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笑了笑,他已经猜到了,这就是锦曦和李景隆定下十年之约的原因吗?想起李景隆一走,锦曦便晕倒,一股温暖和愧疚之情在胸口翻搅。锦曦还是没说出她是如何办到的,他也不想问。两人在对视之间已将对方深深地印在了眸底深处。有些东西已不必再说出来。
北平燕王府建于元皇宫的基础上。建筑方正,大明门进去两侧千步廊环抱形成中轴线。依中轴线先后建有两殿一阁,犀照阁是幢两层挑檐建筑,位于王府中轴线的最末端,是燕王就藩北平时新添的建筑。
揭去了原来皇宫的黄色琉璃瓦,红色的宫墙依然保留下来。原有的两大殿分别成为朱棣接见王府官员处理政务的场所以及他的书房所在地,而犀照阁就成了燕王府的军机重地。
初夏时分,风朗朗吹得天空如洗。
锦曦换了窄袖襦裙,端庄中显出富贵之气,微笑地坐在犀照阁里听朱棣讲解王府各部情形。
审理所、典膳所、奉祠所、典定所、纪善所、良医所、典仪所、工正所,管理王府仓库的大使、副使……
随着朱棣如数家珍地报来各部的名称,锦曦的眼睛越瞪越大,目光由惊叹转为心疼,原来自己生孩子这一年多,朱棣居然要处理这么多事情。
朱棣好笑地瞧着她,柔声道:“知道你生孩子那些日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现在还想管吗?”
锦曦吁了口气,眨巴了下眼睛,笑道:“这么多人陪我玩啊,不错!”
“玩?”朱棣哭笑不得,伸手轻轻地弹了下她的额头,这么庞大的机构,人多事务繁杂,就这还没把内庭中上百名的太监侍女算上,好玩?他真是理解不了锦曦的心意。
“是啊,好玩!我在王府闷得快要发霉了。除了在寝殿描描绣绣,逗儿子玩,那些太监侍女有什么好玩的?就说小紫吧,与我熟了,也没多少话。”锦曦抱怨地说,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帮朱棣分忧。
朱棣笑道:“难道你没有强拉了十七或是白衣出去骑马?我的那个鹿皮箭囊真是库房里找出的皮子做的?还有,听说棋盘街上新开了三家江南绸缎庄,一家酒楼,一家客栈,听坊间传言来头极大,据闻北平布政使和都指挥使并无插手,难道全是李景隆的产业?”
锦曦脸涨得通红,嘴硬地道:“当然打的是李景隆的旗号,难道燕王府还要出头做这些?”
“哦?李景隆如此相帮于我,图什么?”朱棣不动声色地诱锦曦说出她与李景隆的约定。锦曦说了好多回要在犀照阁和他说正事,他就猜是说这事。
他也不急,知道锦曦是为他好,足足压了半年不问,就是想看锦曦要做些什么事。
锦曦见朱棣目光闪烁,又露出那种了然于胸的神情,知道他什么都明白。她对朱棣一直有摸不透他的感觉。他心思细密,如同当年在凤阳治军,不喜欢自己出头,常在不知不觉中就让别人去帮他把事情做了。除了军中觉得他礼贤下士,肯和军士一同吃苦外,燕王府的官员一致认为政务都是由白衣处理的。
“王爷,我一直在想,皇上眼中的你是什么样子?”
“当然是听话,有点儿能力,打仗应该可以,别的事不见得。”朱棣毫不犹豫地道。
“别人都道王爷有勇无谋呢。”锦曦嫣然。
朱棣板下了脸,“这就对了,有勇有谋,可不是好事。”
锦曦赶紧接了一句:“王府事务繁忙,想来有勇无谋的王爷是忙不过来的,不是还有王府的军队和守卫王府的侍卫吗?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我可是和李景隆达成了十年之约!”
十年之约?朱棣剑眉挑闪了一下,白衣告知他那日在琴音水榭,太液池边锦曦与李景隆煮茶赏梅。他叮嘱了白衣要知晓谈话内容,白衣却道李景隆武功高强,无法靠近。锦曦居然和李景隆达成了十年之约?
心中有些惊喜,又有丝疑惑,以李景隆的心思,锦曦是如何做到的?
锦曦见他等着自己解释,得意地扬开了笑脸,“李景隆的‘一品兰花’王爷还记得吗?”
“嗯。”
“我猜这‘一品兰花’可不是简单的江湖杀手组织!因为,李景隆的言辞间已透露一个信息,他就是皇上在民间的耳目!”
朱棣笑了笑,他已经猜到了,这就是锦曦和李景隆定下十年之约的原因吗?想起李景隆一走,锦曦便晕倒,一股温暖和愧疚之情在胸口翻搅。锦曦还是没说出她是如何办到的,他也不想问。两人在对视之间已将对方深深地印在了眸底深处。有些东西已不必再说出来。
凝视锦曦良久,朱棣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她。
锦曦微微挣扎了下,嗔道:“这是犀照阁!王府的军机重地!”
“没外人……”朱棣把头靠在锦曦肩上,在她耳边呢喃,“辛苦你了。”
热热的呼吸扑在耳间,锦曦甜甜地笑了,为他做什么也是值得的。她转过身,搂住朱棣叹息道:“瞧你,生孩子这一年,这么多事情你怎么忙得过来?交给我吧,反正我也无事。”
朱棣呵呵笑了,手收得更紧,目光像温暖的阳光定定地看着怀中的锦曦,“我不舍得。”
“王爷!”锦曦抬起头正色道,“你忘记皇孙满月时……”
不用她再说下去,两人心中都明白。要想在北平偏安一隅,要想不再被人宰割,就必须要有实力。
锦曦想起龙凤行天下的玉佩,突轻声道:“王爷可有野心?”
朱棣朗声大笑,“怎么?真当你嫁了个草包?!我早明白了。只是,锦曦,我只想这样,像现在这样……足矣!”
阳光透过二楼的花窗照在他们身上。朱棣的心中温意融融,目光柔得似要滴出水来。他是做父亲的人了。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良久,锦曦才轻轻推开他,指着外面说:“你瞧,枝头又绽新叶了,时间过得真快!朱棣,你只管带好你的军队,专心你的军事,这王府事务,就交我了。”
“就藩时朝廷赏赐给我的武功中护卫、武功左护卫的将士现有六千人。”朱棣算了算数目,突笑道,“现在告诉我,当日在凤阳你弄的三百人的秘营如今打算怎么办?”
“渗入北平布政使、都使挥使帐下,以及百姓之中。”锦曦说得胸有成竹。朱棣就藩北平,但是北平的军政却不是他说了算。名义上是要向朱棣报备,实则直属南京朝廷管辖,“没有自己的人,一旦有什么事,我们只能孤立在王府之中,况且,燕王府开支巨大,秘营中各人都有一技之长,散入城中做点儿生意赚点儿银子也是应该。顺便告诉我一些城中趣事也好。”
朱棣“啧啧”两声,背着手围着锦曦转了两转,见她小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忍俊不禁地笑了,“我这才知道我的王妃真会装啊!比李景隆还狡猾!初次见你,你就弄出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引得靖江王上刀山下火海也要保护你,弄得本王也着了道,还想着如何不让你们输得太难看!”
锦曦故作忧郁地叹气,“女子无才便是德,王爷嫌弃于我也是应该的!”
朱棣一步迈到她跟前,抬起她的下巴,正色道:“我在佛堂里说的话你都忘了吗?今生今世,你是我朱棣唯一的妻!别的男子如何想我管不着,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
他严肃的模样逗笑了锦曦,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眼里已浮上一层水雾。锦曦不好意思地侧过头,朱棣却不放,戏谑地说:“如果再娶侧妃,我估计你会把我蒙在被子里狠揍一顿再扬长而去!我可不敢冒这个险!”
锦曦低下头落下泪来,朱棣的话胜过最甜的蜜语,要她不感动都难。母亲曾说过,王府之中以她为尊,可是朱棣要娶侧妃,也是她阻拦不了的。
伸出手指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怜惜之意油然而生。他温柔地吻上锦曦的唇,柔嫩的唇瓣像香甜的花,引着他不停地辗转吮吸,恨不得咬下吃进肚里。吻慢慢加重,星星之火已肆虐成燎原之势。
锦曦微喘着气回应着他,突然想起他们在皇宫大内佛堂里的第一次,想起这是犀照阁军机重地,忍不住笑出声来。
“专心点儿!”朱棣有些不满。
“王爷!你怎么尽挑这种地方?锦曦要去看儿子了,听奶娘说,儿子好静,但特别爱吃,肥得很。”锦曦想起佛堂就想起孩子来。
儿子名叫朱高炽,转眼间就半岁了,肥的模样逗得人直乐。
朱棣少有时间瞧儿子,听锦曦这么一说也笑了,“三保道高炽不哭不闹,一拿食物诱他,他就把眼瞪得如龙眼般圆。我就纳闷了,他这是像谁啊?锦曦,拿食物诱你,你也会瞪大了眼睛吗?”
锦曦想起在凤阳山中两人逃生时,坐在地坑里朱棣曾说过的话,就抿嘴乐了,“是谁回忆起三保偷的点心就口水长流的?我看啊,儿子就跟你一个馋样!”
朱棣的脸微微一扬,双眼微眯了眯,喃喃道:“看来得生个像你的儿子才行……”没等说完,长臂一伸,已抱起锦曦来,“大内佛堂我都不怕,我还会在意这犀照阁?”
锦曦把头埋在他胸前,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眼睛偷偷地往门口一转,知道楼下有燕卫守着,不得召唤断不会擅入犀照阁,又见四周没有床榻,就等着看朱棣着急。
“瞧也没用!”朱棣被锦曦偷偷摸摸的样子逗笑了。环顾四周,见并无床榻,坏坏地瞧着正堂中的书案。
锦曦吓了一跳,刚要挣扎。朱棣已把她放在书案上,手已覆上了她胸前心跳最强的地方。“跳这么急,是怕吗?锦曦!”
他的声音深沉中带着诱惑,锦曦微睁开眼,刺目的阳光让眼前的一切都变了颜色。她闭上眼,伸手摸上朱棣的剑眉,顺着那道斜飞入鬓的痕迹轻轻划过。然后是他的眼睛,挺直的鼻梁,最后停在他的唇上。“我真是快活,快活得让我害怕会失去!”
锦曦清朗中带着慵懒的语气,闭着眼在阳光下耀眼的肌肤,微启双唇道出的缱绻依恋瞬间消灭了朱棣的情欲。
抱起她退到椅子上坐着,锦曦的头就靠在他的胸前。膝上些微的重量与双臂间的温柔给了他一种实在的感觉。
谁也没有说话,午后的犀照阁安静下来。
风轻拂过。
阳光晒着衣衫,渐渐带来醺然的睡意。
朱棣的嘴角噙着笑,抱着锦曦慢慢睡着。
他们都不知道,这样宁静的初夏,依偎的情浓,即将被打破。
天气渐热,锦曦就把琴音水榭设成书房,王府内部事务均在此处理。她委任尹白衣为王府总管,王府各部官员上递事务均让尹白衣在大殿上接了。
刚开始尹白衣总是恭敬地把当天所有的折子都整理好交给锦曦翻阅。锦曦嗔道:“大哥,你成天累死我啊?”
尹白衣笑了笑,“锦曦,咱们义结金兰是回事,这王府中处理事务是另一回事。”
锦曦看着白衣,随手拿过一本折子,瞧了瞧道:“皇后娘娘病了,奉祠所上报为娘娘立生祠祈福,需银一万三千两……大哥,你觉得呢?”
“建生祠倒是不错,不过,”尹白衣瞬间明白锦曦的意思,笑道,“还不如出银五千两,以皇后娘娘的名义广为布施北平穷苦百姓的好。”
“是啊,今年天旱,收成不好,这一来既省了七千两银子,还会换得百姓多多念叨娘娘的恩赐,为娘娘在家设香火供奉,这比召集工人建生祠好多了,想必娘娘也会心喜的。”锦曦也笑了起来,“这样,五千两银中,两千两从王府的用度中扣。”
尹白衣赶紧应下。
“大哥!”锦曦诚挚地说,“类似这些事情,大哥便做主了,报个结果给我就是,实在拿不准的再给我瞧吧。”
她见尹白衣默肯,站起身走到水榭栏杆处,望着清波浩渺的太液池缓缓说道:“大哥,我知道,你一直对十七和我有疑虑。相信我,也请相信十七,好吗?”
尹白衣升成王府总管,燕十七却只肯做锦曦的贴身侍卫。
白衣苦笑,锦曦的心思缜密决不输燕王。他回头往水榭外瞧了瞧。燕十七抱了剑,似对水榭之内的情况不闻不问,目光看向水天交接处。白衣知道若是唤他一声,回过头映入眼帘的必是十七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他沉声道:“是大哥多想了,锦曦,不要见怪。”
见他捧了厚厚一摞折子出去,锦曦方舒了口气。回头间隐约瞧到燕十七背立的身影,她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瞬间那抹忧郁便化开了。
锦曦坐在凉椅上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对小紫说道:“唤库房总管大使、副使来吧。”
燕王府仓库总管大使叫肖平,是从南京王府里跟过来的老总管。五十岁年纪,留着山羊胡,一双小豆眼,精瘦身材,一看就是个精明人。
副使叫王山,也是原南京燕王府的人。三十来岁年纪,皮肤蜡黄,腆着肥肚子,眼睛一笑便眯成了缝,而他一笑起来让锦曦觉得王山从来就没睁开过眼睛。
锦曦翻了翻手中的账册,朱棣可真是穷!现在府中库银仅五万多两,方才给皇后娘娘布施祈福就得花去五千两,还不用说置办礼品送去南京。
初到北平,要养那么多人,也真是难。这五万多两银子要开销八百人的王府护卫、一百多名太监内侍的月银以及王府的日常开销,这些能撑多久呢?
“见过王妃!”肖平和王山恭敬地束手站在她面前。
锦曦合上账本,想了想,问道:“今年各处田庄役户收成多少银两?”
“回王妃,是八十八万七千三百四十一两。”肖平迅速地回答。
“哦?为何这才五月,就只有五万多两库银?”
肖平愣了一愣,看向王山。
王山忙回道:“王妃有所不知,实际上开春收得银两只有四十多万两,别的收成要等秋收之后才能齐全,但是今年天旱,秋收还不敢指望。如今王府各处还在修建,府中众人开春新制薄袍,所有人的月银一月开销就是两千多两。还有,王爷为王妃新添首饰,王爷宴请北平布政使、都指挥使,再加上重礼相送,王爷新在府内建校场,王爷……”
锦曦听了暗暗计算,她原本就对这些情况了如指掌,接掌府中事务已过半旬才唤来两位库房总管。等到王山笑着说完,她轻声问道:“如依两位总管看,这五万库银能支撑到秋收?”
肖平和王山对望一眼,均低下了头,“照库中支出情况看,最多两月。”
两个月?王府一个月就要花银两万五千两?其中各部官员的俸禄还是由朝廷支付。六千将士的饷银也是从兵部支付。没银子,燕王府怎么立足,谈何强大?
“肖平,王山,你俩都是南京燕王府中的老人,原来王府一月开销多少?”
“回王妃,一千五百两。”
锦曦霍地站了起来,“一千五百两?如今却是原来的十七八倍!”
两位大使额头冒汗,新迁北平,官员增多,王府修葺,加上地方上各种关系以及从江南购置大批菜蔬、食品需要千里运来,这些庞大的费用开支让银子如水般花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锦曦才缓缓说道:“据我所知,库中所存之物多是江南丝绸绢帛,明日我嘱燕三来领了去。从现在起,每月各处月钱造册必经我阅过后再行发放。王爷以后再为我买首饰支银也找我。还有,从现在起,停止从江南运送菜蔬水果,所有人的膳食都照地方风味来。”
“王妃,这,这怎么行?北平青菜水果短缺,您和王爷怎么习惯得了?!”肖平急道。
锦曦微微一笑,坐下来不紧不慢地说道:“北平别的东西没有,萝卜、白菜、土豆却是有的。还有,我已嘱人在太液池东侧开辟菜园,皇上早吩咐过了,在北平种点儿菜蔬出来运往南京以示孝敬。府中现在的太监,身强力壮的没事都种菜去。”
种菜?王山笑眯了眼,王妃怕是在痴人说梦吧。
瞥见二人置疑的脸色,锦曦又道:“肖平,你照我的嘱咐去办,还有,从今天起王山我另调他用,库房现在空虚,用不了两个大使总管。你先退下吧。”
肖平看了眼王山退了出去。
锦曦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山,也不说话。
王山初初还笑着,惭惭地有些讪然,忐忑不安,不知王妃调他做什么,笑容也慢慢隐去了。
锦曦这才满意地笑了,“别紧张,我就是想看看你不笑的时候眼睛是什么样。”
王山哭笑不得,抹了把头上的汗,不敢出声。
“我要你去做做生意。”锦曦笑道,“我查过了,你在南京燕王府之时,便喜欢背着肖平把库中堆积已久的东西拿去变卖……”
王山腿一软就跪了下来,冷汗透衣而出,嘴里只连声喊道:“王妃饶命!王山求你别让王爷知晓!”
“混账!”锦曦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知道为什么我骂你吗?你难道不知道这王府中的事务王爷已交给我处理?别让王爷知晓,你以为,不让王爷知晓就万事大吉?!”
王山这才知道触了锦曦的霉头。他在南京燕王府任副总管之时,已知朱棣以军法治家,但是偏偏对钱财看得极轻,那时又无多大开销,皇上皇后的赏赐更是没有数。听得锦曦发怒,知道这位王妃受尽王爷宠爱,哪敢辩白,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口口声声喊着:“王妃饶命!”
“不用磕啦!仔细给我听好了。”锦曦见王山骇得头磕得青紫一片,不忍心便呵止了他,慢慢说道,“我知道,你变卖了些物事,隔些日子又原样低价买回来充数,所以精明的肖平也被你瞒过了。”
见王山一愣,锦曦又道:“你是个中翘楚,胆子也大,不让你做生意怕是埋没了你。念在你对王爷忠心耿耿,自己赚个差价却不忘原件补齐了,我就先饶了你,以后给我好好做事我便不再提此事。眼下我这就有生意交你去做。”
王山听得此话,知道命可保住了,涕泪俱下道:“多谢王妃!”
“现在谢我无用!”锦曦淡淡地说道,“明日燕三把府中那些江南绸缎取出去拿到棋盘街上的店铺去卖了。燕卫出入那些地方也着实不方便,你即日起便是棋盘街上三家江南货物店的老板,还有福字客栈和福字酒楼的老板。我要你在三天内把账理清了,一个月内我要见着银子。”
王山狂喜,眼睛又笑得眯成缝。
“记住,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个月,我要见着现银!还有,有人猜测你的身份,不妨道是曹国公府的公子李景隆的商号。你知道皇上重惩贪墨,燕王府也不例外。但是呢,这几家店我心中有数,一月三万两现银,多赚的就是你的红利。”锦曦笑着看到王山,他的眼睛越听越大,脸上已泛了兴奋的红光来。
“多谢王妃!红利王山不敢要!”
“怎么不要?!就这样,你下去吧!”
王山如踩在棉花堆里,在王府,他的月银只有每月四两,去做生意,红利该是多少?他有些算不过账来了,只听到心脏怦怦地跳动,第一次觉得王妃的确不简单。
过了月余,朱棣突然发现吃习惯的江南蔬菜换成了白菜、土豆、黄瓜,当时没问。接连数日还是如此,眉头便皱紧了,问道:“锦曦,怎么江南运送的蔬菜还没到吗?”
锦曦不动声色地吃着,头也不抬答道:“我不让从江南运了。王爷,一筐青菜耗银一两,太贵了,千里送来,一筐只有半筐能吃,既然来到北平,还是习惯这里的吃食吧。今年收成不好,王府吃江南的鲜蔬,也说不过去。”
朱棣无味地放下筷子,叹息道:“可是你怎么习惯得了?”
锦曦睁大了眼,突然站起来笑道:“走,我带你去看我的菜园。”
拉着朱棣的手走到太液池边上,朱棣只见池边已开垦出两三亩地,居然全种上了菜,他突然看到奶娘抱着七八个月大的朱高炽走在田边,瞧见他们,朱高炽口齿不清地呓语,“啊——”
看到那张笑逐颜开的小脸,朱棣的心蓦然疼了起来,沉了脸不理锦曦。
“皇上有御菜园,燕王府也有的话,我想皇上会很开心。”锦曦知道犯了朱棣的大忌,他最看不得她吃苦。
见朱棣板了脸不理睬,锦曦笑着说道:“库银新增四万两,往后还会增加,可以买马,可以给将士多发银子。对啦,我又置了新衣……”
朱棣紧紧地抱住了她,“锦曦,你连首饰都不让我买!”
“我是怕王爷一不留神买的东西送了别家女子。不知道你银子花什么地方,我难受!”锦曦瞪圆了眼睛。
朱棣被逗笑了,“这样好不好?江南的东西,让人少运点儿来,将来,我定疏通了运河,不叫北平这般荒芜!”
锦曦呵呵笑了,“我早让商号做起这生意了。”
“那为什么成天吃土豆白菜?”
锦曦嘟起嘴说:“问题是我想多赚银子,舍不得自己吃,全拿去卖了!”
“哈哈!”朱棣朗声笑了起来,“没想到我还娶了个财迷!”
清脆的笑声回响在池岸边。朱棣突然拉了锦曦的手,“本王今日得空,帮你摘菜去!今晚我要吃这田里种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