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茉循声上了二楼，透过一条窄窄的门缝往里看。
小斐机灵，为了顾全拍摄大局还在满脸赔笑，抱着咖啡往人眼前送，低头央求了几句。
侯小蝶的脸一直阴着，不接咖啡，看样子不打算松口。
女人天生都有第六感，候小蝶感受到了来自背后的灼热注视，忽然拧头看向门口，跟苏月茉对视上了。
两人目光交织了一瞬，候小蝶先冲她笑了，那股得意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
苏月茉推门进去，揽过小斐的肩膀，附在她耳边低声说：
“去把展厅里那件礼服的衬裙拿过来。”
小斐愣了一下，看着苏月茉递来的展柜钥匙，连连摆手：
“不行不行，我可不敢，那是孔老师送给你的古董衣……”
那件礼服是孔蔚花了六位数，从国外的拍卖行里拍回来送给苏月茉的。
苏月茉不懂服饰，但她知道对于孔蔚这样的设计师来说，古董衣就是艺术品。
就像蒙娜丽莎的微笑之于一个画家，那种价值不能单纯用金钱来衡量。
当初这衣服送给苏月茉的时候，她上手摸过一次，里面的真丝衬裙薄如蝉翼，搭在手臂上软得像团云似的。
她固然欣喜，却也觉得这么美的礼服穿在她身上就是暴殄天物，于是找了个借口锁在橱窗里，供人欣赏。
因为正主一次也没穿过，小斐不敢轻举妄动。
苏月茉抿了下唇，浅笑一声说：
“拍摄要紧，你也不想拖到明天吧？去拿吧，孔蔚那里有我去说。”
小斐横了横心，捏着钥匙，咬牙出了化妆间。
妆发做完，其他几人也离开化妆间去楼下休息，房间安静了下来，只剩她们两人面面相觑。
侯小蝶倒是不见外，伸出嫩白的长腿勾了一下身侧的凳子，使了个眼色道：
“坐呀，跟老朋友叙叙旧。”
还挺会反客为主。
苏月茉没给她这个面子，扯过另一把椅子坐下。
候小蝶浅笑了声，抽出一根细细的长烟燃起，吸一口吐出来，袅袅的白色烟雾升腾着，将她的脸笼罩起来。
“没看出来啊，你竟然能巴结上孔老师，使了什么招数？”
六位数的古董衣说买就买，用他们模特圈的行话来说，这得是设计师的缪思女神才有的待遇。
候小蝶摸爬滚打十几年也没遇上一个呢，何况是孔蔚这样年纪轻轻就受人追捧，前途无量的新锐设计师。
苏月茉并没被她拱火，起身打开了空气净化器，淡淡地说：
“在你眼里所有的男女关系都是皮肉交易吧，难为你了。”
候小蝶自在地往沙发里窝了窝，炫技似地吐了个烟圈，开玩笑似的说：
“讲真的，我以为你会和裴峥在一起呢。”
候小蝶跟裴峥一直没有联系。圈子不同，自然也没有交集。
只知道裴峥出国了，从周怡梦的INS里零星见过裴峥的身影，对他如今已经回国的事是毫不知情的。
她猛吸一口烟，对着小斐买来的咖啡里弹了弹烟灰，抬眼说：
“不过也不意外。裴峥那人太直了，还是个死脑筋，当年那事都逼到那份上了，喜欢你居然不敢说，真是活该你俩就那么错过了。”
话赶到了这里，苏月茉就忍不住想问了：
“当年的事，是你陷害裴峥的吧？”
侯小蝶被问愣了，吸了一口烟冲她吐过来，正了正身子看着她笑：
“嗨，咱们别聊裴峥了。都是老同学，话题可多了，聊聊你，聊聊我？”
“行，那就聊你。”
苏月茉歪头躲了下她吹过来的烟，轻咳一声，正色道：
“你当初报案后，为什么消失了？”
受害人报了案，第二天就失踪了，裴峥百口莫辩。
当时什么流言蜚语都有，甚至有人揣测裴峥为了掩盖恶行，杀人灭口，候小蝶已经被肢解了曝尸荒野。
当时连裴馨竹都跟着挨骂，画室的牌匾被人摔了好几筐烂菜叶子和臭鸡蛋。
“这不还是一个事？”
侯小蝶笑，随后正了神色，认真说：
“我不敢回家啊，听说裴若卿拿着硫酸在我家门口等我呢。”
“裴若卿拿的是刀，”
苏月茉说：
“拿硫酸的是我。”
苏月茉面色冷冷的，眼神带着杀气。
侯小蝶还真被震了一下，眼前这人目光凶狠，仿佛现在手里就拿着硫酸似的。让她不敢再说笑。
“你还真能高看我。”
候小蝶挠了挠头，无奈道：
“我要有那个脑子陷害裴峥，何至于在娱乐圈滚了这么久，现在还被人骗。”
她忽然身体前倾，眨着大眼睛盯着苏月茉，满脸无辜相：
“当年那事，我要说我是被人坑了，你信吗？”
苏月茉不自觉攥了攥拳头，哼笑一声：
“你现在这么风光，你说我信吗？”
候小蝶笑了笑，猛吸几口把烟掐灭，烟蒂随手丢进了咖啡杯里，扯着睡袍露出长腿自然交叠了一下，干脆明说：
“我真是被林靖川坑了。”
候小蝶本来就心野，这些年也没少经历权色交易，看高中那时候的事儿也云淡风轻了。
既然这事在苏月茉心里还没过去，她也不介意把陈年烂账翻开来晾一晾。
当年是林靖川主动找候小蝶的，他说自己跟裴峥是小时候玩到大的朋友，很了解裴峥，能帮候小蝶追到裴峥。
候小蝶当时被裴峥冷落了几次，恨得牙根痒痒，非不信邪要把他拿下不可。
候小蝶的拿下，并不是像跟冯潇阳那样睡一觉就算完事，她想认真得到裴峥的喜欢。
那天，林靖川给候小蝶扔过来一包衣服，让她在晚自习前换上，到足球场后面的小树林里等裴峥。
候小蝶去卫生间里扯出衣服来一看，白色衬衣，粉色格子及膝裙，里面还有双白色带暗纹的长筒袜，白色耐克板鞋，完全就是苏月茉平时的装扮。
候小蝶打电话问林靖川在搞什么鬼，他冷冷地回了一句，穿好，别忘了扎高马尾。
她这才发现，里面还有个黑色的电话绳样的发圈，好像也是苏月茉平时在手腕上套着的那种。
候小蝶也没过脑子，整理好了，还特地补了补妆容，不自觉把眉毛画得平直了些。
恍惚间，她还真觉得自己跟苏月茉有点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