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峥的话戳到了她的痛楚,米嫣抓狂到崩溃。
她,失控了。
“不!我没病!”
米嫣把枪口对准苏月茉,手颤抖着,回望裴峥,哀怨的说:
“我可以变成她的样子,我可以像她一样假装你说过我演技好,那你一定会喜欢我的……”
这一段畸形的爱恋憋在她心里太久了。
当初跟着母亲从小镇搬到城市,遇到救她于水火的裴峥,她的情窦一瞬间被点开了。
想着心上人那一丝酸涩的甜,抵过了秦世明对他们母女的家暴的痛,和班里那些时髦女孩对她土气那些嘲讽的苦。
后来,米嫣才知道那天跟裴峥的相遇绝非偶然。
母亲带着他跟踪米孝成,跟踪裴馨竹,最后跟踪裴峥,用最恶毒的言语诅咒他们。
直到有天看到母亲窝在米孝成怀里哭,她才轰然明白,她和裴峥竟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秦世明骂的没错,她真的是个杂种。
米嫣挣扎、矛盾、纠结,最终还是臣服给了欲望,并任由这段畸形的欲望在血管里生长。
她努力给自己这种变态的情愫找合理的理由,她翻遍各地民俗,终于在一个记载印第安传统习俗的书上找到寄托。
他们说,有血缘的人,才更有理由相爱。
如果世俗不接受这段感情,那她就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苏月茉也记起了那件事,当年裴峥去电视台接她时说了,在商场取花时遇见一个小女孩,见她哭得伤心,就抽了一朵香水百合给她。
苏月茉当时是有点气的,觉得他处处留情,太花心了。
当时的她固然不悦,也只能把那种愤懑藏在心里,她没有能去计较的身份。
米嫣使劲用枪托顶着她的头,苏月茉深吸了一口气,默默闭上了眼睛。
片刻,耳边传来一阵吃吃的笑声。
米嫣收回枪,捏着苏月茉的下巴,凑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今天不会杀你的,你若是死在我手上,裴峥会记你一辈子,也跟着恨我一辈子,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米嫣看着她笑,眼神带着威吓:“我有别的办法。”
米嫣打了个响指,那个黑人男人再次出现在米嫣身边,两人压低了声音用英语交谈着,似乎还有点争执。
苏月茉离得近,只听见了黑人在重复说着两个单词:
Criminal (犯罪) 和Evidence (证据)
不知道他们在合计什么,总不会是比挑拨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更容易的事情。
苏月茉的体力被透支到极限了,她看着眼前的裴峥开始模糊、重影。
她还看到米嫣打了一通电话,随后捏起遥控器了一下按钮,墙壁上那十几块显示屏的交通信号暗了下去,整个房间陷入昏黄的灯光里。
几秒种后,显示屏重新亮了起来,房间里的光线又明亮起来。
裴峥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剪了利落短发、头发灰白、身形消瘦的女人。
人在消瘦至极的时候,眼睛会格外大,也格外明亮。
裴峥惊诧,错愕,挣扎着站了起来,背靠在墙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他已经感觉不到膝盖那万蚁噬心般的疼痛。
苏月茉从没见裴峥如此失态,就连他被扔血袋袭击那天也没露出这样恐惧的神色。
她顺着眼神回头看,只一秒,便惊得哭了出来。
“干妈!”
她认出了屏幕里那个形销骨立的女人,是裴馨竹,活生生的裴馨竹。
苏月茉挣扎着想从吊笼里站起来,用力腾跃了一下,吊笼吱吱呦呦转过半个圈,正好面对着屏幕。
裴馨竹真的瘦了好多,在失真到将人变胖几个号的摄像头下,她看上去是那么单薄。
不仅单薄,还尽显老态,眉毛稀稀疏疏,不施粉黛。
苏月茉忍不住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那个曾经为穿着旗袍露出小肚腩的优雅女人,那个教着她化妆时阴影如何打才能显脸小的女人,那个爱美到有些虚荣的女人,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裴馨竹面无表情的看着苏月茉,眨了眨眼睛,像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米嫣抽出一根烟来,点燃了猛吸了几口,冲着苏月茉的面容吐了一口烟。
她呛得她狠狠咳嗽了起来,米嫣捏着她的喉咙,仰头看着屏幕说:
“裴女士,这下见到你朝思暮想的孩子们了,开心吗?”
裴馨竹轻轻转了一下头,对着米嫣认真回答:“不开心,主人。”
米嫣又抽了一口烟,扬眉问:“为什么不开心?”
裴馨竹再次认真回答:“因为他们让主人不开心。”
米嫣嗤笑一声,很快脸上的氤氲聚拢上来,说:“老狐狸,继续演戏。”
裴峥错愕,进而恼羞成怒。
“米嫣!你这个魔鬼!你对我妈做了什么!”
裴馨竹这种表现,显然是被当成动物在驯化。
她那么清高的人,要形成这种条件反射,必定是进行了很长时间了。
米嫣笑,捏着烟重重吸了几口,挑眉看着裴峥说:
“哥哥,你高看我了。”
裴馨竹出事那年,米嫣才10岁。
她不会是主谋,但绝对是帮凶。
米嫣掐了烟,抬眼看着屏幕,拧着眉说:
“你继续装失忆也行,但是你能决定这两个人谁活着走出去,选儿子,还是干女儿?”
裴馨竹面部还是没有表情,但能清楚看到,她的肩膀轻轻抖动了一下,喉咙上下滚了滚。
这些细微的动作被米嫣捕捉到了。
米嫣清脆的高跟鞋声踏着地,伸手卡着苏月茉的喉咙,恶狠狠冲着屏幕说:
“裴馨竹,你再不说话,你这两个孩子会死陆续死在你面前!你确定要继续演戏吗?”
苏月茉本就因哮喘发作奄奄一息,现在气道被卡住了,脸色已经僵成了紫色。
“妈!救茉茉!”裴峥喊了一句。
听到裴峥的声音,裴馨竹僵直的后背放松了下来,她咬了下嘴唇,缓缓开口说:
“我选我女儿,让她离开这里。”
她声音轻柔舒缓,跟刚才判若两人。
“十年了,”米嫣恶狠狠地说:“你果然一直在装傻!”
她冷笑着松开手,轻轻一勾,将吊笼里挂着苏月茉双手的卸扣松开了。
“轰”得一声,苏月茉像是失重般摔到在地上,滚了几道,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