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呼啸着离开当场，米嫣的脸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苏月茉长松了一口气，猛烈咳嗽起来。
方才经历的一切像在梦里面一样，不敢回想，还在后怕不止。
裴峥掏出车上备着的沙丁胺醇给她喷了下，呼吸通道畅通了，也因为剂量给得过大，她鼻涕和泪水都呛了出来。
柏杨还等在一边，待现场把画室内取证完成离开后，拿着读卡器连接了警车上的电脑设备。
“卧槽，你不愧是你妈的儿子。”柏杨啧了啧嘴。
裴峥跟苏月茉凑上前去，只见电脑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文件，根据年份分成了不同文件夹。
柏杨点开最后一个文件夹，是她出事前的那个月。
这个文件里除了如常存了账本和邮件记录以外，还有一个视频文件。
点开来看，是用卡片相机录的视频。
当年裴馨竹喜欢采风，养成了去哪里都带着相机的职业习惯，那天她从画室回来，不经意在自家书房门口听见了议论港丰的事。
当时裴馨竹对秦世明和米孝成之间的纠葛已经有所了解，两人同时喜欢着一个女同学，三个人是亲密无间的好友。
后来秦世明和女同学在一起了，米孝成考进了大城市，也追到了富家千金裴馨竹，友谊也因为米孝成社会地位的跃进而淡漠了。
秦世明曾经过来找米孝成跟银行牵线帮忙，米孝成拒绝了。
视频里清清楚楚坐着三个人，米孝成稳居中间，当时世明贸易的财务主管尹志成，港商银行的业务经理薄光野。
冯北司站在一边给三位倒茶递水。
当年冯北司只是米孝成公司的一个普通员工，是因为儿子冯潇阳跟裴峥同在球队踢球，才和米孝成搭上了线。
本以为他们当天还是在讨论这件事，没想到他们密谋的是杀人勾当。
当年几人，都是在公司晋升无望，却野心比天高，米孝成利用了这几人功利的心理，将这一盘大棋布了下来。
视频录制了他们计划杀人的所有细节，那些细节的描述，跟后来秦世明的遭遇，一一对上了。
视频录制十几分钟就戛然而止，裴馨竹被警惕放哨的冯北司发现了，她夺窗而逃。
晃动的视频戛然而止，停在树梢上挂着的那轮微凸的下弦月上。
那天是3月31日，第二天裴馨竹就被伪装自杀了。
柏杨叹了口气，退出了视频页面，凝眉望着裴峥说：“我准备连夜审那个丫头，问问他你母亲的下落，你要去吗？”
“不去了。”裴峥回身看了苏月茉一眼说：“我老婆有点发低烧了，我先陪她休息一下。”
当晚苏月茉睡得很不安稳，头脑一直清醒着，米嫣用枪顶在了裴峥头上，“嘭”地一声，爆头。
“是你害死他的！”米嫣狰狞的笑。
“裴峥！”苏月茉高呼一声，从噩梦中醒来，床半边已经空了。
她披上外套出去，客厅通往阳台的灯光一片莹白，裴峥穿着睡袍伏在栏杆上，正泄愤似地抽着烟。
听见苏月茉的脚步声，他拧头回望，对上了她湿漉漉的额角和眼眶。
“做噩梦了？”裴峥掐了烟，清了清口气，冲她伸手。
“嗯。”苏月茉点头，扑进了他怀里。
“别怕。”裴峥吻了吻她的额头。
睡了一觉，困顿稍稍缓解了一些。
裴峥根本都没睡过。如不是为了苏月茉的身体着想，他刚才一定会跟着柏杨去警局，连夜突审米嫣。
苏月茉看出了他的顾虑，小声问：“我们是不是害了干妈？”
“她会没事的。”裴峥摸着她的头发安慰说：“她总是有办法保全自己。”
裴峥在阳台上吹冷风好久了，身体已经冰透了，腿伤还没完全康复，这样着凉是大忌。
“我好冷，我们回屋吧。”苏月茉低声说，裴峥点头，拥着她重新回到屋内。
两人又和衣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天刚透亮，裴峥和苏月茉早早出发去警局。
柏杨团队正在整理SD卡里的证据文件，柏杨拉着两人去监控室看提审米嫣。
这个丫头大清早被提过来后，趴在桌子上睡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除了开口要一支烟被拒，其他时间都在呼呼大睡。
柏杨明白了，为什么昨晚裴峥那么笃定他们从米嫣嘴里审不出什么来，能在看守所的审讯室睡得打鼾，这心理素质果然不一般。
而且，无论问什么，她都只有一句话：我要找我的律师。
苏月茉目睹了整个审讯过程，总觉得她拖延时间越久，裴馨竹的危险就多一分，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她主动找到柏杨的办公室，提议道：“柏警官，我想试试催眠。”
柏杨有些意外：“催眠？”
苏月茉点头：“昨晚跟我干妈视频的那些细节，我总觉得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我想不起来了，我想接受催眠试试。”
刑侦确实有懂催眠的心理医生，但是贸然带受害者重返犯罪现场风险是极大的，苏月茉还是个哮喘患者，这种刺激是极容易导致病发的。
“我以前接受过催眠治疗，所有的利弊都懂，我没事。”苏月茉很坚持。
连裴峥都没有说服苏月茉，只能陪着她一起。
苏月茉按照催眠师的指示放松躺在沙发椅背上，房间内灯光昏黄，眼前的银白色光点闪烁着，从慢到快，最后连成一条晃眼的白色光带。
一瞬间刺眼的光投射过来，苏月茉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只是一秒，她立刻沉进了那段尚未消失的记忆里。
空气中泛着潮湿发霉的气味，耳边是米嫣清脆的高跟鞋踏地声，她手里的枪咔哒 咔哒 晃着。
苏月茉情绪有些激动，身体开始焦躁不安，额头也渗着汗水。
她努力不去想那些，集中注意力观察墙上显示屏里的裴馨竹。
终于，她在发现了端倪。
数秒后，她从催眠中醒来，像是经历一场战役一样，身心疲惫。
苏月茉抓起一杯水来灌进肚子，稍稍压制了下嗓子眼的火气，望着柏杨和裴峥说：
“我知道问题在哪里了。”
“干妈在屏幕中始终是左右晃动的，她在移动的东西上。”
“移动的东西？”柏杨不解，说：“车子上？房车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