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人身着锦袍,色眯眯盯着她,一走到她跟前,两边望望,不见北冥才问候烟烟,“烟烟姑娘,这么巧啊。”
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她的名字,这两个字不知怎的让他叫着就蛮膈应,他一接近自己,烟烟忙往后退,“秦大人。”
“烟烟姑娘可是跟北冥一起来的?”
还未来得及回答,秦大人左右一看,掩嘴要去亲近她,她连忙闪开,对方这才悄声说:“烟烟姑娘莫怕,我可不是坏人,我是梧桐岛妖王的人。”
“那又怎样?“烟烟问他,他是什么人本就不关她的事,况且她还踹了他一脚。
“烟烟姑娘莫排斥我,我是好心告诉你,那个北冥可不是什么好人。”
看了看北冥离去的方向,这时他还没有回来,于是她上下打量了那秦大人,身材微胖,面部臃肿,他说话时总有意无意往她身上撇,看起来并不像是在说实话。
见那秦大人认真的模样,她玩心大起,“秦大人这话怎么说?”
秦大人以为她相信了,接着补充道:“姑娘这可不知道,那个北冥是专吃妖肉的,专吃姑娘这种单纯无所依靠的。”
烟烟佯装震惊,捂着小嘴,楚楚可人令人怜爱,“吃妖肉!”
“嘘!”
秦大人急忙做禁声动作,烟烟也配合他降低声音,哆嗦道:“吃妖啊,秦大人那他可会吃掉我?”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秦大人捋捋胡子,“姑娘莫怕,我可是妖王手下的人,只要姑娘跟我走,我定能保护姑娘。”
烟烟噗呲笑出来,搞了半天是想骗她走啊,这种谎话就只能骗骗小孩子。
“姑娘要是跟我走,我不但会保护姑娘,而且我府里的鱼也归姑娘,姑娘不是喜欢吃鱼吗,我府里还养着深海的七彩凤尾鱼,都给姑娘。”
“七彩…凤尾鱼,是什么鱼啊?”
烟烟眨巴眨巴眼,淡然的问他,她淡紫色的眸子散发着魅惑,不容人拒绝。
秦大人这可高兴坏了,又上前一步,“姑娘可要跟我走?”
……
北冥被那拄着龟壳拐杖的老头叫到无人处才停下,老头颤颤巍巍的,面色却很红润。
“老人家又要开始了?”
他负手而立,站在老头面前,高出他很多。
“嘿嘿,这不又有一百年了,记得事儿又多了,还得劳烦您了。”老头乐呵呵笑着。
这老头自从上了年纪,每一百年都会寻一次北冥,请他吃掉自己的些许记忆,好方便生活,毕竟活的太久了,记住的事也太多了,他老了却见不得悲事。
北冥叹了口气,对他摇摇头,“老人家年纪也大了,何必受这些苦楚。”
被噬去记忆的苦楚他并不知道,只是每个他噬去记忆的人,都表现得非常痛苦。
“嘿嘿,我记得事儿太多了,这脑袋里撑撑的,总不舒服,就得来找您了。”
这时他俩正在房檐下,踩着青石,雨滴哒哒落在一旁,老头尽力保持着笑。
北冥又叹叹气,“您闭眼,我这就噬您的记忆。”
“哎哎哎,好。”连忙闭了眼,生怕北冥后悔似的。
他抬手,对着老头的额头,开始凝聚灵力,一点一点将老头这几年的记忆聚在一起。
画面一点一点闪过去,北冥就一点一点看着,老头似乎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可是没有一个人是他要记住的,那些人通通都是老头想要噬去的。
记忆开始凝聚成球,老头这才开始露出痛苦的神情,整个脸疼得拧到一起,额头上更是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水。
他的手紧握拐杖,拐杖上的龟壳随着抖动撞击着拐杖,发出和雨声作伴的声音。
等到记忆完全凝聚成球了,老头才睁开眼,这一睁眼,原本浑浊忧伤的眼却是清澈不少。
他忙扶住墙,喘着粗气休息。
北冥没有管他,淡淡看他一眼,将手里的记忆球放到了嘴里,吞下去。
“总是这个味道。”
他的记忆里,老头的记忆球,总是一个味道,苦涩的又忧伤的。
他穿着灰色的衣袍,负手而立,墨发随着微风轻轻的扬起,潇洒傲然的脸上也出现了忧伤的感觉,像是被这时的雨感染了。
……
待他回去时烟烟却不见了,左右去瞧都不见人。
“哎,你可看到坐在这儿的紫衣姑娘去何处了?”
那上菜的人身鹦鹉头的,哑着嗓子,咿咿呀呀回答道:“姑娘,姑娘,和男人走了,走了。”
“什么男人?”
“秦大人,秦大人。”
一听是和秦大人走了北冥立马往出跑,刚和秦大人闹了不痛快,难免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里离秦大人住处还有段距离,他也不知道他们离开多久,就不管不顾往那边跑了。
跑时连伞都忘了拿,一路奔跑,踩得青石上的雨水飞溅,身上也淋了不少雨。
待他经过秦大人家里围墙时,青草上的雨水,连他的鞋袜都打湿了。
青色的嫩草,青色的烟雨天,青色的湿鞋。
正跑着,围墙草丛里传来簌簌的声响…
烟烟用一只手挡着雨水,另一只手抱着一只花猫,微微欠身,也帮它挡一点点雨,左右看没人,才开始寻找出路。
“可是这儿?”
怀里的猫爪子往前一指,“再往前走走,草丛里就是了。”
她听了往前走,掀开草丛,果然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她放下花猫,打量洞口。
“那我走喽。”
“去吧。”
花猫对她打了招呼,就走了。
她便翻来草丛打算钻出去,纤细的身子弓在地上,好似一张弯月,柔美轻盈。
可是身子出去一半还是卡住了,那洞口人要出去还是太小了,她使劲扭动身体,洞口还是将她牢牢卡住。
她又扭动两下,才看到远处北冥跑过来,忙翻开面前的青草,喊道:“哎,北冥,北冥。”
“这儿呢…北冥。”
北冥停下来,茫然看着地上趴着的姑娘,说:“你怎的在这儿?”
“我动不了了。”
北冥这才注意她卡住了,小小的洞口刚好卡在她的肩部,露出一个可爱的头。
他笑笑撩过她的碎发,说“你这时还不说自己傻。”
“我不傻。”她较真说道。
北冥还是笑她,“这么小的洞你也钻。”
烟烟想了想,回答他:“别人带我走的,你快帮我,一点儿都动不了。”
“好,你化作原形不就行了。”
听了他的话,她化作原形,轻轻松松走出来,然后用手挡着雨,另一只手也为他挡着,“伞呢?”
他左右一看,才想起来,刚才匆匆忙忙跑过来,伞都忘了带。
又眼神一动,放下替他挡雨的手,弯腰从脚下拔了根青草,手掌一翻,那青草零零星星化成了一把烟雨色伞,他撑开伞到她头顶上,温柔的一直笑,“走吧。”
……
这时烟烟和北冥正并肩走在青石路上,雨还是滴滴答答,打在油纸伞上,两人撑着一把伞,离得很近,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走了一段,忽得发觉鸟叫声离得很近,北冥常年住在这里并不理睬,倒是烟烟看见房檐下的两只麻雀蹦蹦跳跳,依偎在一起。
一只刚跳远,另一只又追,一会儿窜到空中,一会儿落到地上,远离却不曾远去,像是有红绳将他俩永远拴在一起。
“你看他们。”
北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巧是两只麻雀依偎在一起,“那是在取暖。”
“我知道。”她轻轻应着,没有再说什么。
将目光放到雨中,这雨中朦胧清新的景象,让烟烟长了眼,咧开嘴笑。
到家门口时正好雨停了,北冥收了伞,同她并肩走,进了清昭阁,刚好房檐上的几滴雨连串的落到了烟烟头顶,渗进了发间,烟烟赶紧用衣袖去擦。
“怎的了?”看见她的动作,北冥停下脚步。
“雨水落到头发上了。”烟烟回答,一只手还在认真的擦,头发被她弄得凌乱。
北冥温柔的笑笑,又向她走近了一步,低着头看她的头顶,“我来吧。”
北冥呼出的气映到她的额头,酥酥麻麻的,好似水面上开了朵小花,或者雨点儿打到了花瓣上,轻轻柔柔的。
他认真的擦了一会儿,顺手给她将头发理顺,才罢手。
烟烟此时已烧红了脸,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到了屋檐下,又是几滴雨连串的落到头顶。
北冥见了,刚伸手想去为她擦,但是对方已经先他一步,两只手一起在头上擦弄,这样擦的很快,但是头发也成鸡窝一般。
“呵呵。”见她红着脸慌乱去擦雨滴的样子,北冥不禁笑了出来。
烟烟一跺脚,一甩袖,奇怪的问道:“笑什么?”
“没有。”他一直盯着她红红的脸。
那种红不是春天花开了满坡,更不是行走在黄昏的落日残辉,而是冰芽里正欲绽放的红梅,要吐出嫩蕊。
“又傻了,无缘无故的又笑。”烟烟冷哼一声,许是觉得发烫的脸很不自在,于是慌忙走开了。
北冥赶紧追上去,特意调戏她,“怎的脸这般红?可是生病了?”
“才没有。”烟烟一噘嘴,头拧到一边,问他:“可还会下雨?”
“许久未下雨了,恐怕得下几天,你不必担心,我让人加了被子的。”
他以为是烟烟担心会冷,但烟烟却抬头望着他,说道:“猫不用相互取暖吗?”
“什么!”他惊呼,这一句话让他摸不清头脑了。
他将在原地,呆呆的看着烟烟,还没想多少,脸竟有些发烫。
“像麻雀那样。”烟烟说完便转头走了,进了院子。
北冥在原地还愣愣的,不知该作何反应,是该笑她天真,还是笑她可爱。
烟烟走了几步,只听啪的一声,她自己也愣住了,泥水沾了一脚,渗进鞋里,湿踏踏的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