墙上的画。
一个人手中拿着一个什么东西,一阵风吹来,那个东西向四周飘散着。
那个人仿佛要抓住,但是又抓不住。
人世间的一切,无非就像是这个人手里的东西,是你的,又不是你的。
当命运的风吹起,要把这些吹走,人们想要抓住,却也许都是徒劳。
“你好呀!”我猛回头,是那个人。
“还想改变过去吗?”
我低下头,陷入沉思。
我有时候也在怀疑,自己这样做究竟有没有意义。
有的话意义何在,会有结果吗?
……
我闭上眼睛,不去想这一切。
因为,没有答案。
“你到底是谁?”
“有一天你会知道。”
12
周三下午,接到客户发来的邮件,通知中标。
我忽地从工位上站起来,同事好奇地看了一眼我,我又连忙坐下。
激动的心情实在不知如何表达。
电话响了,客户打来的。
客户说,我在对风险控制方面的描述,让他们都觉得意外。
其他两家,都是按照客户原本的想法进行阐述,生怕说了不一样的见解就不选他们了 。
客户会觉得我更具前瞻性和责任感。很赞!
放下电话,我想要跟全世界大喊!
算上这个项目,我就赢了!
我赢了!
简直不敢相信!
我会赢?!
我能赢?!
我赢了!!
看下日期,27号。
寄给客户合同,客户盖章,再寄回,赶在月末最后一天,来得及!
起草合同。
“陈总,合同今天就寄给您。”
“你先签字盖章,扫描给我。”
“不用那么麻烦,先寄给你们,你们再签字盖章寄给我。”
“听我的,先扫描给我。”客户一再坚持。
没问具体原因。走了公司特殊申请公章流程,扫描给客户。
现在的我被胜利彻底冲昏了头脑!
一切又都变得那么明亮!
谁说我没有前途!
周六。
那个地铁站就像跟我商量好了似的,就在那里等我。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没人。
墙上的画又换了。
一个人,手里拿着水晶球。
水晶球在动,一边慢慢旋转,一边又折射出无比绚烂的光彩。
我一时之间有点儿看呆了。
“你好呀!”那个人出现了。
“今天想去哪儿啊?”
“今天,想去未来看看。”这一周的狂喜都让我活在对未来无限的期许中。
“未来?未来的什么时候?”
我没想过。
“对于过去我们总是想要去改变,对于未来我们总是去憧憬和构建。
所以,未来总是神秘又虚幻的,而过去总是痛苦和遗憾的。”那个人眨眨眼睛,认真地说。
“今天如果想要去到未来的某一天,会从接下来的一周里扣除专注值。”
“什么?”
“什么叫专注值?不是快乐币吗?”
“对过去过度的沉湎会降低你在现实中的快乐,而对未来过度的憧憬会降低你对现实的专注。”
那个人深刻地说。
原来是这样!
专注,我专注吗?我需要专注吗?
我平时生活里有多少时刻在使用专注?
它对我的生活起了多大作用?
扣除的话对生活有影响吗?
……
我有点儿懵,想不清楚。
可是,既然都来了,就这样回去,多不甘心啊,再说,自己内心真的好想好想去看看未来的样子啊。
13
“那我就去看看,假如,我在这座城市站稳脚根,买了房子,把父母和弟弟都接过来的时候的样子吧。”
这次地铁上的人跟之前回到过去上的很不同。
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憧憬幸福的甜蜜,仿佛世界就在手中。
还不时地跟身边的人愉快地交流着什么,说完之后低下头偷偷地笑。
有意思的是,有的人的脸现在可以看清了,有的人的脸还是不清楚。
“能告诉我为什么这里不允许照镜子吗?”
“总是想回到过去改变过去的人,并没有真正从过去学到让他们成长和有价值的东西,他们以为只是自己做错或者别人做错了什么,只要稍加改变就可以改变所有,所以,这样的人还没有真正了解他们自己,也没有看清自己,他们的脸就不清楚。”
“我们总是以为我们很了解自己,但其实,如果你总是沉湎于过去不能自拔,说明你还不了解你自己。”
“你刚才说未来是可以改变的?”
“每一个生活的要素都可以促使你的生活发生改变。”
“那我们怎么可以让生活按照我们想要的发生呢?”
“就像你去招投标,你知道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你吗?”
我低下头,这个我没有想过。
我只是想尽自己所能,去做,而已,至于结果,谁都想赢啊。
说话间,来到一幢房子前。
14
我惊讶地合不拢嘴巴,这,这不是自己正在住的房子吗?
那个老旧小区的开间。
原来,未来我是有钱了。
但是,核心地段的房子还是买不起。
在一线城市混出个样子来的典型标志就是:有套房子。
可是,转来转去,还是在这里。
我们到底是在图什么呢?
房子还是之前的样子,因为买完房子后,我实在掏不出钱装修了。
一家人还像从前一样,爸爸睡在折叠床上,我和妈妈挤在自己的小床上。
总算一家人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我这样安慰自己。
转眼,那个人又带我来到了我的公司。
工作上我已经是带团队的领导了。
我惊异地发现,大家对我的态度跟当年大家对王姐的态度一样。
表面上和和气气,但是,谁都不对我讲真话。
我更加惊讶地发现,自己跟王姐越来越像:随着年纪变大,越来越没有安全感……
还要还房贷,父母年纪大了,看病吃药需要的钱越来越多,生活的重担一点也没有减轻……
刚才要过来的那股儿兴奋劲儿被人用冷水从头浇到底。
生活每次送给我的礼物,总是一半带着奶油,一半又难以下咽。
“你现在还不明白吗?”
“不明白什么?”
“生活总有你想要的部分,也总有你不想要的部分。”
我不想承认。
我希望每天都是晴空万里,鸟语花香。
“你不可能什么都有,你也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小时候家里穷,吃不起大块的肉,又不想亏待孩子,父母就把肉和菜剁成馅儿,包在包子里。
弟弟特别喜欢吃包子,最爱吃包子里的馅儿,因为馅儿里面有肉。
妈妈每次把包子外面的皮儿吃了,把里面的馅儿留给弟弟吃。
每次看到这个情形,我总是在想,生活里只有肉该多好啊。
生活里只有糖,只有甜。
早上我出来的时候把手机落在了家里。
落在家里的手机已经被打的没电了。爸爸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
因为我签了大单,父母都很高兴。
妈妈更是高兴的想着去村里的裁缝店给姑娘扯件新衣服,好继续给我联系相亲。
相亲的事儿,比签单重要,妈妈这么想。
在妈妈一辈人的观念里,女人做不做什么事业不重要,嫁人最重要,干的好不如嫁得好。
赚再多钱,还不如赶紧找个好老公。
最近村里在修路,裁缝店隔着几条马路。
不停地有装卸的大型卡车来来回回。
妈妈太高兴了,从裁缝店里出来的时候没留意,被开过来的装水泥的卡车撞倒。
因为伤势太重,村里的医院救治不了,已经转到县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
而且医院直接就下了病危通知。
忙活完,爸爸就急忙联系我和弟弟。
我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弟弟正往回赶。
前前后后,住院治疗,又是转院,还是重症监护病房,需要一大笔费用。
爸爸实在一下子拿不出来这么多钱。
实在没办法,爸爸就跟村长借。
村长虽然答应了,但是有个条件,就是让我的弟弟入赘他们家做女婿。
村长只有一个女儿。
村长家一直想要个儿子。
当年,生产的时候,村长的女儿跟我的弟弟生在同一天。
村长找算命先生给女儿起名字的时候,算命先生说,相同时间出生的男孩会是你家的福星,他的生辰八字会旺你们家,他就是你的儿子。
村长以前就跟爸爸半开玩笑地提过两家做亲家的事儿。但是那时候爸爸觉得弟弟还小,就没有多说什么。
这一次,爸爸实在没有办法了,低下头跟村长开了口。
一分钱真的可以憋死英雄汉。
村长和爸爸签了协议,随后就信守承诺,把钱借了出来。
弟弟已经在赶回去的路上了,而只有我,还沉浸在对未来的美梦中。
我不知道是喜是悲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未来。
当那个人说离开的时候,我没有一丝留恋。
跟早上出来时候的心情完全不同,没有了出来时的轻松和惬意。
但是,未来,未来不是还可以改变的吗?
我又这样安慰自己。
15
晚上回到家,我觉得累了,自己随便弄了点儿吃的。
吃完洗漱完就上了床,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没电了,关着机,插上电源充上电,也没开机,睡着了。
周日的早上,想着今天跟弟弟约好了去他们学校。
我打开手机。
刚启动,噼里啪啦一顿响。
一看,32个来电未接,16个微信语音未接,34条未读信息。
“姐,妈住院了,速回!”弟弟的留言。
“娃,你在哪儿,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妈住院了,你快回来!”爸留言。
我马上给爸爸手机打电话,没接。
马上又给弟弟打,也没接。
刚放下,弟弟打来电话。
“姐,你在哪儿,怎么才接电话,快回来!”弟弟在电话那头儿狂喊。
从早上起来到飞机落地,我没吃也没喝。
心异常平静。
最近发生的事就像碎片一样在脑子里撒花。
我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大脑里的细胞不受控制的东一处西一处跳着舞。
提起妈妈,有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感。
从小,跟妈妈就不亲。
妈妈在这个家里地位不高,生了我之后,地位就更不高了。
一直怀不上男孩,妈妈的心情很沉重和抑郁。
平时忙农活儿,也疏于照顾我。
自从有了弟弟之后,妈妈的压力缓解不少,对我也没那么冷淡了。
看来还是弟弟带给了全家好运气。有时候我会这样愤愤地想。
弟弟发来微信:“姐,妈妈早上走了,你快回来吧。”
我好像被人打了一记闷棍儿,突然身体一软,本起身准备拿行礼,又瘫坐在了座椅上。
后面的人示意:你走不走?要不走他就走到前面去了。
我抬起头看看那个人,想要回应,但是,突然觉得眼前恍恍惚惚白茫茫地一片,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
我让那个人先过去。自己又伸手去拿行李架上的行李。突然觉得什么东西凉凉的留到了嘴里。是泪水。
我一边想要强忍住泪水,一边又低声抽泣。突然一下子又瘫坐在座椅上。
这一次,真的再也再也没有力气起来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县医院。
妈妈躺在那里,已经没有了呼吸。苍白的脸庞。
我恍惚间,觉得这是第二次在医院里看到母亲。
我再也忍不住了,扑在妈妈的身上,放声痛哭起来。
弟也在一旁哭着。
爸爸一边用手背抹着眼泪,一边把身体转了过去。
爸爸的手青筋凸起,手上布满老茧。
那么厚的茧子擦起眼睛来一定很痛吧。
从弟弟懂事起,我就再也没看到过弟弟哭过鼻子。
这会儿的弟弟好像又回到小时候,像个小孩子一样,号啕大哭,鼻涕一把,泪一把。
一边哭着,一边用衣袖擦自己的眼睛,一会儿又去擤鼻涕,嘴里不停地喊着,妈妈,妈妈。
我在下飞机到县医院的路上,哭了一路了。
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哭累了。
大脑一片空白。
痛苦像巨大的黑洞在不停地吞噬和淹没。
……
处理完母亲的事,一家三口坐下来吃饭。
好几天了,都没有正经吃过饭。
“娃,爸给你说个事儿。”爸突然开口。
“啥?爸,你说。”弟抬头看爸。
爸又不知从何说起,摊了摊手,眼睛望着别的方向,好像弟弟坐在别的地方似的。
爸费了好大的劲儿,把跟村长的约定,来龙去脉,讲了出来。
这些年在外工作我一直给家里寄钱,除了自己在外面的省吃俭用,其余的全给了家里。
前几年爸看病花掉了大部分,其余的,老两口虽然赞了下来,但是又给弟买了一套新房。
这样一来,家里就没有了积蓄。
听了爸前后的叙述,我又气愤父母的做法,又对他们无可奈何。
同时,又有一些震惊。
命运早有安排……
弟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爸,我才大二!”
爸低下了头。
“你们怎么可以就这样自己决定我的婚事?!”弟愤然起身,想要离开。
“俺也是没办法。”爸爸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
我不知说什么好,不知道是劝父亲还是劝弟弟。
劝弟弟什么呢?
劝他接受自己本来的命运?
“爸把咱家的地和房子都抵押给了村长,如果你不同意,到时候地和房子就都没了。”
爸爸低着头,嗫嚅着,声音更小了。
“爸,一共多少钱,咱们还他!”
“在重症监护病房三个晚上,还有其他的杂七杂八费用,差不多,40万。”
我倒吸一口凉气。
弟弟一下瘫坐在了椅子上。眼睛无神地望着远处,又隐隐透出一股愤怒。
“爸,咱们省吃俭用,多存钱,攒够还他,还不行吗?”
“俺跟人家签了协议的。”
“这种协议有法律效应吗?”我毕竟是在一线城市待过的人。
“孩子,咱家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做人不能不讲信用啊!
人家也是在咱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帮了咱,要是说话不算数,这以后还怎么在乡亲父老面前抬起头啊。”
爸爸不会从法律的角度讲,而是从做人的角度讲,语气中夹杂着忧虑。
16
直到回到自己所在的城市前,我都没有勇气去问弟弟的想法,我不敢。
如果在人生地铁上,我跟弟弟换了性别,那现在是不是就不会让弟弟这么烦恼?
我不敢想。
回到家,看着自己的房间。
还幻想着接爸妈过来住……
泪水又模糊了双眼。
“未来也是会改变的。”我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那个人说的这句话。
过了几天,心情稍稍平静了,给弟弟打了一个电话。
“姐,我后来跟爸说,同意他的安排了。”
“什么?!”
“姐,你们都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
“也该是我为这个家做点儿什么的时候了。”
我不知说什么好。
“如果爸妈不是为了我买婚房,也不会拿不出钱。”
弟弟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叹了一口气。
在接纳命运安排方面,弟弟显然比我豁达。
没有抱怨,只有接受。
这倒也好,少了那么多的烦恼和纠结。
弟弟也经历过激烈的思想斗争。
手机屏保还是校花的相片。
跟校花刚开始的恋情,让人不忍割舍。
但是家里突遭的一切,让每一个人都心生波澜。
做为家里唯一的男孩,他又为这个家做过什么呢?
11月底的天气,已经明显有了寒意。
我每两天就给爸爸打个电话,陪他说说话。
父女俩的交流向来都是简单直接又实际的。
而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生活,带着烟火气的生活,反而最治愈抚慰人心。
没有那么多大道理,没有鸡汤。
就是好好吃饭,吃饱;好好睡觉,睡个好觉。对身体最好。
“去生活,用心生活,会治愈一切的。”
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个人说的话。
一阵风吹来,我缩了一下脖子,把领子拉高,把自己缩在外套里。
从上次从地铁里出来,到现在,再到这里,恍若隔世。母亲的离开,好像是我人生的里程碑,一个划时代的结束。
连对未来,我也变得很淡然。
17
今天地铁站里墙上没有画了。
一片空白。
一切,又回到原点。
“我猜你一定过的不好。”
是那个人。
我心头一紧。
“我总是在想,如果那天不来这里,如果当时带着手机,如果当时马上就接到爸爸的电话,是不是……”
我说不下去了,放声痛哭。
“那天就是不来这里,你也有可能去其他地方;就是在家里,也有可能漏接电话。”
“每个人,每时每刻,不可能都处于一种完美无暇不出错的状态。”
“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扣除的专注值,因为我没有好好地专注当下,所以,才错过了……”
我开始放声痛哭,泪水中夹杂着悔恨和懊恼。
“命运的奇妙不是你我用头脑可以揣测的。”
那个人拍拍我的肩膀:“放过自己!”
人就是这样,要么把责任全都归于外界或别人;
要么,又全都归于自己,仿佛这样会让自己好过一些。
“反正,反正我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我下定了决心,又好像是对自己的惩罚。
那个人轻轻点了点头。
“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你!”
那个人的脸在慢慢变得清晰,这次清楚了,长的跟我一模一样,我不禁惊得后退半步。
“怎么会?”
“无论你愿不愿意,我就是你另外一个自己。”
我听不懂。
“生活不会抛给你一个根本无法解决的难题。有问题就会有答案。
只是你还没有长练成那个更加智慧和强大的自己。”
我在慢慢理解这句话。
“你每次看到的墙上的画,你每次在人生地铁上的经历,都是在帮你找到另外一个你。”
“那个智慧又强大的你。”
“别去评判。”那个人继续说。
“别去评判生活。别去评判自己。”
“好与坏只是你自己的角度。生活不说话,只是希望你去经历。”
“认输也是一种选择。但是,往前走,你会看到答案。”
我听得有点儿入了迷。
“去生活,用心生活,生活本身就会治愈一切。”
……
“以后,我可以天天见到你吗?”我问。
“当然可以。我就是你啊!”那个人指了指心脏的位置,说。
我看着自己,笑了。
“记住,当你需要的时候,无助的时候,记得,向我求助。向那个智慧又强大的自己求助。”
那个人认真地对我说,又调皮地眨眨眼。
我看着那个人,确切地说,看着自己,坚定地点了点头。
18
周一。
“林浅,刘总找你。”
我撇了一眼前台女孩手里的纸:本年度淘汰人员名单。林……
场景似曾相识。
但是,我已镇定了许多。
“比赛的结果王姐跟我汇报了,大家也都有目共睹。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按照协定……”
简单的开场后,刘总直奔主题。
刘总没有把难听的话说下去。
等着我自己说。
王姐在一旁仰着脸,用鼻孔看着我。
我看了一眼比赛成绩表,我的业绩表里没有A公司的项目。
“本来如果算上A公司的项目,你就可以赢的。”
王姐兔死狐悲地添油加醋。必须说点儿什么才能体现自己的慈悲。
奇怪,寄出去的合同按照正常时间算也该回来了呀。
我镇定地掏出手机。
把手机里客户盖章的合同电子版拿给刘总看。
刘总的脸由平静慢慢变成惊喜。
王姐也把她那张有点儿变形的脸凑了过来。
脸上的假笑慢慢落幕,变成愤怒。
“这是怎么回事?”刘总还是希望我亲口解释一下。
“客户为了以防万一,中标那天就让我盖章扫描给了他。”
客户盖章回执的当天正好是月末最后一天。
根据比赛规则,按照双方盖章为准。
加上这个项目,我反败为胜!
我赢了!
王姐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刘总,我要求调取一下寄快递那天前台的监控录像。”
原来,申请盖章那天,王姐就知道这个项目签了,告诉了王强。
王强请前台喝了一杯奶茶,然后,我的快件儿就被“不小心”漏寄了。
我的快件儿现在还安静地躺在公司前台的犄角旮旯里。
刘总勃然大怒!
比赛事小,损害公司利益就大了!
而且,关于王姐私下管销售要提成的传闻不绝于耳。
刘总也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整治一下。
我把暗中收集到的王姐违反公司规定的证据一并提交给刘总。
这一次,卷铺盖走人的就是王姐和王强了。
没有任何赔偿。而且,王姐跟公司也是签了竞业协议的。
王姐这最后一击把自己给彻底击倒了。
回旋镖。
但是,我也跟公司提了辞职。
“你不再考虑考虑吗?公司打算让你带团队。”
刘总和人力也很吃惊。
A公司已经正式对我发出邀约。
我手机里的下一页就是客户公司的offer。
竞业限制又如何?
我直接去甲方!
以后刘总也要对我毕恭毕敬。
一个划时代的结束。
一个划时代的开始。
又是周一。
去客户公司报到。
地铁里挤满了奋斗的人们。
为生活,也为梦想。
不知他们有没有踏上人生地铁,找到另外一个自己?
车窗里隐约映出我的面容。
对我微笑。
我知道,那是另外一个自己。
人生的关键时刻,关键选择,向那个强大又智慧的自己求助。
如果TA给不了你答案,说明生活还需要你去历练,去长成。
“去生活!用心地生活!生活本身就可以治愈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