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爬上了五楼的家，打开屋门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糊味儿。看到忘尘在厨房手忙脚乱的样子，我知道让忘尘给我做饭是个错误的决定。
在红旗乡的时候忘尘也做饭的，我没指望她做的饭能有多好吃，只要能吃就行了。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忘尘会把厨房给弄得乌烟瘴气。
“你这是怎么了？赶紧把油烟机给打开啊！”我连鞋都没换就冲想了厨房。
“我，我看电视，看电视，”忘尘被呛得说不完整话了。
“唉！我妈要知道收了你这么个徒弟，非把她给气死不行。”
说归说，饭也还得继续做下去。好在油烟机还是很给力的，工作了一阵儿之后，屋子里糊味儿少了很多。
“别看着我了，你去看电视吧！”我回头看向忘尘。
“我不是故意的，我方才看动画片儿有些入迷了，没想到这么快菜就糊了。”忘尘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没事儿，以前我也是这样！”我安慰起忘尘来，可是她依然站在我身边儿不肯离去。
我把锅里已经焦黑的食材倒掉，从新又刷了锅，做起菜来。
“别跟我在这儿呆着了，我今天和三旺哥说了，他现在自己成了老板，还让我们过去帮着他呢！”我趁机把去饭店工作的事儿给忘尘说了。
“小刺猬，我不想，我不想去饭店干活儿，我不喜欢学厨艺。”忘尘有些胆怯地看着我。
“你不想学，不想学你早说啊！”我真有点动怒了。
“当初，当初我是为了让你高兴我才答应下来的，我怕，我怕不答应你就不理我了！”忘尘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忘尘说什么我都能理解，可是这么大个人了，在我面前哭我还是真不能理解。不是说比我年龄大就不该哭，谁还没有个犯错误的时候啊！我的意思是忘尘竟然让我给说哭了，这就显示出她的情商可真不太高啊！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也别哭了，明天我跟三旺哥去说吧！”我彻底被忘尘的天真所折服。
后来我想了想也不能全怪忘尘，因为她一直跟在王文兰身边，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只是机械地执行着王文兰的命令，所以当她一番摆脱了王文兰，行动就没有了方向。
在忘尘潜意识里，或许她把我当成了第二个王文兰，虽然我不会打她骂她，但是她仍然执行着我给她的命令。在我这儿并不是命令，忘尘却也会习惯地去执行，这样造成她委曲求全也不奇怪。
“如果你真想让我去学做饭，我，我也会去的！”忘尘看见我有些不高兴，抽泣着向我示好。
“哎呀我说晨哥，我知道了，知道了！咱们不去学厨艺了，反正我们有的是钱，你就别委屈了！”我停下手里的动作，张开双臂抱住了忘尘。
我不说倒好，这一说忘尘就哭得更加厉害了。我心想你怎么连我这个孩子都赶不上啊！
忘尘哭了半天也没见她有停下来的意思，她的眼泪都把我的体恤衫给弄湿了一大片。
“我说晨哥，你要继续这么哭下去，我们的晚饭可又要糊了啊！”我提醒忘尘。
还好我提醒得及时，不然第二次再把菜给炒糊了，这屋子里的味道一时半会儿就散不了了。
吃饭的时候忘尘对我谄媚说：“你做的菜真好吃！”
“那是啊，你也不看看我爸妈都是干什么的，金牌厨师的孩子那还能差得了啊！”我也就没客气地说。
吃了饭忘尘主动去洗碗，这下可轮到我看一会儿电视了。
电话铃响了起来，我顺手抓起电话。
“哎呦，你这一直等我信儿呢？电话接的还挺快呢！”郑三旺在电话那边儿揶揄着。
“我看电视呢，电话就在客厅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郑三旺说。
“根子，我方才给一个朋友打了电话，他说你那个姓蒋的师姐已经出来了！”郑三旺没跟我啰嗦什么，直接把情况告诉了我。
“三旺哥，你的朋友不会搞错吧？”我有点儿不相信。
“这个应该不会，他们那批人都是道士，你师姐还是个女的。”郑三旺说。
郑三旺的话听起来像是废话，可是实际上却句句说在了点子上。本来道士就很少见，再加上是个女道士，这样的事情出现重复的概率基本上不会大。
“三旺哥，那她出来之后去哪里哪儿了？”我接着问。
“这个就不知道了，按道理像这种进去过的人，出来的时候都应该去街道报道一下，不过这个也不是必须要做的事儿。”郑三旺显得很有经验。
“蒋师姐也没有什么街道可去啊！”
“那你就向她之前待过的地方打听一下呗！对了根子，你们马老师让你少接触那些，那些社会上的人！”郑三旺传达了我们班主任马秀丽的指示。
“三旺哥，我还得给你道个歉呢。今天不是说忘尘去你店里的事儿么，她这两天感冒了，一时半会儿去不了你那了。”我对郑三旺撒起了谎。
“行啊，她什么时候来都行，我答应师父的事儿一定会办到的！”郑三旺并没把忘尘去李记炖肉的事儿当成一回事儿。
“小刺猬，你干嘛说我感冒了，我是不想去那里，什么时候也不想去！”忘尘收拾完了厨房走了过来。
“哎呀，说你感冒去不了，那只是给人家一个借口，三旺哥自然会明白你不愿意去。”我有点儿心烦，心里想着怎么能打听出来蒋秀云的下落。
“出家人不打诳语！”没想到忘尘还跟我人认真了起来。
“你都跟我跑出来了，你还啥出家人啊！”
“那，那也不能欺骗郑师哥啊！”忘尘还想去辩驳。
“嗯嗯，你说得对，以后我改。”我敷衍了一句，“晨哥，三旺哥说蒋师姐两个月前就出来了，现在没了下落。”
“她，她除了红云观也去不了别的地方了。以前我和春花姐在紫竹庵的时候，她或许会去紫竹庵那里，现在我和春花姐都跑了出来，她知道了一定不会在紫竹庵待着的。”还好忘尘的智商及时恢复了过来，不然我真没啥头绪。
“那我们什么时候还得回一次红云观，我想看看她！”我的眼神有些游离。
“你，你可以打电话啊，红云观不是有电话么？”忘尘明显不愿意跟我回红云观去。
“是啊，干嘛不先打个电话呢！”我觉得忘尘说得很对。
上次回红云观的时候我记下了那里的电话号码，拿出记录号码的本子，很快就拨了过去。
接电话的不是胡志广也不是宋成志，我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就说是给观里送煤的，要找宋成志谈事情。
宋成志很快就接了我的电话，开始时说话还很冲，知道是我之后，语气才缓和了下来。
“小刺猬，我给你家打电话，没人接啊！”宋成志对我抱怨了起来。
“我还要上学的，可能是错过了吧！”我心里想这小子找我能有啥好事儿啊。
“你蒋师姐出来了，这事儿你知道吧！”
“哎呀师哥，我给你打电话就是问这事儿呢！蒋师姐现在怎么样了？”我焦急地问。
“怎么说呢，她回来之后来找了志广师叔，后来不知怎么的，她去了紫竹庵。”
“啥！她怎么也去了紫竹庵呢？”我心里想这下可坏了，王文兰会不会因为我把忘尘从紫竹庵带走这件事儿迁怒于她呢！
“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现在蒋秀云闹着要剃度出家呢！”宋成志的语气有些怪。
“怎么？师姐她要剃度出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被宋成志的话给搞蒙了。
“你师姐她本来想回红云观的，估计是住持师叔他，”宋成志没说下去。
“那她也不该去紫竹庵啊！”我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
挂了电话，我坐在那里发起了呆。忘尘在我身边也听了个大概，她知道我为啥事儿闹心，可也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小刺猬，要不我们去一趟紫竹庵吧！”忘尘鼓住勇气对我说。
“晨哥，要去我也不能带着你去，那老妖婆找你还找不到呢，看见你回去了，还能让你轻易脱身啊！”
“那咋办啊？我们总不能不去问问蒋师姐吧！如果她真想在紫竹庵出家，我们也管不了。可如果她有别的难处，我们总不能坐视不理啊！”忘尘带着企盼的眼神看着我。
“晨哥，这事儿还是太危险了，我就是被老妖婆抓住了也没啥，就当我早死早托生。”我还是不想和忘尘一起回去。
“你不是说过不死了么？怎么又跟我提死了呢！”忘尘急得眼泪又掉了下来。
“晨哥，你看你怎么又哭起来了！”我真拿忘尘没办法，只要她一哭我就没了方寸。
“我不想让你去，我宁可自己去也不想让你去！”忘尘拉着我的手不松开。
“我也不想让你去啊！可是我们这样谁也不去看蒋师姐，蒋师姐她，”我一下子没了方向。
“要死我们一起死！”忘尘下定了决心。
我们研究了一下，觉得还是趁着天黑去紫竹庵比较好。我想还是雇一辆出租车比较好，我可以多给司机一些钱，当初李银利就是用的这个法子。
我知道火车站附近的出租车比较多，就拉着忘尘向火车站的方向走过去。忘尘带着她的那把防身用的匕首，我只是带了些钱。
问了几个出租车司机，大晚上的没有人愿意去紫竹庵。
“小伙儿，我可以拉你们，不过你们得出往返的车钱。我送你们到哪里，基本上得空车回来，你们要是出往返车费，我的车可以接这个活儿。”一个长得有些憨的黑胖子跟我们搭话。
“大哥，我可以给你加些钱！”我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行啊，上来再说吧！”黑胖子司机点了根烟，“小兄弟要不要来一支烟啊？”
我看了看身边的忘尘，接过了一支烟，对黑胖子说：“她不抽烟！”
忘尘坐在了车后排，我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车子缓缓地启动，我拿着烟的手仍然有些抖。
车子开了一段路之后，我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这个黑胖子同意拉我们这趟活了。可以说黑胖子开的这辆车是我打过的车中最破的一辆，不仅汽油味儿浓烈，车子也有点儿颠。
好在当时是八月下旬，车窗也都能打开，不然只是那个油味就让人承受不了。
黑胖子好像也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乜斜着对我说：“兄弟你放心，我这车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车子倒是小事儿，到地方的时候还得麻烦大哥你等我们一会儿，我们去接个人出来，之后还用你的这辆车回来。”我趁机对黑胖子说。
“没问题，只要别让我等太长时间，我拉了你们的这个活儿，回来就收工睡觉了，你们只要别让我等太久就行。”黑胖子满不在乎地说。
离省城越远，路况就越不好。黑胖子一根儿接一根儿地抽着烟，那神情可是比我和忘尘淡定地多了。
“老弟，你和后面儿的老妹儿这么晚了去紫竹庵干啥去啊！”黑胖子看出了忘尘的伪装。
“我们，我们去接一个人。她，她明天就要剃度出家了，我们想去劝一劝她！”我想还是和这个黑胖子实话实说吧。
“那人是你什么人啊？”黑胖子问个没完。
“是我的一个阿姨，前不久刚从监狱里出来！”我想吓唬一下黑胖子。
“哎呦，女中豪杰啊！这我可真要见识见识！”黑胖子来了精神，“她犯的是什么事儿啊？”
我对黑胖子产生了厌恶之情，心想他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
“她把人给打伤了！”忘尘在后面接了句话。
“哎呦，别说我还遇见个同行啊，这女的挺邪乎啊！”黑胖子好像并没有被忘尘的话吓住。
我看到忘尘的手伸进了衣服的口袋，立刻明白了她想要拿匕首出来。
“这么说大哥你也进去过？”我转移着黑胖子的注意。
“进去出来那不是家常便饭么！省城的三旺哥你们听说过没有？之前我们就是一起混的。”黑胖子也察觉出有些不对劲，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你是说郑三旺是吧？我认识他！”我这话多半是说给想要动手的忘尘听。
“人家现在行了，算是彻底跟我们这些人划清界限了，不仅开了个饭店，还娶了个老师当媳妇呢！”黑胖子酸不溜丢地说，“既然大家都认识，我就把回来的车费给你免了吧！”
“这个不用，我们能坐得起车，就不会差你的车钱。”我很仗义地对黑胖子说。
“一看这位老弟你就是讲究人，老妹儿就别那么不讲究了！”黑胖子说话的时候没回头，“把刀子收起来吧，我秦四儿要是怕你手上那个家伙，我也不能接你这趟活儿是不是？”
秦四儿说的是刀子而不是匕首，看来我和忘尘还真是低估了这个开车的秦四儿。他不仅看出了忘尘是个女的，而且还知道忘尘想要对他下手。
“秦哥，我们去紫竹庵真是去接人的！”我看着秦四儿说。
“能看得出来你们不是打劫的，再说了就我这辆破车也值不了几个钱儿啊！”秦四儿依旧没回头看忘尘，“既然你们认识三旺哥，跟我也就算是朋友了。来吧老弟，给后面儿的老妹儿也点上根儿烟，朋友之间别拿那玩意儿吓唬人。”
忘尘没有接我递给她的烟，我扭过身子尴尬地对秦四说：“秦哥儿，晨姐她不抽烟！”
“不抽烟，不抽烟好啊，不抽烟好，她不抽咱两个抽！”秦四儿嘟囔这把烟收了回去。
秦四的车技还不错，别看车不咋样，车速倒也不慢。
“老弟，前面的路上不去了，我们就到这儿吧！”秦四儿把车停了下来。
“四哥给你车钱，这是一百块，你能在这里等着我们吗？”我把钱给了秦四。
“那还说啥，我也不能只收钱不给你办事儿啊！”秦四收了我给他的钱。
我拉着忘尘下了车，顺着山路向上走。
“小刺猬你等一会儿，我有点儿恶心。”忘尘说完话就呕了起来。
“晨哥你这是咋了？”我关切地问。
“那破车味太大了，我在车上就想吐了。”忘尘平稳了一阵，“回去你得给我再做饭吃！”
“行啊！做饭对我来说小事儿一桩！”我向忘尘保证。
“小刺猬，待会儿如果遇到了什么危险，你答应我一定要先走行吗？”
没想到忘尘竟然着么问我。
“不行！我们一起来的，也要一起回去。你不跟着我回来，我做饭给谁吃啊！”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有了你的蒋师姐，你还能搭理我啊！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不跟你过去了。”忘尘说得有些幽怨。
“晨哥，你可别忘了我们还有那么多金子呢，你总不会便宜了我一个人吧！”我只好用金子刺激忘尘了。
“那不正好么，没了我你就可以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了。”
“没了你我哪里能有金子啊！你要是想要，都给你都行！”我慷慨地说。
“那些金子本来就是你的，你愿意给谁就给谁！”忘尘还是被我说的话给打动了。
“不为了别的，我们就为了那些金子也得平安地回去。那些金子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我们谁也不跟谁说，就我们两个人知道。”我继续蛊惑着忘尘。
“连蒋秀云也不说？”忘尘问。
“金子的事儿谁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