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峥步伐走得比平时要铿锵，冲锋衣的拉链开着，迎面的寒风将衣角掀开，像个侠客。
“加完微信了？”
语焉不详，听不出是对谁说的。
林靖川轻轻点了个头，眼镜闪过一股冷蓝色的寒光，直直地望着来人。
“那我要带女朋友走了。”
裴峥伸手攥住苏月茉手腕，轻轻一提，紧紧箍在了怀里。
目光没有偏向她，手指上使了不少力气，隔着厚厚的衣服都能感觉到他的情绪。
老子不开心。
林靖川没理会裴峥的话，垂眸望着依偎在他怀里的人，声音低沉柔和：
“这里的玫瑰排骨不如阿姨做的好吃，下次我们换个地方。”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她在这里跟同事吃饭，必定会被林靖川这一句话给带偏了。
又或者换作高中那时候，年少气盛，不会沉下心去思考，也会中他的话术，以为苏月茉刚跟他在这里吃饭。
裴峥呵笑一声，扬了扬下巴，将人的视线牵过来，语气有些懒散：
“换一招吧，十年前用过了。”
林靖川冷静回望，不服输：“管用就行。”
裴峥还是笑，面色波澜不惊：“没看出来。”
十年了，看谁把姑娘搂在怀里，是我哎。
林靖川气滞了一瞬，很快泯然一笑：“别急，再等等。”
裴峥垂眸，看了看怀里的姑娘，笑着说：
“不等，你自己单着吧。再等下去茉茉要生气了，昨天还说青华附中新开的学区房马上就被抢完了，让我赶紧买，她最重视孩子教育了。”
苏月茉不知道裴峥是不是在征询她的意见，生硬地跟着点头。
见她还算乖觉，裴峥心里好受了一点，抬眼看着林靖川，眼睛的神采亮了亮，颇为真诚：
“理想城那小区真不错，是我朋友家开发的，需要的话给你留一套，将来用得着。”
林靖川看了一眼苏月茉，淡淡地说：“不麻烦了，我的经济实力没法跟裴总比。”
“林大夫不要谦虚，”裴峥笑了下，说：“我一个没爹没妈的人有什么实力，林大夫就不一样了。”
一语中的，林靖川眉心皱了下，眼镜上闪了几丝蓝光，冰冷异常。
华格酒店门口是个临时停机坪，三个人站在大大的H圈内，四下空旷漏风，只有脚底的边界灯忽明忽暗的亮着。
两人在这明争暗刚，苏月茉只觉得腹背都是冷风。
“哥哥，我好冷。”苏月茉打了个冷战，扯了扯裴峥的衣袖：“回家吧。”
见她嘴唇有些紫，裴峥将围巾解下来套在她脖子上，转身拥着她往停车场方向走，冲人点了头，道别的话都省了。
“小茉，明天的约定别忘了。”林靖川也折身回酒店，冲着两人的背影喊了一句。
裴峥的手心从肩膀扣到了她的头上，牢牢扣向自己，不允许她回头应声。
电光火石间，两个男人的目光短兵相接一瞬，各自收回。
出了广场，裴峥放开了她的肩膀，捏着车钥匙闷头向前走。
苏月茉小跑几步跟上，探着头说：“我跟他是结账时遇见的。”
“嗯。”裴峥闷声回。
话题断在了刚才，她该死的好奇心又挑出来作祟，好死不死的问了句：
“林靖川的父母很厉害吗？”
裴峥冷笑一声，问：“对他挺好奇？”
“不，一点都不好奇。”
苏月茉读懂了裴峥的脸色，吐了吐舌头，不等他发作，拉开副驾驶的座位钻了上去。
乍一钻进密闭空间，苏月茉还是觉得气短，尤其是刚才走路说话灌了冷风，喉管又开始疼痛。
还是裴峥发现了她的异常，等红灯的间隙，捏着她的下巴转向自己，犹疑地问：“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有吧？”
“别动，” 裴峥揽着她往身前带了带，侧耳听，她的呼吸里带着轻微的鸣音。
裴峥圈起指尖抚了下她的额头，接着试了试自己的额头，语气柔和下来，轻声问：“是不是发烧了？”
苏月茉清了清嗓子，落下车窗喘了口气说：
“冬天偶尔会不舒服，没事的，明天去看看。”
“现在就去。”裴峥发动了车子，打开手机导航搜索省立医院的位置，被苏月茉夺了下来。
“今天好累哦，”苏月茉说：“明天去看好不好？已经约了大夫了。”
苏月茉掏出手机来给他展示挂号信息，手机停留在跟林靖川对话的微信界面上。
紧接着手机“滴滴”两声，屏幕闪烁了一行小字：电量低，很快屏幕黑了下去，自动关机了。
绿灯亮起，裴峥松了手刹起步，再没有言语。眼里满是那个翠绿色的头像。
裴峥为了照顾她没开太高的暖风，搓了搓手还是很冷，她伸手撩起裴峥的冲锋衣和毛衫，将冰凉的手贴在了他的后脊背。
飒飒寒霜遇骄阳，一股热流从掌心传递过来，是她最贪恋的裴峥的体温。
裴峥乍被冰凉的手刺激了一下，“嘶”了一声吸了口凉气，反应过来是她在搞怪，眉心皱了皱：
“别闹。”
苏月茉将手心翻了一下，手背贴在他后背，撒娇说：
“好冷哦，暖暖手。”
这丫头的手确实冷，是放在冰窖里刚拿出来的么。
裴峥一手扶住方向盘，另一手将她的手攥在手心，塞进了口袋里细细暖着。
她用指甲挠了挠裴峥的手心，裴峥狠狠攥住她的指尖。
她再挣扎出来挠，他再攥住。
几个回合下来，裴峥终于被逗笑了，面色缓和了些，低头睨着她问：“好玩么？”
苏月茉也算松了一口气，点头：“好玩。”
还是闷不做声，车内的氛围跟气温一样冷。
一路无言疾行了四十分钟，直到进了老城区，拐进那条逼仄的街道，车辆稳稳停住。
“你到了。”
裴峥淡淡说了句，伸手解开了她的安全带。
苏月茉点了点头，轻声问：“那我走了？”
裴峥点头，说：“明天上午请个假，带你去医院。”
“多喝点温水，不准吃零食。”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苏月茉悻悻下车。
小姑娘走了几步，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忽然折身，蹬蹬跑到车前，敲了敲车窗。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裴峥说：“晚安哦，男朋友。”
苏月茉伸出两指沾了一个吻，轻轻贴在他的脸颊，转身跑回小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