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追光打在他头顶,林靖川瞳仁里的欣喜渐渐变暗,最终低下头去,整个人被禁锢在那一团暗黄色的影子里。
几秒钟后,他转过身去,扯了耳麦,声音有些情难自抑:
“小茉,你不要听信裴峥一面之词,我……”
背后那股温热的体温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她只觉得彻骨寒冷,即使裹着带着他体温的外套,依然冷得不行。
“林靖川 ,”
苏月茉有些不耐烦,喊了声对方的名字,打断了他未说出口的话。
“裴峥没有说过当年的事。”
她长出一口气,吐出一阵带着寒意的白雾。
“裴峥从来没在我面前说过你坏话,一句都没有。”
苏月茉听不得任何污蔑裴峥的话,又补充了句,带着点强横。
对面听完后是长久的沉寂。
苏月茉这么大张旗鼓的维护裴峥,他不是第一次听了。
当年出事的时候,苏月茉也来询问过他,眼神急切,却也斩钉截铁地说:裴峥不是这样的人,你是不是看错了?
裴峥……裴峥……林靖川攥紧了拳头。
“我见过卓亚轩了,就是你帮忙改名换姓的候小蝶,她当年是替我受了罪吧?“
林靖川紧攥的手松开了。
他早该知道候小蝶会把这个事情捅出来,今年候小蝶跟他父亲公司的十年经纪约满,听表姐说她没有打算续约,那就是征兆了。
“小茉,我从没打算做伤害你的事,”
林靖川不慌不忙,娓娓解释道:
“至于候小蝶,那只是个意外……”
当年的事,他确实是想整裴峥,没想到他找去吓唬候小蝶的那两个农民工早到了,而裴峥那天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出现。
他更不可控的是,跟那两个人说好了只是去吓唬一下,不知怎么就真的对候小蝶下手了。
“只是……个意外?”
这么冷血的话都说得出口,高看他的道德水准了。
候小蝶回忆起当晚的事时,脸上的表情扭曲着,一根接着一根吸烟,没办法压下去那种被轮番凌辱的羞耻感。
“小茉,我能过去当面跟你解释下吗?”
林靖川低声央求着,急切,有些无奈。
“没这个必要。”
苏月茉想都没想,断然拒绝。
广场上的表白活动已经结束,大屏幕上闪烁着灯光秀和劲舞曲,有个女子团体正在跳时下大热的爵士舞。
苏月茉看着台上女子曼妙的舞姿,想起那个二十年前抛却家庭和孩子,依然去国外歌舞团去追寻梦想的那个女人。
她离开了,她的儿子还陷在缺失母爱的执念里,甚至现在都没释怀。
她很确定林靖川当初根本就不喜欢她,甚至现在也一样,他只是想夺裴峥护着的东西,让他不痛快。
苏月茉顿了一下,接着说:
“林靖川,你现在跟你母亲也有联系了,你难道没有问过她,对裴馨竹当年的帮助是怨恨还是感恩?”
只是有联系而已,这对离散多年的母子并没有开诚布公谈过当年的事。
林靖川看到母亲在杂志采访中说,闺蜜当年的鼓励和帮助是她开启新生活的动力。
若不是裴馨竹宽解,她可能早就抱着孩子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林靖川看完自然更恨了。
“就算你想不通,亏欠你的人是裴馨竹,这跟裴峥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月茉浅浅的说:
“林靖川,别闹了,很没意思。”
言尽于斯,苏月茉挂了电话。
抬眼环望四周,早就找不到裴峥的身影。
裴峥在感情方面特别小肚鸡肠,方才遇见个郝知时都吃醋老半天,遇上这种直戳肺管子的事,就那个暴躁脾气,肯定找角落蹲着磨刀呢。
她沿着广场往车前跑了几步,远远望着裴峥的车子还稳稳停在树荫下。
他还没走,苏月茉长出了一口气。
下半场的烟火表演已经开始,霓虹在暗夜炸开,天空中撑起了美丽的伞,似孔雀开屏,火树开花,视线所及尽是金光四溅。
她沿着时空长廊往酒吧里走,步履匆忙,连停下来多看一眼天空的时间都不舍得浪费。
推门进了今夜一起浪,果然酒吧里还稀稀朗朗坐着几个人,还是有人不愿意凑热闹的。
阿杰和慕容蹲在吧台里面,裴峥和裴若卿正背对着门口。
他捏着杯琥珀色的冰酒轻轻晃着,神态放松极了,并没有她脑补出的“铁锅炖自己”那种虐心又虐身的大戏。
还是裴若卿先看见了她,招了招手,打趣说:“还真是十分钟,裴峥真了解你。”
苏月茉错愕,问:“什么十分钟?”
裴峥冲她勾了勾手,把靠近裴若卿的那个椅子让给了她,揉了揉她的脑袋问:
“喝什么,让慕容给你调。”
表情看上去轻松又随意,仿佛没经历刚才那事一样。
“就刚才那个吧。”她小声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裴峥点头,弯起指节敲了敲吧台,冲慕容志泽扬了下下巴说:“琥珀青梅。”
慕容志泽弯腰取了两颗青梅果,加了冰块放在酒杯里枕着,转身回去酒柜里拿日本清酒。
“给你的元旦礼物,看好了。”
裴峥将她揽进怀里,咬住耳朵轻轻说了一句。
他迈着长腿跨到舞台中央,从阿杰手里接过吉他,调好了话筒高度,回身坐在高凳上,一条腿撑着地,另一条腿踩着高凳的侧边支撑。
灯光柔和,裴峥没有任何开场白,抬手轻轻拨弦,直接开唱:
“我好像很擅长 自己去某个地方
跟着光 路很长 临走时也会回头望”
是薛之谦的一首新歌。
头顶的灯球轻轻旋转着,裴峥声音温柔缱绻。
“我们 放肆的生长 只为了能回去一趟
能回到 惹一位姑娘她最后 落泪的地方”
裴峥面色舒缓,嘴角还浮着抹淡淡的笑意,就那么直白又热烈的看着她,虽然一个爱字也没说,却让人满满感觉到这就是爱。
“我去,裴峥这个王八蛋也太会了,唱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裴若卿听到一半,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就想逃跑,苏月茉拉住了。
“他真的没有生气?”
趁裴峥低头拨吉他炫技的间隙,苏月茉小声问了裴若卿。
这丫头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撇了撇嘴说:
“超级淡定,亲自镇守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