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半躺在温泉边，青丝铺就如墨色瀑布，手指划过水面，指尖的水滴入泉中，水声如空谷传音，沁人肺腑。从这里看上去，天空更加美丽，两只白鹤亦染上了斑斓的色彩。
黑无常道：“殿下为何要在这样的地方建房子？”
“以后这里便是本殿的家了，本殿要和音音增进感情，顺便教她学习琴棋书画。”
冥王席地而坐，拎起小方桌上的酒壶，斟了一杯酒：“这样便和以前一样了。”
酒香引得白无常咽口水，兴许是为了引起殿下的注意，咕咚声特别响。
“那地府……”迎着他的目光，黑无常还是把“你不回去了么”六个字咽了回去。
“哦？”白无常爬了过去，眼睛贼亮，自觉的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殿下是要逆天改命，断了她与沈勖的姻缘？”
冥王扬眉：“有何不可？”
“未尝不可。”白无常笑了笑，笑容中带着玩味：“只是，殿下这次打算处几年呢？”
冥王眯起了眼睛，气氛突然间危险了起来。
“小白，不得无礼。”黑无常跪了下去，“请殿下恕罪，小的这就带着他退下。”
冥王没有睬他，白无常托着下巴，直勾勾的望着他：“殿下可明白为何只有人类才有情？”
冥王冷静的吐出两个字：“为何？”
“因为感情是有期限的啊。对于大多数人来讲，待到他们寿终正寝时，这份感情刚刚到期，谁也不欠谁，谁也不怨谁。”白无常顿了顿，“刚刚好。”
弯下腰，修长的手指划过水面，抛起水花，嘻嘻笑道：“殿下，啥时候把宝宝接过来，人家想和她一起泡澡澡，玩水水。”
殿下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白皙的脸氤氲在水雾中，蓦地有些悲凉：“目前她不愿。”
“为何？”白无常惊诧，而后笃定道：“肯定是因为那个沈勖，人家两个是上天注定的姻缘，注定要被捆在一起一辈子。”
冥王冷哼道：“她是不愿离开那个破家，离开那几个愚蠢的人类。”
想起那个鸡鸣鸭叫，腌臜恶臭，坑洼不平的破院子，昏暗逼仄的睡房，每日的粗茶淡饭，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也在情理之中。”黑无常道，“毕竟血浓于水。”
“你要让人家跟爹娘分开，当然不乐意了。”白无常拍着水花，脸上浮现淡淡红晕，“偶尔接过来玩几天肯定同意的。”
冥王闭着眼，撑着额，唔了一声。
狭长的眸子倏地打开，迸射出凌厉的光，沉声道：“十安县有恶鬼作祟，速速前去。”
白无常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被他用法术丢了出去。
山脚下的另一处有一颗结满红果子的树，被翠绿的叶儿衬的如红宝石般美丽，反射出迷人的光芒，树下一个蓝衣少女举着一截枯树枝在果树间打来打去，红果子冰雹似的往下砸。
另一个绿衣小姑娘像欢悦的小鹿儿，在树下跳来跳去，捡起地上的果子，包在裙裾，又倒进背篓里。
正是卢铁生家的一双如花似玉的女儿。
阿宝想吃冰糖葫芦，觉得外面买的有点酸，卢晴柔便自己做了几串，除了裹了糖霜和炒熟的芝麻，还加了切碎的果干，味道竟比外面买的还好。
阿宝灵机一动，发现了一个商机，打算做冰糖葫芦生意，有她这个可爱的活招牌，生意一定火爆。
等赚了钱，盘个小门面，小门面又生出很多很多的小门面。
哇，发财了。
但做冰糖葫芦需要大量的山楂，买来的很贵，卖不起价，赚不了钱。沈勖告诉他们书院后山有颗山楂树，等他放学了就陪她去摘果子，阿宝怕让旁人摘走了，便和姐姐先来。
“阿宝够了么？”卢晴柔累的气喘吁吁。
“有些砸烂了，有些被虫吃了，不能用。”
阿宝拿起一颗在身上擦了擦，放进嘴里，方一咬碎，就用舌头顶了出来，小脸瞬间变了样，斜眉歪眼，涎水直流。
“好，酸，牙……”
“所以要裹糖，裹上糖再吃就是酸酸甜甜，开胃又爽口。”
卢晴柔踮起脚，又狠狠地打了两下，扔掉枯树枝，擦了擦汗。
捡完所有的果子，小背篓装了一大半，至少可以做三十串。
“姐姐，我们先不要告诉爹娘，等赚了钱再告诉他们。”
“嗯。”卢晴柔点点头，“娘的生辰不是要到了么，我们用这个钱给她买个礼物，给她一个惊喜，她一定高兴极了。”
“嗯，好罢，开店的事后面再说。”阿宝大度道。
“阿宝要做老板娘啊？”卢晴柔笑道，抓起背篓正要背在背上，大地忽然震动，吓得两姐妹紧紧抱着对方，背篓掉在地上，果子滚的到处都是。
“刚刚，怎么了？”阿宝心有余悸，把头藏进姐姐的怀里，黑黑的眼珠紧张兮兮的张望四周。
“刚刚，山好像，在动。”阿宝搂紧姐姐的腰：“是不是有妖怪？我怕。”
“不怕，有姐姐呢。”卢晴柔拍拍她的背，“刚刚可能是地龙在动。”
“地龙是什么？”
“龙的一种，守护地脉的神，传说它藏在底下，很多时候都在睡觉，只要醒来人间就会出事。”
“那，那……”阿宝的眼里装满了惊恐，“那是不是要出事了？山是不是要塌了，我们是不是要被压死山下了？”
泪花在眼眶打转。
“不会的。”卢晴柔温柔的抚摸她的脑袋：“只震动了一下下，现在不就停了吗？方才的震动也许他翻了个身，就像阿宝睡觉也要翻身一样。”
“地龙好可怕，我不喜欢他。”
“他又睡着了，没事了，不用怕了。”
卢晴柔安慰了一阵，山也不再震动，终于让阿宝安了心，捡起果子，手拉着手往山下的小路走去。
路中央横着几块大石头，无数的小石子和混着草叶枯枝的红土，应是方才的震动导致了山体崩塌。
姐妹俩小心翼翼的绕过那些石头，碎石中有两截被红土盖住的木板，一块上面有字，卢晴柔看了一眼。
依稀辨认出是一个涛字。
“姐姐，你看那是什么？”
卢晴柔顺着阿宝指的方向看去，那一片土也是新的，一截黄色的绸布在红土上飘来飘去，仿佛在向她俩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