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有法子对付这些流言?”李厚泽不动声色的看向她。
孟清一揉了揉眉心,坐了下来,而后说道:“谣言这种事,谁都能编。他们拿天灾来诬蔑陛下,陛下也可派人将陛下勤政爱民,感动上天,使得次次灾害都被及时止损……的事传扬在民间,将那些造谣者抓出来,公开审判,让其供出幕后指使之人正是造反的晋王和明相二人。并还要宣扬有上天的庇佑,这次围城之困,定然也能顺利解决。这些事再找两个说书先生一渲染,百姓们心中的那杆秤自然向着陛下倾斜。”
反黑粉,正向宣传嘛。
李厚泽的双眸又亮了亮,其实这个法子他也想到了,只是细节没有孟清一想的这么全。
“你说的对,不过助朕平息天灾的,都是许相,许相之功自然也要向百姓宣扬。”李厚泽深深知道,百姓们如今急需一个英雄似的人物出来,让他们心中有盼头。
与其将他这个皇帝拿出来说事,不如他退到幕后,将手下的臣子推出来。况且许淮书在曹州和滁州等地,建立下的威信和口碑也确实存在的。
谁料孟清一听了之后,立即说道:“陛下,不可!”
她可不想让淮书做这个出头的英雄,她虽是理科女,但中华两千年的文明史还是读过了的。自古帝王,危急之时,与臣子称兄道弟演尽了深情厚谊。一旦天下太平,树大招风的功臣必须得死。
飞鸟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若她答应了,古文岂不是白背了?
李厚泽皱起了眉头,孟清一的心思跟马车的轮子似的,转的太快,让人有些费脑筋。
“陛下,你大概忘了,在洪水灾害中,付出最多的并非是淮书,而是一帮人。”孟清一咬了咬牙,她想救她那些被抓进大牢的师兄弟们。
李厚泽眼神冷了,半晌才道:“你说的是墨者?”
孟清一点点头,她道:“臣妇以为墨者比淮书更适合做这个襄助陛下解决灾祸的角色,因为他们得身份就是普通的百姓,在朝廷中没有任何根基,身份还是最低的下九流,是陛下出于赏识,才重用了他们,而他们也没有负圣恩,修建堤坝开采矿脉,解救受灾百姓。”
“你无非是想朕放了你那些师兄弟。”李厚泽冷冷的说道。
孟清一没有辩解,默认了,她又道:“自古墨者有之,陛下何必如此忌惮,他们就如百姓中的大姓氏的人家,同宗同源,从事的还是这个社会最让人看不起的行业。他们从无有一次造反的行径啊。即便是农民还有起义呢!”
“大胆!”李厚泽听她说的越来越大胆,不由得出言呵斥道。
墨者其实普通的大姓人家,他们可是遍布天下各地!若他们反起来,那恐怕比晋王反更要棘手可怕!
李厚泽气呼呼的拂袖离去,孟清一又坐在窗前发怔。
惜妃那边来人,说今晚子时,要助她和孩子逃出皇宫去。若是那史家军打进京城,她若是还在皇宫,那便是跟着皇宫一众人一样,死路一条。许相不在京城,钟莲觉得有责任护着孟清一的周全,即便会被陛下发觉,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孟清一摇摇头,道:“我若是走了,定然会连累你家娘娘。我不会走的,就在皇宫里等着淮书回来。”
谁的命不是命,她走了,何忍钟莲受连累呢。
且说李厚泽虽然被孟清一气了一顿,回去后,也认真思考将墨者作为这个助他守护百姓的角色的可能性。
正在他摇摆不定的时候,原本与明千俞一起守城门的陈越连滚带爬的进了皇宫,来到了李厚泽的面前。
“陛下,大事不好了!”陈越声声泣血:“禁卫军营的兵器库被毁了!是被明相那老贼派去的人毁了的!”
明相以前掌管兵部,对京中的几处兵器库的位置更是了如指掌。
兵器库被毁?李厚泽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晕厥过去。
两军对峙,一方的兵器库被毁,这仗还怎么打?
“京城不是有造械坊吗?让他们连夜打造新的兵器出来,你回去跟明统领说,让他率禁卫尽量守住今晚!”李厚泽努力咽下口中的血气,厉声吩咐道。
“陛下,造械坊的那些匠人有很多是明相的人,如今听到风声早就跑了!”陈越深深的跪在地上,含泪啼血说道。
李厚泽胸中涌起的血腥气一下子冲到了喉咙,他攥紧了拳头。
难道天欲亡他吗?不会,不会的!他是天子,他就是真正的天子,李厚泽站起身来,来回踱步,突然他停住了。
“去,去慈宁宫把许夫人给朕请来!”李厚泽急切的说道。
孟清一没想到李厚泽竟然要自己劝说在牢中的墨者们为他造兵器,虽然墨者不喜与朝廷大交道,但是也没有一条墨规就是明令禁止给朝廷干活的。况且这是个让墨者活命的机会,孟清一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还别说,墨者里面还有不少的硬骨头,宁愿被杀头,也不想为朝廷干活……
孟清一:“……”
“你们都别为难师妹了,她也是为了咱们好,如今师父不在,咱们都得听她的才是。”墨者里面走出来个衣着破烂的,是吴壮子,按照辈分,这里面他算是最大辈的了。
“是啊,吴师兄说的对,咱们不必要意气用事,想想家人,都还等着咱们回家呢。”孟清一又道:“师父他老人家走的时候,将大家的安危都交给了我,我便一定要保证大家活下去。”
“中!俺听师妹的!你们也要听,别做犟骨头!”吴壮子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只执拗的让大伙都听孟清一。
“走吧走吧,既然师父都如此信赖师妹,她的话咱们就得听。”
众人一个一个出了大牢,虽说让他们为皇帝造兵器有些不情愿,但是既然答应了的事,自然是要尽全力做的。这些人都是忠厚老实之人,出了大牢,连回家都不曾,就连夜铸造起了兵器。
李厚泽知道了此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招来一人,让他出宫,就按孟清一所说的,让另一种传言散布整个京城。
此种行为一出,他便知道,短时间内,他不可再动灭除墨者的念头了。那些墨者若真如孟清一所言,他也许会容忍他们若干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