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钱峰几乎是满心欢喜,连带着把自己的健身器材,运动设备通通搬到楼上。从最原始的篮球,足球,羽毛球,再到一些负重带和专业的球拍。
他乐呵呵的将自己专门去礼品店挑选还未拆封的小熊塞到周宁的手中。
“在拿着给你的,你还一直在帮我的忙,这份小礼物就当作感谢啦!”钱峰想要在校外住宿的目的终于达成了,这其中少不了周宁的鼎力相助,所以买点小礼物笼络人心也是理所应当之举。
他的房间位于2楼最西边,比别的房间小,里面只有一张木板床,一桌一椅和一个脸盆架。并且脸盆架还是上一位租客留下的,因为小,墙上没有硕大的窗户,只是在上方开了一个二尺见方的,透过来的光线十分有限。
周宁环视了一周,又望向了顶端那两寸的小窗户,在心里直犯嘀咕:这基础设施什么的,除了一个近也没啥可圈可点之处,真不明白为什么钱峰要对住校外这件事情情有独钟。
室内有些昏暗,即使在白天不开灯的地方也是黑乎乎的,像是已经日暮时分。
但是钱峰还是相当满意的,他将行李往床上一扔,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并开心地说道;“看吧,这就是我的新家!”
年少时期的激动心情溢于言表,仿佛这个家,这间小小的房子,这个昏暗的卧室已经被他全款拿下。
他的母亲交了房租后,便有事先走,临走了又不放心的交代:“咱可事先说好了,这只是一个月的试住期,你要是成绩不见提高,其他方面再出什么幺蛾子,立马就给我搬回去,想都别想再住下去,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
在母亲走后钱峰对着周宁做了一个鬼脸,还吐了吐舌头。
母亲走到楼下的时候,声音又远远的传过来:“你可别不耐烦,我有钥匙会随时过来抽查你的。”
“那我就随时欢迎你来!”钱峰不想在同学面前失了面子,连忙回应道。
几个男孩子有礼貌的在走廊上探出头,对着楼下的钱峰母亲道别:“阿姨,再见!”
钱峰对着哥几个,长出了一口气,随即,书包被高高的抛弃,他振臂一呼“试住,试住,试试就试试,一试就不回头喽~”
几个人帮忙把房间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番,上一位住户还没有走多久,所幸灰尘也不是很大。好在提前带了抹布和其他打扫的簸箕扫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几个人三下五除二把行李物品安放整整齐齐,房间也打扫得整洁如新。
钱峰从书包里取出一张a4纸大小的西藏风光招贴画,又从随行的杂物夹里,拿出两个圆头钉,将整张画订上了床头墙。
画面上是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高耸矗立的雪山和山脚下,橘红色的宫殿,转经的老人路过,脸上一派祥和。
“你很喜欢西藏吗?”周宁目不转睛的看着整张画面上的各种风景,有些疑惑。
“我喜欢远方,喜欢自由。”钱峰盯着画面说,“想到肉身被束缚在学校里,每看一次都是一次心灵之旅。”
听完他这么说,周宁重新将目光意味深长的回到那副招贴画上,云层洁白浩渺,高高悬挂在天空之上,大地上黑沉和天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身未动,心已远?”
学霸终归是学霸,光仅仅的信息识别,脑海里就已经背完了整整一首陶渊明的采菊东南下,悠然见南山。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心远地自偏嘛~”
不知不觉已经到黄昏时分,日暮降临,华灯初放。
钱峰本着这次“乔迁之喜”,算请其他好哥们儿和周宁一起吃个饭。
公寓门口的小街上有许多小饭馆,小吃店,还有一些小摊。
按照周宁,平时的进食方式,晚上他很少吃,就是怕长胖,或者吃一点小吃和路边摊,反正就是没有隆重过。
本着清淡饮食,钱峰带着大伙儿走进一家米粉店,一人要了一碗素米粉。
简单朴素的方式宣告了此次小规模搬迁的成功顺利,钱峰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
在等待米粉上桌时,周宁有些不解的问道:“怎么这么想?在这边租房住是真的,只因为离家远吗?”
钱峰从筷桶里面拿出筷子,冲她笑了笑:“还什么都瞒不住你当然不是的,家园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其他男生乱哄哄的,在聊其他事情,也无非与隔壁班的女孩和自己班的女孩哪一个学习成绩更好,或者又是学校的校花,今年又花落谁家?
这些话题向来无趣,周宁一点也不感冒,她现在只想知道钱峰的理由。
“愿意洗耳恭听一下咯。”
腾腾的酸辣米粉端上来几个人,一边小心吃着,一边吹着聊着天。
钱峰拿着筷子在米粉汤里面搅和了两下,实在是太烫了,他索性先吃空心菜那些小料。
“我想离开家,搬出来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主要是我觉得现在这个家已经不是我的家甚至夸张一点来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我的家。”
“你怎么听上去苦大仇深的,一点也不像你平时的为人处事风格。”周宁嗔怪了一声,还是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青少年时期很流行以这样的方式加油打气和鼓励对方。
“这事儿说起来可以追溯到……”钱峰的画头浅尝辄止,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周宁瞪着大大的眼睛,望向他等待后文。
“我六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我爸去了国外,从那以后我也就再没见过他,过了两年后,我母亲又再婚了,我继父是第一次结婚,没有孩子。所以我去年的时候我母亲给我生了一个小妹妹,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有了这种感觉吧”。
其实有很多事情钱峰都无从跟周宁提及,包括那乱成一锅粥的家里被肆意摆放的家具,再也腾不出一丁点地方容纳自己的空间。
他本想絮絮叨叨像一个老太婆一样,但是在周宁面前,他又不希望自己显得像个婆婆妈妈的,一点也不男子汉的小鸡肚肠的男人。
“就是你懂吗?”他拿着筷子,似乎是要指点江山,“是我觉得我妈,我继父,我妹妹他们仨个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人,那个家是他们的家,而我在这个家里就如同一个外人”。
周宁本来还在闷头嗦粉,听闻此言不由得抬起头,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在水蒸气的带动下,有些闪闪发光。
人一旦产生了某种感觉,就会复制这种感受很多次,所以在钱峰看来这种不安没有居定所的被嫌弃的感受,会伴随他很久。
“这可能只是你自己的一种感觉,你妈妈肯定不会这么想的,其实从她送你过来后,我觉得她看着还挺关心你的。”
周宁这番话并非客套而已,而是发自内心的。
毕竟有昌静个只顾打麻将,不顾姐妹两个人的邪恶势力人设存在,周宁无论看谁的母亲,只要稍微比她好,那就是顶好。
“我最受不了的人就是我妈妈了,就冲着她,我也得搬出来”。
钱峰不出意外的摇摇头,并坚持自己的观点,“女人年轻的时候和中年的时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你知道吗?中年的女人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一种动物,攻击力超强,法力无边,稍有不慎,就会被此物种降维打击。”
这番略带魔幻的话逗得周宁giegie直乐。
“再想想我母亲年轻的时候还是挺小资挺文艺的,爱看个流行小说获奖电影什么的,偶尔也学着男人的样子,关心一下国家大事。现在可好了,舒适一点都不想看了,每天最关心的就是他买的那点股票,晚上看韩剧以及连韩剧都不如的肥皂剧”。
“还有就是张口闭口的成绩和分数似乎还加入了一个类似绝望主妇那样的中年妇女小团体,经常凑一块儿做个美容练练瑜伽,买回一大堆化妆品,可劲儿的往脸上抹。”
实际上作用都不大,那些什么蛋白质大分子内啡肽的,人的皮肤能吸收的少之又少。
周宁笑了笑,吐槽道,“人无论多大,人家爱美也不行吗?你一个男孩子家的肯定不懂,护理自己的身体状态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无论对于哪个年龄段的都一样。”
“那从一而终,她要是光爱美倒好了,问题是她还很唠叨唠叨的,你没处躲没处藏”。
实际上从钱峰一上初中的时候便开始了,母亲和她的对话完全只有一件事,学习,学习,再学习。
几乎是以一种变态的热情,数年如一日的督促着钱峰各种成绩,学习态度,分数状况,稍有下降,那就免不了每天在耳边的喋喋不休。
“是没听过我妈唠叨,都不是把耳朵听出老茧了,而是直接在老茧上长出耳朵来。”钱峰对着周宁夸张的一段比划,周宁也不说话,不回应,默默的吃着碗里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