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茉再次从噩梦中醒过来,惊慌间看了下手机,已经是凌晨了。
眼睛有些酸涩,她从药箱里取出眼药水滴了几次,闭着眼睛仰头,脑海里全是那个笔走龙蛇的签名。
那个签名到底有什么鬼,一定要搞清楚,她恨恨地想。
苏月茉困乏至极,却再也不敢陷进梦里,硬捱着等到了天亮。
适逢这几日天晴日暖,陵园的残冰已经融尽。
清晨第一缕橙光透过摇晃的树影洒进松林,默默温暖着那一片沉睡的灵魂。
陵园看守老王已经在打扫传达室内的卫生,见了是苏月茉来,笑着挺直了身子。
“小苏,前几天刚来过,又来啦?”
老王看守这所陵园已经有年头了,并不觉得来这里是件需要避讳的事情。
于他而言,扫墓,巡山、卖花就是一份工作,来这里扫墓的都是客人。
“王叔,麻烦帮我包两大束粉色雏菊。”
苏月茉从钱包里拿出400元现金递过去,特意强调了句:
“不用找了。”
“行,给你包多点。”
老王笑着接过钱,从花筒里挑了一大捧花出来,边包边笑着道:
“每次来都送两束花,你可太有孝心了。”
苏月茉笑着点头,扯过访客本子签上名字。
趁老王埋头包花的间隙,苏月茉快速翻到上次的访问记录,找到了那个签名。
这回她仔细端详了那个签名,深吸一口气,确定不是她多心,除了笔力有些虚浮,笔势和笔锋真的太像了。
趁老王背过身去剪扎带的间隙,苏月茉壮了胆子,将那页带着签名的访客单整齐撕了下来,折好放进包里。
老王转身将花递过来,苏月茉已经将访客单填好,她攥了攥笔,抬眼笑道:
“王叔,我能再加几朵满天星吗?我干妈挺喜欢那个的,我可以加钱。”
“加什么钱,送你几朵,你等我重新包一下。”
今天没有访客,老王抱着花返回里间,拆开包装,慢腾腾地将花重新搭配好。
苏月茉趁机快速翻到了中秋那次跟裴峥一起来的记录,果然,那个签名在他们访问的次日又出现了。
这个人两次都在她祭奠之后出现,未免太过巧合。
苏月茉不服气往前翻,
九月份重阳节……
八月份裴馨竹的冥诞日……
四月一日裴馨竹的忌日……
甚至是在六月份,一个没有任何特殊原因的日子……
每次她祭祀过后,隔一天或者几天这个人就会出现。
上帝很忙,没空制造这么多巧合,这事一定有蹊跷,苏月茉坚信。
“来,包好了!”老王抱着两大束花给她看。
苏月茉笑着接过,抬手碰了下盒子里没收的打火机,笑着问:
“大叔,您最近收获不少呀?”
这里的陵园靠近常青园,林深树密,不允许出现明火,到这里来祭扫的人必须要先来上缴打火机。
好多人祭祀完懒得绕回传达室这里领回打火机,故盒子里已经满当当缴了一盒子。
老王不抽烟,也不觉得这一堆打火机有什么稀罕,憨笑着说:
“也就过年这段时间来的人多,生面孔也多,像你这样隔几个月来一次的,可真没几个。”
苏月茉笑着点头,翻开登记本,指了指那个笔迹说:
“说到这,我签名时发现一个笔迹还挺经常出现的,这人经常来吧?”
老王凑上前去看了一眼,拄着拖把头子想了想,说:
“哦他呀,一个挺高的男人。是经常来,跟你一样。”
“男人?”苏月茉浅笑了下,假装八卦,轻声说:“笔迹这么轻柔,还以为是个女人。难道是用左手签的?”
老王定睛看了眼,再次确认:
“没见过有人用左手签字,确实是个男人,来祭奠他老婆。他说是愚人节那天得抑郁症自杀的,十好几年了。 ”
“那这人还挺长情的。”苏月茉低了低头,认真回。
老王叹了口气,攥了攥手里的拖把说:
“哎!死是最容易的,刀往手腕子上一抹就完事了,罪都是活着的人受的。”
老王摇了摇头,拎着扫把往传达室后面走。
饶是他整天看守在这里,亦是看不透生死的。
路面整洁干燥,整座陵园空幽寂静,偶尔能听见鸟雀晨起觅食的叽喳声,格外清脆。
苏月茉将两束花堆在墓碑前,蹲下身去,直视着裴馨竹桃花流水一般深情的眼眸,这才是她一贯的慈善样子。
跟梦中那个惊悚的样子截然不同。
“干妈,我很好,裴峥也很好。”
苏月茉缓缓开口,轻叹一声问:
“你是不是不太好?”
……
元旦过后第一个工作日。
尹雪破例到得很早,没到周会时间就已经早早坐在办公室里,进入了工作状态。
见苏月茉来了,她透过百叶窗冲人笑了下,还招了招手。
尹雪合上电脑起身,揣着胳膊,笑意吟吟地看着她进门,捏着嗓子娇滴滴地,带着调戏的语气说:
“小茉?小茉?”
苏月茉晚上做了噩梦没休息好,又没吃早饭,大清早城南城北跑了一个来回本来就低血糖,听尹雪说话这么腻味人,只觉得胃里不停地泛酸水。
苏月茉皱了皱眉,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尹经理。你是不是药吃多了?”
大清早给你亢奋成这样。
尹雪也不生气,笑着指了指班台前的椅子示意她坐。
“你不知道“小茉”都成新年第一个流行梗了吧?”
尹雪倚在班台上,拧着腰,半调侃半认真地说:
“这几天华港的头条新闻就两件事:一,全城寻找在烟火晚会上没露面的小茉是谁,居然能拒绝一个精英男士的示爱;二,华港今年气候反常,寒冬夜里居然下了冰雹。”
苏月茉愣了一下,掏出手机点开新闻,只有几条关于元旦夜音乐烟火的视频,往下看确实是下冰雹的新闻推送。
所以,那晚上并不是她幻听,在他们做那件亲密事情的时候,砸在窗玻璃上的噼里啪啦声是冰雹。
想到这里,苏月茉脸红了一下。
那个清脆的律动声,回忆起来还是心潮澎湃,甚至有些窃喜。
“那小茉真是你啊?”尹雪笑着问。
“不是。”苏月茉回神,收起手机,坚决否认。
“别装了,”
尹雪弯下腰去看着她的脸,伸出手指在她脸颊戳出一个酒窝,笑着说:
“难不成你脸红成这样,是因为华港大冬天下冰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