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要内个!”几个小朋友开心地咧嘴笑,围着周盈转圈。
周盈无奈笑笑,放下手中正在散发的心理健康宣传手册,像孩子王一样带着一众小弟走向那个熊猫玩偶。
熊猫头套拿下,解诚瑀微微笑。
“小朋友找你要气球呢。”周盈也笑着,伸手问他要气球。
这一次,他没有伸出手回应。
“阿瑀...”周盈轻声唤恋人的昵称。
那俊朗的五官至少笑,没有回应,周盈和他的距离呼地一下被拉得很远。
周盈挣扎着,企图离他更近一点却无济于事。
“阿瑀!”
“阿瑀!”
阿瑀...周盈猛然惊醒,是梦。
后背的棉麻睡衣因汗湿透,周盈索性举手将睡衣脱下,赤裸着从床上去洗手间冲澡。
花洒水温刚好,周盈闭眼享受,洗得心满意足。
水痕浸润每一寸肌肤,胸前银色的钥匙状挂坠起伏摇晃。
围着浴巾,周盈看到手机上的日历提示,下周将会是导师蔡浅司的生日。
“嘶,老师会不会比较讨厌囊中羞涩,穷困潦倒混的不咋太好的学生啊…”
退休后的导师,回到了出生地崇鸣岛,在岛上安度晚年,疗养生息,很少再介入心理界的纠纷往事。
正发愁要不要嘘寒问暖,林蔡浅司的信息捷足先登地发来:
【阿盈,下周要不要来崇鸣岛来找我玩?】
周盈拿起手机还没想清楚怎么客套下,洗完澡手上还没干的水珠落到手机屏幕,直接一顿人机一体唤醒。
【没问题,老登】
赶紧把爪子和屏幕在浴巾上擦干净,想撤回已经无济于事。
周盈:OK,i'm fine 。
这一周过的特别的快,一方面因为孙嘉琪对于后续治疗的配合,另一方面通过直播所示,陈棣还在继续着周盈参与但未尽的综艺录制中。
在内陆生活多年,除了在孙嘉琪的梦境中领略过大海,周盈很少有机会接触自然环境下真实的大海。
海风卷着周盈的碎发丝往耳朵里钻,她单手按住遮阳帽,另一只手死死攥着草莓蛋糕盒的把手。
码头上是真实的海景,岛屿在蓝色的丝绸重星罗密布,如碎钻随意撒在天地间。
船夫倒是热心肠人,几经辗转,似乎都对外来客抱有不知名的友好。大概是平时来的新人太少,偶尔见到一个,稀罕得很。
船夫老大第三次把发动机熄火还在开玩笑打马虎眼时,周盈终于忍不住开口:"师傅您这船是烧柴油还是烧冷笑话的?"
"嘿,小姑娘这话说的!"船老大从裤兜掏出扳手,叮叮当当敲打生锈的船沿,"前两天载过个剧组,导演说咱这船有蒸汽朋克质感......"
周盈看着机械手表指针滑向十一点,不理解为什么导师退休后要搬到这座需要转三次船的小岛。
当发动机第八次发出老牛喘气般的轰鸣,她摸出晕船药就着咸腥的海风吞下,奶油裱花早在颠簸中已经糊成了抽象派油画。
终于登岛沿着海滨小路直走,能贯穿岛上的每家每户。
竹编躺椅发出咯吱惨叫,蔡浅司教授顶着一头蒲公英似的白发从仙人掌丛里探头:"我的得意门生居然带着凶器来看我?"
他笑眯眯指着周盈手里变形的蛋糕,"这坨东西要是能说话,估计得申请工伤赔偿。"
"您咋种了这么些妖魔鬼怪?在心理学界失意,改投奔农学植物学?"周盈放下蛋糕,不见外踮脚避开张牙舞爪的仙人掌,紫红色异形植物正朝外喷射绒毛,"这玩意长得像被辐射过的海胆。"
对于熟悉的导师,周盈向来有话直说口无遮言。
"这叫心理学实践田。"蔡浅司从帆布裤兜掏出镊子,小心翼翼夹走粘在周盈袖口的刺球,"仙人掌的刺,就像某些人给自己编造美梦当盔甲——"
他突然倒抽冷气,原来有根漏网之刺扎进了拇指。
打量着这个精神的小老头,虽然年事较高,可容光焕发。梳着大背头,干净讲究的中山装,气质上一点也不输年轻人。
周盈憋着笑递过创可贴,鼻尖突然飘来爆米花的焦香。
记忆像被掀开的汽水罐,咕嘟咕嘟冒出气泡,没人关上,水就倾泻而下。
三年前那个暴雨夜,她和解诚瑀在出租房里煮泡面,微波炉突然炸开漫天"雪花"。那人顶着满脑袋爆米花,眼睛比窗外的闪电还亮:"阿盈,咱们这算不算共享脑洞了?"
"丫头?"林教授挥动着包扎好的手指,把发呆的周盈晃回现实,"尝尝我种的咖啡豆,保证比你开给病人的安慰剂管用。"
陶瓷杯沿还沾着泥土,周盈抿了口黑得发亮的液体,苦得差点把上个月的早饭吐出来。
“前几天才看到新闻上说咖啡豆里面是百分百含蟑螂屎的。”
老教授却像喝果汁似的吨吨吨灌下半杯:"当年解诚瑀偷喝我的中药提神,表情跟你现在一模一样。"
听到这个名字,没想到蔡教授还记得…周盈手一抖,咖啡渍在白大褂上晕开赭石色染块。耳边传来解诚瑀耍赖的声音:"周医生行行好,给我开个'女朋友陪护处方'呗?"
那时他很忙,工作出差更是到处跑,一回来找不到周盈,就总爱装病往心理咨询室跑,直到......直到那个人忽然消失不见。
留下很长时间没有办法走出来的周盈,医者仁心,却难自愈。
那时候太年轻,不知道陪伴的意义,只是单纯觉得解诚瑀那么忙,那我就要变得比他更忙。
自知那时候是性格恶劣,死要面子还争强好胜,可能正因为这样,解诚瑀才一声招呼都不打的消失,音讯全无,人间蒸发。
"你知道仙人掌为什么长刺吗?"蔡教授突然用镊子敲响玻璃杯,"不是怕被伤害,是怕自己太甜了招虫子。"他摘下一颗鲜红欲滴的仙人掌果,"你看,是不是就像某些聪明人,用美梦把自己裹成粽子,以为不看伤口就不存在。"
周盈的睫毛颤了颤,草莓奶油不知何时蹭到了鼻尖。记忆里的解诚瑀总会伸手帮她擦掉,然后笑她“像个小孩”。可现在只剩海风舔舐着甜腻。
"上周我梦见他了。"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仙人掌绒毛,"在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游乐园,他扮着大熊猫,给小孩子们分气球......"
老教授突然把蛋糕扣在石桌上,奶油四溅惊飞了偷食的海鸥。"尝尝这个!"他挖起一坨混着沙粒的蛋糕塞进周盈嘴里,"过期的回忆,比隔夜咖啡还涩吧?"
咸涩的液体突然决堤,周盈尝到了海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