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亮起,林靖川转回头去,双手稳稳扶着方向盘,食指轻轻敲着节奏。
原来是怕她在密闭空间里戴口罩会再次发病,医生果然有独特的关注点。
苏月茉如释重负地别过头去,偷偷出了口气。
她可记住了:下次千万不能坐他的车了!
这人认真的眼神让人招架不住,太吓人了!
越往老城区走,雪下得越大,轮胎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咯吱咯吱”的声响。
高一那年的冬天,也像今年这样,三不五时就要落场雪。
裴峥要从他家过来再接她上学,比平时还要早起半个小时。
苏月茉让他以后不要来了,裴峥说越是这种日子,那个怪咖越可能出来,不能放松警惕。
这事还是裴若卿当笑话说给她听的。
想到这里,苏月茉倏自笑了一下。
林靖川捕捉到了她的小变化,也跟着笑了,轻声问:“刚才哭什么?”
“没。”她低低地说。
“上次见你哭成那样,还是裴峥毁了我们的实验成果的时候。”
没想到他会刻意提裴峥,苏月茉愣了一下。
顺着林靖川的视线望过去,Fair Funds 捐助的那座实验楼已经封顶了。
魅蓝色的探照灯下,乳白色的墙体在雪夜里格外显眼,俨然一座筑梦的象牙塔。
那座塔里,他们曾经的青葱岁月,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秘密,都刻在了桌洞的木板里。
……
高一下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林靖川从外校转过来,同样是学校挖来的竞赛尖子,老师特意安排两个人同坐。
同桌那两个月,两人并没有热络。
苏月茉记得,那时候她签字笔没水了或者橡皮找不到了,都要伸手捅一捅前桌的人,明明他的笔袋就放在眼前。
因为林靖川这个人太冷了,他不主动说话她都没勇气开口。
直到学期末的生物实验课,老师安排分小组做实验,苏月茉和林靖川抽到同一个课题,两人慢慢熟悉起来。
偶然两人有次一起回家,苏月茉发现林靖川住在他们小区隔壁的民房区。
那里大多都是些留守老人或者空置房,因为都是亟待拆迁的房子,租金低的可怜,一个月也就两三百的样子。
林靖川租了一套带院子的小房子,假期不能住校的时候就住在那个小房子里。
苏月茉跟着去过一次,房子里还算干净,就是空荡荡的,只有一台电脑和一张床,符合一个少年对生活没什么要求的样子。
苏月茉没好意思打听他的家庭状况,左右也不过是离异家庭的孩子,不然怎么可能有家不回。
……
尽管道路两边停满了车子,林靖川还是极耐心地穿行而过,将车子缓缓停在岚怡园小区门口。
城中心这边素雪落得缓慢,车内外温差不大,苏月茉下车还是被冷气激了一下。
她下意识拉上了口罩,跟他道谢后又道别。
刚转身走了几步,身后的人追上来,扯了下她的手臂。
“小茉,”林靖川主动问道:“明天下班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苏月茉这才想起来,从蒋莹入院到现在,林靖川跟着忙前忙后,帮忙调病床,安排手术,还给节省了很多医药费,她都没好好说声谢谢。
她迟疑了下,有些为难:“我最近不太方便。”
林靖川浅笑了下,轻轻推了下眼镜,垂眸下去,像是预料到会被拒绝的样子。
苏月茉摆手解释:“蒋教授接的翻译文本快到交稿的时候了,她现在没法工作,我得把她的工作做完。”
他穿着很板正,即使下了班也是商务风衣,西裤皮鞋,斯斯文文的样子。
男生和男人的区别,在于眼神明明是收着的,扑面而来的确实张狂又侵略的气息,有韧性,就是要占有。
“那我下周再问你。”
林靖川嘴角扬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攥着拳在她面前晃了晃说:
“把手给我。”
林靖川松手,她手心里躺着一个仿真的草莓钥匙挂件。
小草莓都是人工烤漆后网筛的,翠绿色的草莓叶子,渐变色的红色果肉,看上去垂涎欲滴。
“给你点灵感,希望你下周能顺利校译完。”林靖川浅笑着说。
苏月茉觉得这个气氛有些怪异,摊着手心往他身前送了送,表示拒绝:
“这不合适。”
林靖川将她的手心合拢,推了回来:
“小东西,去国外培训时在艺术品街买的,几美元而已,别嫌弃。”
他很懂得分寸,温热的掌心握了下她的手,很快将双手揣进兜里,又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几十块钱的小物件,再扭捏下去,用付雪晴的话说,是不是有点给脸不要脸了。
苏月茉笑着说了谢谢,林靖川冲她点了下头,后退了几步转身回了车子上,冲她摆了摆手。
待他车子都开远了,苏月茉皱着眉头出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