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张盼娣打车把被褥送到了新家里,张盼娣要回李记农家菜馆上班,新房子里只剩下了我自己一个人。张盼娣走的时候给我留下几百块钱,让我自己去采购一些米面油之类的东西。我想我最应该去买一双合脚的拖鞋了,家里的那双拖鞋实在是太小了。
第一趟我买了些米面油,这些没什么挑的,当时的品种也不像现在这么丰富,没什么可挑选的空间。第二趟我先去附近的商店买了双合脚的拖鞋,又买了些猪肉和青菜。一转眼,二百块钱就花没了。
不花钱不知道,这城里的生活可真是贵啊!
我又提着一大包东西往回走,门卫的老大爷这次看了看我没吱声。
“大爷,上午来这里散步的那对母女,她们,她们是这个小区的么?”我问了一声门卫大爷。
“你说晓晓和她妈妈啊!她们不住这个小区,她们家住在旁边儿的那个住宅区,那里住的都是些公安局的同志和家属。”门卫老头儿看来是认识车晓晓,“你家住几楼啊?”
“我家就住在对面那个楼中间楼栋的五楼!”我随口答了一句就往里走。
“我知道了,知道了,就是那个这两天吵的四邻不安,夜里还装修的那户人家!”门卫大爷颇有微词。
虽然说新房子还有些油漆的味道,我们一家当天还是在新房子里住下了。李卫国和张盼娣回家都比较早,他们回家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饭。
我做饭可是有基础的,在红云观这么多年,别的事儿不行,做饭的事儿可是看了不少,再加上我爸我妈现在都是厨子,他们的儿子做菜自然也能吃。
“你家怎么搬到我家附近住了?”课间的时候,车晓晓跑过来跟我说。
“我也不知道你家也住在那里啊!有了新房子就搬过来住呗!”
我和车晓晓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你妈妈生病了么?我看她身体好像不太好的样子。”我不经意问了这个问题。
“她,她生病好多年了,最近才从医院里回家,这次,这次又不知能在家里住多久。”车晓晓愁容满面。
上课铃声响起,我和车晓晓各自回了班级。
事后我才知道,当年车晓晓他爸打掉了一个犯罪团伙。这个团伙里的漏网之鱼来找车晓晓和她的妈妈报复,还好家属楼附近都是公安系统的人,犯罪分子被当场擒获。然而车晓晓的妈妈在保护她时头部受到了伤害。由于心里惦记自己的女儿,被送去医院的时候,车晓晓的妈妈只是做了简单的包扎,车警官也没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
一周以后,车晓晓的妈妈在工作单位毫无征兆地晕倒,被急救车送去医院经过射线检查后,被确诊为急性脑瘤。
又一节课下课的时候,车晓晓跑过来对我说:“我们放学一块儿回家!”
“你爸不是派车来接你么?”我没有马上答应。
“我不让她来接我,我不想让她来。”车晓晓有些倔强地说。
“你说的也对,车叔叔工作挺忙的,属实没时间来接你。”我随便附和。
“不是我爸,我不想让那个徐丽娜来接我,我讨厌她。”车晓晓噘起了嘴。
“那个那个徐,徐阿姨,她就是厉害了点儿,她对你挺好的啊!”我有些不理解车晓晓说的话。
“你别说了!我早上都跟我爸说了,我说我放学跟你一起回家,我不用别人来接我放学。”车晓晓很生气的样子。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我听你的还不行,我都听你的!”我连忙说。
车晓晓看我态度转变得这么大,脸上马上就有了笑容。
唉!我心里想小女生就是好哄啊!
每天上学放学,我总和车晓晓结伴而行。刚开始的时候,我还看见过徐丽娜开着警车跟在我和车晓晓的后面,过了一阵子就没见她再跟着我们了。
记得那年十二月的一天,我和往常一样在路口等着车晓晓一起上学。时间过了好久都没见车晓晓过来,最后我只好一个人去了学校。
我特意去了车晓晓的一班儿,从教室后门向车晓晓的座位看了看,没发现车晓晓的影子。
“李木根,你干什么不回教室,马上都要上课了!”我的班主任马秀丽喊我回去。
“马老师,我今天早上没看见车晓晓,我们平时都是一起上学的!”我对马老师说。
“你说晓晓啊!她妈昨天晚上又发病了,晓晓今天请假了!这位,这位李同学还挺关心同学的呢!”一班的班主任在马老师身边半开玩笑说。
车晓晓一连几天都没上学,我仍然每天早上等着她。
“小刺猬,上车!我送你们上学去!”车震推开车门,“快点儿上来,这天儿冷着呢!”
我连忙钻进车里,随即感到了一阵温暖。
“哎呀你这一身寒气带的,外面挺冷的吧。”车震对我说,“没想到我们住的这么近。”
“我刚来省城也不住这儿,我家是后来才搬过来的!”说着我看向后排座的车晓晓,“车叔叔,婶婶的病好点儿了么?”
“晓晓,晓晓她妈妈,她妈妈不在了!”车震的话语低沉。
接下来的时间谁都没说话,直到下了车,我和车晓晓挥手跟她爸告别。车震开着车走了,晓晓主动拉住了我的手,确切地说是拉住了我的棉手套。
“你怎么没带手套啊?这天多冷啊!”我褪下那双奇丑无比的无指手套,戴在车晓晓的手上,“手套是有点儿磕碜,它可暖和了!”
“谢谢你小刺猬,不对,我应该管你叫木根哥哥!”车晓晓戴着我的大手套,手套直接覆盖了她半个手臂,把她映衬得更加娇小。
“这手套真暖和,你的手不冷啊?”车晓晓关切地问。
“没事儿,一会儿就到学校了,我一点儿也不冷!”说着我把手揣进了兜里。
“晓晓,你怎么跟着我过来了?你不在一班儿么?”
“我调班儿了,我爸找了校长,把我调到了你们班。”
车晓晓对我眨了眨眼睛,我看到她的睫毛上挂着白色的霜,“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上学和放学了!”
“这样啊!我听人家说一班儿挺好的,你怎么说不在一班就不在一班了!”我有些可惜地说,“你在一班儿,我们也可以一起上学放学啊!”
“我就想和你在一个班儿,你不会觉得我是个累赘吧?”车晓晓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怎么会呢!你到我们班来我都高兴死了,我还希望你跟我同座呢!你学习那么好,我好想让你帮着我学习呢!”我可不想让车晓晓哭,这么冷的天,泪水会让面颊很难受。
“呵呵,我要是跟你同座,你别嫌我烦就行了!”车晓晓一下子被我说得开心了起来。
“我坐在最后一排,我的个子太高了,我没法跟你同座,那样的话你就看不到黑板了!”我嘟囔了起来。
别说我还真就跟车晓晓变成同桌了,我被安排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旁边儿的座位就是车晓晓。整个小学我都没换过同桌,只是后来车晓晓个子越来越高,我们不再适合坐在第一排了。
我小学也没换过班主任,马老师一直是我们的班主任,直到我和车晓晓小学毕业。
马老师很敬业,人长得也算是标志,人家可是师专毕业,来我们实验小学当老师可以说是大材小用了!
树大招风,人美也招风,学校里惦记马老师的男老师可不止一个。不只是实验小学,外校以及外单位牵挂马秀丽的也大有人在。
在众多马秀丽的仰慕者中,有一位当地派出所所长的儿子。老所长就这么一个儿子,虽说书读得不怎么样,老所长还是成功地把自己的儿子弄进了实验中学当体育老师。
就在那天我放学要和车晓晓回家时,看见马老师被一个长得壮实的男人拦住纠缠。
“高强,你以后能不能不来找我了,你影响到了我的正常工作你知不知道!”马秀丽言语强硬。
“秀丽,你怎么就不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呢?我爸都跟校长打过招呼了,人家校长都不反对我们交往!”这位叫高强的体育老师有恃无恐地说。
“我,我有男朋友了,校长也没有权利让我不喜欢我男朋友,反过来跟你谈恋爱吧!”马秀丽被高强气得不轻。
这两个人在走廊里的吵闹,把周围办公室和教室里的老师和没有走的学生都给吸引了过来。
“你有男朋友了?行啊,明天你让他来接你,我到要看看他到底长得什么模样,能不能有我的拳头硬!”在众人面前,高强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
“高强我跟你说,强扭的瓜不甜,别以为你爸是派出所所长你就,你就仗势欺人!”马秀丽说不下去话了。
“马老师你别怕,我爸是公安局长,我们不用怕!”车晓晓的举动让我很意外。
“公安局长,公安局长他也管不了我找对象啊!”高强的气势有些弱了下来,“我又没干什么违法的事儿,追求幸福是我的权利!”
“别跟我讲这些没用的,拒绝你的追求也是我的权利!”有了车晓晓的加持,马秀丽立刻来了精神,“高强你也是老师,你这么做配得上为人师表这四个字么?”
“为人师表,为人师表最重要的就是诚实守信,你说你有男朋友,有男朋友你倒是让他出现一下,这样也好让大家见识见识,给大家一个交代,你们说是不是啊!”高强耍起无赖来了。
“行啊,明天我就让我男朋友过来,到时候你就等着见识吧!”马秀丽轻蔑地说。
事情暂时化解了,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因为马秀丽根本就没有男朋友。
“马老师,不然我让我爸找个人来暂时当一下你的男朋友,我爸说他们单位里的人,有时候,有时候会化妆,然后才去抓坏人!”
车晓晓应该没少听她爸给她讲这类故事,我不认识她之前,我的事儿不也被车警官当成了故事讲给他的女儿听了么!
“高强他爸是派出所的,和你爸是一个系统的人,我就是想,就是想能不能被他们看穿了呢?”马秀丽担心得也有道理。
“那,那怎么办啊!”车晓晓一下子没了主意。
“要找个人还不容易,马老师我给你找个人,这人比那个,那个他叫啥来着?”
“高强!”马秀丽提醒我。
“对对,这人要比高强,要比高强强壮多了!而且拳头也够硬。”我对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说。
“真的啊!那太好了!”车晓晓先为我叫起了好。
我之所以这么积极地想找个人来假扮马老师的男朋友,主要原因是觉得高强那家伙太能装了。他还拳头硬呢,我想如果我真想收拾他,高强还真就不能把我怎么样。
“那我们就说定了,就明天中午,明天中午你让他来,我让他跟高强见见面儿!”马秀丽一锤定音,没给我任何反悔的机会。
“小刺猬哥哥,你找的人是谁啊?”回家的路上,车晓晓问我。
“你还是叫我小刺猬吧!突然叫我小刺猬哥哥,我心里,心里有些接受不了!”我应付了一句,“说实话,我还没想好找谁呢,大不了,大不了我跟那个高强打一仗。”
“那,那可不行,你又不是马老师的男朋友,你干嘛要跟那个高强打架啊!”车晓晓固执地拉住了我的手臂,仿佛我马上就要出去跟别人单挑一样。
“就算我找来了人,那人不也是假装成马老师的男朋友么!这和我直接去找那个高强有什么两样呢?”我不解地问。
“那,那可不一样,你是小孩子,高强是成年人了。你们根本就不是,不是一样的。”车晓晓更加焦急起来。
我脑子里突然想到一个人,如果说强壮这块儿,我妈张盼娣的徒弟郑三旺很符合标准啊。
“我知道找谁了!”我这一惊把车晓晓下了一跳。
“你怎么一惊一乍的呢?怪吓人的。”车晓晓柔柔弱弱地对我说。
“我得去我妈的那个李记农家菜馆,我要去找我的师哥,我师哥郑三旺就是一个很强壮的人,他能打得过那个高强!”我信心满满。
“这么冷的天儿,非得现在过去啊?我们打个电话不行么?”车晓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行啊,我还特意记了一下李记菜馆的电话号码呢,我们在附近找个公用电话吧!”
“去我家吧,我家里有电话,我们可以在我家打电话。”车晓晓积极地向我推荐。
“好啊,好啊!我还没去过你家呢,你家还有电话呢!”我一脸羡慕。
“是我爸爸单位给装的电话,其实我挺不喜欢家里安装电话的,因为一听见电话的铃声,我就知道我爸要出去办案去了!”车晓晓说得有些沮丧,“你家里除了没有电话,其他的什么都比我家好。”
我们先来到了车晓晓家,车晓晓拿出钥匙开门,钥匙在锁孔里转了转,却怎么也开不开门。
“呵呵,一定是你的手冻挠了,让我来试一试吧!”说着我接着拧留在锁眼里的钥匙。
奇了怪了,我也没能打开车晓晓家里的门。
“怎么回事儿,是钥匙错了么?”我回头问车晓晓。
“不会错的,里面有人!”车晓晓的回答简洁,表情凝重。
“屋里有人,你是说,是说屋子里面,,,”我连钥匙都没拔下来,用身体护住了车晓晓。
我一下子想起了车晓晓跟我说过的,她们母女两人被坏人袭击的事情。我心里想,会不会是有人在房间里面埋伏呢?
车晓晓从我的身后搂着我的腰,和我紧张的情绪相比,她好像不是很担心。
过了大概两分钟,门由里面被打开了,我稍稍向后退了一步,暗自运力于掌。我心想只要这个可恶的家伙探出身来,我就会像拍死那头驴一样去拍死他。
车晓晓已经被我挤得靠在了身后的墙上,她已经退无可退了。
“是晓晓么?”门被打开了一条缝儿,车震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出来。
“车叔叔啊,你这把我给吓的,我还以为屋子里面有坏人呢!”我长出了一口气说。
“啊,小刺猬啊,晓晓呢?晓晓没和你一起?”车警官四处寻找。
“她,她在这儿呢!”我忙不迭地闪身把车晓晓让了出来。
“你们,你们怎么回来这么早?晓晓你没去小刺猬家啊!”车震脸上有些不太自然。
“我,我们回家,我们老师想要去,去张姨的饭店吃饭,她让小刺猬问一问,老师着急等着消息,我想我家有电话就先回来了。”
“这样啊,那你们快点儿进来,我和你徐阿姨正好要出去呢,”车震停了停,“我让她,让徐丽娜过来帮我整理一下之前的一些文件。”
“晓晓回来了啊,我和你爸还有点儿事儿,我们这就走了啊!”徐丽娜满脸羞涩地从房门里挤了出来,出门后还故意扬了扬手里提着的文件袋,“我先把材料拿下去了,我在车里等你啊!”
我们家冰箱里每天都有我妈张盼娣给我和车晓晓留的晚饭,车晓晓有一次给我妈饭钱,张盼娣没收钱,面色却很难看。我听我妈说车警官给李记农家菜馆打了电话,之后就没见车晓晓再拿钱给我妈了。
那天我和车晓晓没先回我家吃晚饭、写作业,这一改变让车叔叔这样的老刑警也没意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