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有出糗的时候,我觉的到现在为止,糗出的最大的一次就是从柳树上跳下来的那次了。
现在不是总有人用“吓尿了”来形容事情的紧迫么,毫不保留地说,我从树上下来,被反剪双手跪在地上,更要命的是还被一把手枪抵住了头的时候,真是把我给吓尿了。
我当时真不知道自己尿了,知道的是自己当时哭了,是那种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那种,并且哭起来就停不下来。
周围的人说什么我都听不到了,我就在那里一直哭,哭到控制住我的那些警察叔叔都把手放开了,我竟然坐在地上继续哭。
“小朋友,小朋友你先,你先别哭,这个这个挎包,挎包是你的么?”一个领导模样的人伸过手来拉我起来,“你看看你,从树上跳下来的姿势那么漂亮,怎么,怎么还尿了裤子了呢!”
我听说自己尿了裤子,也低头向下看。可不是么,裤子湿了一大片,这把我给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可好多年不尿裤子了,这次尿裤子一点征兆也没有,来的就是这么突然,让我猝不及防,羞愧难当,脸颊发烫,低头不语。
“小刺猬,是你吗?”一个有些苍老,更显慈爱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抬头一看,这不是,这不是司徒老先生么。
“司徒爷爷,他们,他们,他们欺负我!呜呜呜,,,”我又开始哭了起来。
“哎呦,我们真是有缘啊,去年我就去了红云观找过你,他们说你还俗回家了,没想到又在省城这里让我遇见你了,真是有缘啊!”
“司徒先生,您认识这个孩子?”一个看着比较强悍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说。
这个男人的体型和李记农家菜馆跟我妈学厨艺的郑三旺有些相近,他说话还有些费劲,语调听起来怪怪的。
跟着强壮汉子一起过来的还有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女人个子很高,目测一下脱了高跟鞋,应该和我爸李卫国差不多高。
“鲁先生,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了您的安全,你最好回到车上去!”金发女人的话更加生硬。
我当时可不知道那个强壮的鲁先生到底是姓鲁,还是姓陆,亦或是姓卢。之所以在这里提到这两个人,原因是他们一个成为了我的后爹,一个成为了我的后妈。
鲁先生跟金发女人用我听不懂的语言解释了一顿,金发女人并没有退让的意思,仍旧坚持要让鲁先生回道别上去。
直到司徒先生用流利的外语跟那个金发女人说了一通,金发女人才一扭一扭地回到了车上。
“司徒先生,我们还得去省城大酒店呢,那里的市领导正等着给您接风洗尘呢!”一个工作人员过来提醒。
“哎呀,真是不巧,我今天遇到了一个我特别想见到的小朋友,你先带着他们去吧,我还要跟这位小朋友盘桓一会儿。我总不能让他尿裤子回家吧!”司徒先生边开玩笑,边给我解围。
工作人员很为难的样子说:“这个,这个我还得请示一下我的领导,出于,出于对您安全的考虑,,,”
“这里不安全吗?如果说这里这么不安全的话,我看我就没有来这里投资的必要了吧!”司徒先生虽然打断了工作人员的话,但仍然不失礼貌之风。
“这个,这个,,,”工作人员有些拿不定主意。
“司徒先生,我也跟你一起吧!你们带着他们先去,我和司徒先生晚一会儿再过去。”强悍的鲁先生也决定和司徒老先生在一起。
“你们先带着这个孩子换一身衣服吧!给他换一身这里最好的夏装,不用考虑费用,过后我会打给你们。”司徒先生做出了让步。
“您看这样行不行?司徒先生您是我们的贵客,您看您能不能先去赴宴,这孩子的事儿我们来办!”方才从地上拉我起来的那位警官过来说。
“贵客我可是不敢当啊!不过这位小刺猬可是我的贵人啊!你们不知道啊,他曾经有恩与我,我怎么能撇下我的恩人不顾呢!”司徒先生笑了笑说,“想来这里投资的人我都给你们找来了,我也尽了力了,现在该是我报恩的时候喽!”
司徒老爷爷说着就过来拉我的手,我的第一反应当然是躲避了,我不是胆怯,而是怕弄脏了司徒爷爷的衣服,毕竟我尿了裤子了。
“怎么尿了裤子就不好意思了?这可不像个男子汉的样子啊!”司徒老先生还是把我的手给握住了,“走吧,跟我去换身衣服,再简单地洗一个澡!”
“司徒老先生,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按照您的意思去让这个孩子换衣服再洗一个澡,保证一个小时以后把他送到您的身边!”工作人员好像是去和他的领导沟通过了,才回来跟司徒老先生说。
“这样啊,客随主便吧!”司徒老先生没再坚持。
车队开走了,我也上了一辆小型客车。还好车子够高,能够让我站起来。我知道车里的人都努力地不去笑出声,能打开的车窗也都给打开了。
我被送到了市里的招待所,在一个有浴室的房间里我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一套薄款运动装,还有一双崭新的鞋子已经给我准备好了,还有内衣内裤外加一双袜子也都是新的。
既然给我买了,我为什么不穿呢,心里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刚穿完衣服,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我走过去开门,看见的却又是一个新面孔的女人。
“我是招待所的服务员我姓刘,小朋友你原来的衣服我们已经给你加急烘干了,下面的车正在等你呢!”服务员拿着叠得很整齐的衣裤对我说。
来到招待所门前,那辆小客车果然停在那里。
“叔叔,您们什么时候送我回家啊?你们,你们这是要送我去哪儿?”我怯生生地问。
“我们的领导让我们送你到省城大酒店,别的事情我们就不知道了!”工作人员很和蔼地对我说。
我被直接送到了省城大酒店最大的包房,刚进门就听见司徒老爷爷叫我:“小刺猬,快过来,快到我这里来!”
我乖乖地走到司徒老先生旁边空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小刺猬,你想吃什么自己吃,就别跟着我们大人喝酒喽!”司徒老先生继续开着玩笑。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我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包房的正中央有一张很大的餐桌,围着餐桌坐满了人。餐桌上摆满了各种菜肴,看得我有些眼花。
“小刺猬,你饿了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啊,这可是这家酒店最好的厨师做的满汉全席啊!我也是很少能吃到这么有特色的菜呢!”司徒老先生怕我拘束,一直劝我多吃。
既来之,则吃之。反正都到了这里,我干嘛要客气呢!
我吃得正欢的时候,司徒老先生举起酒杯对在座的人说:“谢谢省城各位领导帮了我的大忙,把我想找的人送到了我的身边。我对咱们省城人的办事效率深感敬佩!
因为我个人的私心,牵扯了各位领导的经历,我先自罚一杯!”说着司徒老先生把慢慢的一杯白酒喝了下去。
“司徒先生,您可得小心您的身体啊!”彪悍的鲁先生担心地说,“接下来还是我鲁达代替司徒先生敬大家一杯吧!司徒先生您就别喝了!”
随着鲁达的举杯,在座的其他人也纷纷干了杯中酒。
“我的祖籍也在咱们白山黑水,对这个满汉全席也略知一二,今天这菜做得很地道,请问能不能让我见识一下做菜的大师傅呢?”鲁达喝了杯中酒之后说。
“哈哈哈,这个容易,这个容易,不知道鲁先生的用意如何?是不是想来我们省城大酒店来挖人啊?”坐在司徒先生另一侧的一个领导开着玩笑说。
“哈哈,王市长说得很对啊,我的这个鲁老弟就是愿意专研厨艺,他本人对满汉全席可是大有研究呢!”司徒老先生附和着说。
“好啊好啊!我们国家地大物博,不仅文化传播四方,就连满汉全席也走向世界了啊!”王市长骄傲地说。
“王市长,您可别小看了这饮食啊!饮食它也是文化啊!”鲁达调侃了起来。
“我是咱们省城大酒店的经理,这位就是各位领导和贵宾同志们要找的李卫国厨师!”
酒店经理说完话,侧身把李卫国同志让了出来。
“各位各位领导,领导和贵宾您们,您们好!我叫李卫国。”李卫国紧张了起来,“欢迎您们,您们来我们酒店,来吃,来品尝我做的菜,我做的满汉全席!”
这哪里是在家里讲话文绉绉的李卫国同志啊!说话结巴了不说,还一直不停地擦着头上的汗。
“卫国同志你先别紧张,我们找你来并不是因为你做的菜不好。是我们这里的一位客人想要见识一下会做满汉全席的厨师!”王市长的这句话让鲁达很不舒服,我看到他翕动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没说话。
“根子!根子你怎么在这里?”李卫国看到了我坐在那里,一下子不结巴了。
看来我即便是换了一身行头,努力地低头隐藏也还是不管用,最终被我的亲爹李卫国给认了出来。
“爸,这位,这位是我跟你说过的,司徒,司徒爷爷!”我开始变得结巴了起来。
“哈哈哈,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情啊!看来今天的这顿饭吃得真是别具风味啊!”司徒老先生给我打着圆场,“小刺猬,我问你,你说你父亲做的菜好不好吃?”
司徒老先生想借我之口夸奖一下李卫国同志,他想我一定会说我爸李卫国做的菜好吃,那样的话整个场面也就算应付过去了,谁又会在乎一个孩子说了些什么呢!
“好吃,好吃是好吃,可我更爱吃我妈做的饭菜,我妈炖的肉可好吃了!”我说得可是实话,一点儿也没说谎。
“是啊!哪天你带我去见识一下比满汉全席还好的炖肉怎么样?”鲁达还真是把我的话当真了。
“好,好啊,好啊!”我连胜说好。
那天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吃我爸李卫国亲手料理的满汉全席,也是张那么大以来吃的第一次满汉全席。我不记得都吃了些啥,就是感觉到菜样儿多。到现在我还认为,别看那个什么满汉全席的菜样儿多,都赶不上我妈张盼娣的炖肉味道香。
李卫国圆满地完成了接待任务,酒店经理让他早点儿下班,这样可以和我一起回家,我们父子被小客车送到了李记农家菜馆门口,下了车我长出了一口气。
我们回家的时候,张盼娣还在她的工作岗位上坚守呢,这样我和李卫国同志就有了单独的交流时间。那天也是我有生以来和我爸李卫国说话最多的一次,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在听了我讲的在红云观的那些关于司徒老先生的事儿之后,李卫国在我面前点起了一支烟。
“根子,我听说那个司徒骏是个很有钱的大老板,他是美籍华人,是省里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请来给我们省投资的!”李卫国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李卫国你怎么回来了也不做饭呢?”张盼娣不知什么时候从门外走了进来。
“我,我不是跟儿子,跟儿子谈心呢么?”李卫国内心慌张了起来。
以往可都是我妈张盼娣在家做饭的,只有在逢年过节,或者是我爸李卫国一时技痒才会展示一下自己的厨艺。张盼娣这么理直气壮地让李卫国做饭,这种情况还是很少见的。
“根子?你爸又给你买新衣服了?”张盼娣上下打量我两眼说,“你穿的鞋子也是新的吧!李卫国你怎么那么惯着孩子呢?”
我心里想原来是因为我穿了身新衣服惹得张盼娣不高兴啊!
“妈,我这衣服,这衣服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那个司徒老爷爷让人给我买的,我也不想要,可是他偏得给我!”
我没好意思跟张盼娣说我被吓得尿裤子的事儿,也没有跟李卫国说这件事儿。当然了,我更不能跟张盼娣说李卫国在那些市领导和那些投资商人面前的不淡定。
不是有人说成熟的标志是既要憋住尿,又要憋住话,我想我还是不够成熟吧!我们一家三口都不可能想到,那只在树上鸣叫的知了改变了我们以后得生活。
星期天李记的客人比往日要多,我和往常一样去菜馆里帮着忙活。快到中午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大奔停在了菜馆的门口。车上下来了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她就是昨天和我一起吃饭的商人鲁达的秘书,名字叫碧姬。
“您好,您们这里是不是李记农家菜馆?”碧姬直接走到了赵霞的面前。
碧姬那一口典型的美国式中文发音,再加上傲人的身材,领菜馆里的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请问,这位,这位小姐,您是,,,”赵霞有些不知所措。
在省城生活了这么多年,外国人赵霞还是见过的,不过像这样说中国话的外国人,而且还登门而入实在是不容易见到。
“小刺猬,你也在这里工作?你怎么能工作,这是不合理的!”碧姬一眼就认出了我来。
“你好,哈喽,你来这里干什么?”我的表现比赵霞也好不到哪里去。
“来这里当然是吃饭了!是你向鲁先生介绍这里的肉好吃!”碧姬耸了耸肩,“这里的环境不好,鲁先生会不会改变主意。”
“你们几个人?如果不在这里吃,我们店可以订餐外送!”听见碧姬说自己菜馆环境差,赵霞的声调提高了几分。
“鲁达先生说要来这里吃饭,他要认识一下这里的厨师。”碧姬看了一下四周,“请您带我看一下这里的包房。”
“我是这家菜馆儿的老板,我们这里暂时还没有包房,不远的将来一定会有的。”吴明不知什么时候从厨房走了出来。
“好的,那我就定个包房!”碧姬仿佛没明白吴明说“不远的将来”是什么意思。
吴明和赵霞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没理解为什么明明说了没包房,这个外国女人却还是要包房呢。
“她是外国人,不懂你们说的不远的将来是什么意思,你直接告诉她有没有,别说那些你做梦想的事儿!”郑秋月端着盘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包房。”
“我可以给小费,你们的老板说有的,要诚信!”碧姬有开始执着了起来。
“你说你是不是事儿多,这下你自己跟她解释吧!”赵霞把吴明当成了出气筒。
“对不起,我们老板是在想像这家饭店的未来,他的意思是我们的饭店将来会有独立的包房。”郑秋月说用英语说。
郑秋月的话我没听懂,因为她说的是英语。
“原来是这样啊,对不起是我理解错了!”碧姬同样用英语作答。
碧姬定了两张桌儿,之后和大家说了一会儿话就离开了菜馆。
“秋月阿姨,你的英语太厉害了!”我由衷地夸奖了一句。
听郑秋月一口流利的外语,简直把我给羡慕的不行。
“你说你吴明,你好歹也是个上过大学的人,我这个职高毕业的说不明白外语情理之中,你怎么也那么完蛋呢!“赵霞对自己的丈夫可是恨铁不成钢。
“秋月这外语绝对是练过的,秋月你真是深藏不露啊!”吴明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我大学的时候男朋友是英国人!”
郑秋月声音不大,菜馆里的人反响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