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得太近了，呼吸都交缠到一起了。
裴峥别过脸去，重重出了几口气。
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他直直望着头顶的墙纸，循着花纹数上面的格子，漫无目的。
一点，两点，三点，感受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她翻了个身，冲他身边挤了挤，温热的呼吸开始在他耳边搅扰，像团羽毛轻轻撩动一般。
月光透过纱帘，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应该是沉浸在美梦里了。
裴峥长出了一口气，抬脚蹬掉了鞋子，隔着被子，把人轻轻揽在了怀里。
她“唔”了一声，就势往他的枕头上挤了过来。
两人就这样窝成一团，迷迷糊糊也睡着了。
凌晨四点，手机闹钟响了。
裴峥轻轻把胳膊拿出来，抡了抡缓解了那股酸麻，起身去卫生间洗刷。
人都清醒了，女孩柔软的发香还在鼻子周围缠绕。
裴峥望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微扬了一下，心里那些支支吾吾的困惑，都得到肯定的答复了。
待他洗刷完出来的时候，苏月茉已经开灯了。
被子被扯得平平整整，正抬手挽自己的头发。
“早上好哦。”她嘴里叼着个黑发圈，打了招呼。
“早上好，”裴峥应了声，抬手看了下表，提醒她：“时间还早，你可以多睡会儿。”
“不早了，高架五点以后会限号，到了机场还得去还车。”
她低头迅速打包好行李，提着洗漱包急匆匆挤进了卫生间。
十分钟过后，刚才那张素脸已经化好了精致的妆容，扎了个小麻花辫，还换了身黑色的格子长裙。
裴峥对她的动作之迅速感到惊讶。
高中那会儿在楼下等她，从开始喊到人出来少说也得半个小时。
关键是每次出来都是穿身校服，齐肩短发，素着脸，他还纳闷这也没打扮什么，怎么能磨蹭半小时。
“你要去送我？”裴峥问了一句。
“不然呢？”她语气有点微怒，脸上写着呢：你这什么破问题。
“我就问问。”裴峥看她这样顿时怂了，声音低了下去，随手去拉她的行李箱。
人姑娘都打扮齐整了，你这个时候敢说不用，她不得把包摔你脸上么。
苏月茉没清醒过来，上了车又开始迷瞪。
汽车沿着静谧的道路缓缓前行，两人都不说话。
裴峥纯粹是怕打扰了她休息，苏月茉这边又不一样了，感觉还没说几句话，两人就要分别了，有点失落。
到了机场，裴峥先去还了车，接着打印登机牌，忙完后领着她到咖啡厅吃早餐。
邻座的一对小情侣正在因为分别闹情绪，小女孩嘀嗒哒哒掉着眼泪，男孩伏在耳边，深一口浅一口地亲来亲去。
苏月茉越看心里越酸，喝着自己手里的卡布奇诺味道都酸酸的，犯恶心。
“看这么起劲，那是你男朋友？”裴峥出言提醒。
苏月茉回过神来，深呼吸几次，压住了眼角的泪，小声说：
“我是看他那杯咖啡应该很好喝，我这个有点酸。”
裴峥笑了下，将自己的咖啡推到她面前说：“喝我的，跟他那杯一样。”
苏月茉真信了他的鬼话，端起他的咖啡喝了一口，吖在嗓子里差点没呕上来，硬着头皮咽下去，皱眉道：
“好苦！黑咖啡？”
裴峥笑了笑，捏起她的卡布奇诺喂她喝了一口，笑着问：“好喝吗？”
苏月茉点了点头。
“所以说，人可以先苦后甜，不能先甜后苦。”
裴峥把她喝过的黑咖啡接过来，捏在手里喝了一口，半明半寐看着她笑。
裴峥盯着她把早餐吃完，取出湿巾帮她擦了粘在嘴角的蛋糕屑，才胡乱就着她吃剩的东西吃了点果腹。
吃过饭后，两人到了安检口，苏月茉连人带箱子往前推了一把，没作声。
裴峥取了电脑包，把箱子推回来：“昨天走得仓促，在机场买了些马来西亚特产，回去尝尝看，喜欢吃什么跟我说，让朋友再给你寄。”
苏月茉接过箱子，抿了抿嘴。
“提到吃的才肯笑，真是服了你了。”
苏月茉脸上总算有了笑容，裴峥也算放心一点，不然他真说不定大手一挥把机票改签到明天去。
“茉茉，帮哥哥个忙呗？”裴峥说：“青华高中的实验楼开始筹备了，设计公司是华港一建，学校那边你也熟，你来帮哥哥跟进行不行？”
“真捐啊？”
“诈捐哥哥不成坏人了？”裴峥笑着说：“公司每年都有专项资金投入公益，这算合理避税。”
“好。”苏月茉认真点头。
差点忘了，裴峥这个人重信守诺，他从不会信口说一些话来糊弄人。
他油嘴滑舌会哄人开心，但他从不说谎。
后来苏月茉才知道，裴峥当时只是拿这个事情当借口，分散她的注意力。
等她去跟学校接洽才知道，裴峥已经把所有事情都联系好了。
连项目授权信都已经寄到了学校，裴峥早就打算让苏月茉来代他签字，并全权处理捐赠后续的事情。
“行了，今天不是要参加要导师的庆功宴？开心点。”
裴峥双手在她脸颊两边戳了两个小酒窝，轻轻磕了下她的额头说：
“替我给老师带好、”
苏月茉没反应过来：“嗯？ ”
“她不是你的贵人吗？那也是我的贵人。”
裴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说：
“还有孔蔚，我会亲自跟他说谢谢的。”
苏月茉点了点头，说：“好。”
裴峥已经想尽办法在逗她开心了，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强行挤出来的笑容也并不好看。
“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苏月茉壮着胆子问。
“你下一个假期是什么时候？”裴峥问。
苏月茉想了想，说：“国庆和中秋吧，法定有8天假期。”
裴峥笑着挑了挑眉，扯开风衣把她裹了起来，揽在身前，窝在她耳边说：
“那，哥哥回来陪你过中秋。”
机场广播开始播报信息，身边安检的人潮涌动，有人依依惜别，有人深情相拥。
他的眼里只有她。
一个对其他人都暴戾乖张的人，忽然用这种温柔至极的眼神看她，苏月茉觉得，她整个人都没有什么原则了。
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只要他说一起吧，她肯定毫不犹豫就跟着跳下去了。
一道共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