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疗养院的设施跟其他疗养院的格局相差不大,尤其这一天是电视台来采访的日子,在七八个机位的拍摄下,一切都显得那么完美。
苏月茉没去参观那些窗明几净的宿舍,一尘不染的运动器械,而是沿着石子路慢慢踱步,又转向一条新开辟的竹林小巷。
路越走越窄,竹林密得让人看不清前方。
她越往深处走,越觉得不对劲。
远处传来阵阵男人呻吟的声音,不是经历情事那种沉醉其中的呻吟,而是被虐待鞭打后吃劲的声音。
苏月茉踮着脚尖,循着声音往前走。
果然,在密林深处有一个小木屋,除了一扇小窗外,房子通体都刷成了黑色的油漆,透着阴森和诡异的气息,而这个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苏月茉垫着脚靠近,透过玻璃窗的缝隙,她看到房间正对着她的那面墙上画满了涂鸦,有骷髅头还有一些带着血色的英文字母,像是街头艺术家的涂鸦之作。
墙下立着一座祭台,上面有带着血的羊头,盘踞着不知是死是活的黄黑相间的金环蛇,还有看不出用什么肋骨串制的风铃,粗制滥造之余,有些惊悚。
祭台前有个面色稚嫩的少年正跪着,攥着一截半米长的皮鞭抽打自己后背。
他一边吃痛,一边念念有词:
“我甘愿受罚,请先知再给我一次机会……”
苏月茉探头看,祭台旁边立着一个拿手杖的中年男人。
他戴着顶毡帽看不清五官,只能大略看到满脸络腮胡,体型微胖,穿一身米白色中式对襟大褂,打扮得电视里隐居世外的隐士。
未得到答复,跪着的人继续狠狠地抽打自己,毫不留情。
少年枯瘦如柴,脊柱和肋骨根根分明,后背的皮肉已经裂开,红色的血液里泛着白花花的皮肉。
苏月茉第一感觉是,这可能是犯错的小徒弟被师父责罚。
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哪有师父会让徒弟面对那么恐怖的祭台做自我惩罚,即便是真的师徒,教的也是邪门歪道。
在这个标榜着仁爱和慈善的疗养院深处,竟然藏着这么一个邪恶的小黑屋。
想到这里,她忽然记起来,这种透着惊悚和恐怖意味的仪式,很像是在网上见到的恶魔崇拜。
苏月茉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她又惊又怕,瑟缩着出了一口气。
惊吓之余,脚步踉跄了一下,发出一阵细碎的声音。
络腮胡的帽檐晃了一下,警惕地压低声音,喊了一声:
“谁?!”
苏月茉拔腿往小木屋斜后方跑,冲进了方才那片竹林里。
紧接着,门被砰然打开。
脚步声越来越近,络腮胡拎着那根带血的皮鞭追出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沿着竹林摇动的方向过来,一深一浅,是个跛脚。
苏月茉屏住呼吸,手脚却在止不住的颤抖。
恐惧扼住她的喉咙,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抓出去,捆在祭台上被做成贡品……
正绝望着,忽然间,肩膀被后面的人拍了一下。
她刚要呼救,一只白皙细嫩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嘘”了一声示意她安静。
“这个小淘气原来在这里啊?幸亏你找到了!”
眼前出现一个脸蛋肉嘟嘟的短发女孩,她将一只柴犬塞到苏月茉怀里,伸手提着狗耳朵教训说:
“小淘气!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又乱跑,不怕被团长抓去喂了他的狼吗!”
苏月茉顺着女孩的笑脸望去,刚才在小屋里的络腮胡正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马上就要来到身前。
那人帽檐还是压着,看不清脸,冲苏月茉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是谁?
“哦,她呀,是今天来帮忙的义工,刚才我们俩一直在找院长的柴犬。”
短发女孩面不改色的撒谎,还客套的询问对面的人:
“我们找狗打扰团长工作了吗?对不起对不起!”
一边道着歉,一边笑眯眯的看着对面的人,手举在眉头不停点头行着军礼,还挺俏皮。
络腮胡没接话,歪头看了看两人身后的防盗门,还有短发女孩手里的钥匙,断定了这门是刚打开的。
再看了狗脚上沾的红土,料定了刚才是这狗窜到了小木屋跟前。
络腮胡冲两人挥了挥手,跛脚推上栅栏门落了锁,背着手沿原路踱回去,整个过程不发一言。
终于脱离了危险,短发女孩眼睛快速眨了几下,捂着心口长出了一口气,拥着她快步往疗养院广场那里走。
“谢谢你,帮我解围。”苏月茉微微颔首。
女孩脸色很快转得晴朗,笑得干脆,说话也连珠炮一般:
“我叫童麓,是柏杨的朋友,你也是他的朋友吧?我在他的卷宗里见过你和你男朋友的照片。”
苏月茉笑着点头,心里还在后怕,若不是童麓幸好出现救了她,今天恐怕不能囫囵个出去了。
“你怎么会……”
“我本来是要接待你们的,结果眼睁睁看着你进了竹林。又不敢喊你,只好跟在你后面等你过来。”
童麓说得云淡风轻,挠了挠头,还有点奇怪:
“不过,平时那个栅栏门都是锁着的,今天奇怪了,幸亏那钥匙只有团长自己有。”
苏月茉强装着镇定,回身望了望方才那个小木门。
童麓也跟着望过去,耸了耸肩道:
“刚才那个人,我们都叫他团长,他不管疗养院的事,但是会经常带几个小孩回来,他回来的时候所有靠近后山的门都不准开。那里是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的,不知道搞什么鬼。”
既然童麓还没见过那个小木屋里面的情形,苏月茉没多言,只是再次感谢了童麓的解围。
苏月茉回去帮着做了一天义工,傍晚拖着沉重的身体回了家,疲惫至极,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裴峥年前这段时间还在出差,问候信息是将近12点打过来的,苏月茉霎时间清醒了过来。
同时醒过来的,还有她尘封的记忆。
那个少年的侧脸……她见过的!
隔了一条街道,她看到了这个下巴尖锐,眉骨高耸的少年,拿着一把壁纸刀,将冯潇阳的车从车头划到车尾……
当时那张脸,笑得淫邪,狂放,毫无今天被驯化后乖顺的样子。
“哥哥,”苏月茉拍了拍脸颊让自己保持清醒,缓缓道:
“你猜的没错,那群接死亡外卖的未成年小孩,确实是有组织的。”
她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裴峥复述了一遍,记忆里那个络腮胡的脸闪回了几次。
苏月茉绞尽脑汁的想,那个体型又高又壮的络腮胡,被人称作团长的头领,她肯定也在哪里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