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住她想要扇我巴掌的手，重重一推，把她推出寝室。
我做惯了重活，力气比她大得多，她直接摔倒在地。
“下午还要考试，你再发疯我就喊老师过来了。”
不等她反应，我就关上宿舍的门，任凭她在外面拍门、大喊大叫。
住宿的同学早就都回家了，所以不用担心她会吵到别的同学。
后面三场考试我正常去，她也照常参加。
我惊讶的是，她居然不再看我，反而专心致志地做题。
我看了几道题，心里默想答案，她也没有反应。
我猜想她应该是做了什么，不再能听到我的心声。
如果我认真对待剩下的三场考试，应该也能考个不错的分数。
但是我不敢赌她是不是真的听不见我的心声，后面三场，我仍旧交了白卷。
4
考完试，我回宿舍收拾东西，给父母打电话。
这才知道弟弟放了高考假，父母带着他去旅游了。
我没有家里的钥匙。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嘈杂，妈妈的大嗓门让我下意识把老年机拿的远了点。
“你就继续住宿舍等我们回去咯！交了钱的，又不是让你睡大街上。”
“宿舍不让住了，今天晚上都得搬。”我解释。
“那你自己想办法，高中都毕业了，还什么事都找爸妈，一点也不懂事！”
我的东西不多，除去被借走的书笔记，就只有几件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
带着一个书包就装下的东西，我找了个火锅店服务员的工作，工资挺高，还包吃住。
领班让加微信群的时候，我掏出一个掉漆的老年机，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没有微信。
我连住旅店的钱都没有，更不用说买智能手机的钱了。
领班找了个八成新的二手机给我，让我发了工资再去买了新的。
我注册了微信，加上李老师的好友，旋即被李老师拉进了班级群。
晚上躺到员工宿舍的床上后，我才开始研究手机。
第一次用智能手机，我很新奇。
他们在讨论班级聚餐的事情，聊得热火朝天。
直到方灵问我高考考得怎么样。
群里安静了一瞬，之后同学们纷纷艾特我：
“状元不得考个730、740啊＠宋夭。”
“状元想好去清华还是北大了吗＠宋夭。”
“苟富贵勿相忘啊大学霸＠宋夭。”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林静雪的话让群里又是一静：
“别舔了，她考的还不如你们呢！你们好歹有大专上，她啊，只能进厂打工咯”
无数问号齐刷刷冒出。
“我跟她一个考场，她睡了四场考试，你们要是不信，让她自己说啊。”
当初我拒绝清华拒绝地很坚定，没有人觉得清华还会给我保留保送名额。
所以当我说了是以后，又是一阵问号冒出。
这场小风波以后，群里没有人再主动cue我，开始围着林静雪打听她的高考情况，或是恭维她的毕业旅行。
只有方灵申请加我好友，安慰我明年再来一定可以考状元。
我暖心一笑，也祝她能取个好成绩。
林静雪对自己的高考成绩很自信，还承诺请全班同学吃她的升学宴。
我知道她肯定做了别的作弊方法。
我不在乎她成绩好坏，只祈祷不要有另一个倒霉蛋被她害。
火锅店里上班很累，暑假生意很火爆，每到下班已经是凌晨了，胳膊腿都是酸痛的。
好在我从不怕吃苦，拿了第一个月的工资，，按照二手机的市场价，我给领班转了1500块钱。
领班很惊讶我没有选择买一部新手机，我说：
“这个手机还很好用，我不打游戏不需要高配置，这部就很好了。”
领班收了钱没说别的，第二天上班给我带了杯奶茶。
云荔茉莉，很香很浓的茉莉味，我第一次喝，很好喝。
5
高考出成绩那天，我回了趟家。
我爸搓着手守在电话旁，只等着出成绩就打电话通知亲戚朋友。
宋天宝手机里传来人物被击杀的声音，他看了我一眼，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
“我记得高考状元和考上清北的学生，都会奖励好几十万吧。”
我妈瞬间瞪大了眼睛：
“真的假的？几十万？”
我妈从来没在意过我优异的成绩。
在他眼里，无论我如何都是别人家的，还不如早点嫁出去挣彩礼钱给宋天宝用。
听宋天宝这么说，我妈的眼神瞬间火热了起来。
“乖女儿啊，这是妈妈出去旅游给你买的礼物，你快看看，喜欢吧！”
一顶帽檐被汗水浸地发黄的遮阳帽被硬塞到我手里。
我妈笑的殷切，眼里的贪婪却藏都藏不住：
“你看你弟这成绩太差了，我跟你爸寻思送你弟出国。”
“你弟出息了，以后你嫁人了才有依靠……”
我听着就反胃，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他们早就拿了林静雪的钱，换了大房子，给宋天宝找留学机构了。
他们对我不管不问。
现在知道有奖励，就又开始献殷勤。
我掩饰满眼厌恶，平静地直视我妈：
“高考那几天我生病了，我没去考试。”
“什么！”
我妈腾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惊叫：
“你说你没去考试？”
宋天宝也抬头一脸震惊。
我爸镇定多了：
“夭夭，说什么玩笑话，别跟你妈置气了。”
我妈和宋天宝一听也觉得我是开玩笑的，我妈又堆着笑脸哄我。
宋天宝则不屑地看我一眼又继续玩游戏了。
可是接到的亲戚朋友的报喜电话越来越多，我的成绩查询仍然是0分，他们终于坐不住了。
“我真的没去考试，你们可以打电话问老师。”
我妈的反应很直接，对我破口大骂：
“小贱蹄子，我就说你是讨债鬼，你一生下来就应该把她塞尿桶里淹死！”
“你爱考不考，别指望老娘出钱给你复读。”
“不上大学也正好，用你的彩礼给你弟出国也一样。”
不管是状元还是嫁人，左不过是有几十万，我妈我弟就又不急了
我爸却气得不轻，甚至嘴唇都在颤抖，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瞧着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我妈早就想让我嫁人换彩礼了，是我爸一直拦着。
他说我是他的骄傲，让我一定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
我以为至少他是爱我的。
为了他的夸奖和鼓励，我拼了命地学习。
看他总被我妈骂，我宁愿自己饿肚子，也不伸手跟他要钱。
可我死后，他给自己留了个书房，每天假模假式地在书房练字看报纸。
我才知道，是他认为自己能考上清北，奈何家里穷供不起。
他自负怀才不遇，要在我身上实现梦想。
另一方面是，状元可以卖个更高的彩礼，甚至可以嫁入豪门。
他坐着金钱、名利、地位三收的梦，对我是死是活根本不在乎。
他眼里显露出来的阴狠，让我毫不怀疑他下一刻会打死我。
我拿出清华的通知书，说已经被保送了，我爸才渐渐地缓过来。
“学校会奖励十万，县里三十万。”
“但是这个钱我要自己留着，我上大学要用。”
我爸摸着通知书笑的合不拢嘴，听我说钱要自己留着，又止住了笑。
“那就不上了，有这四十万，彩礼再要几十万，不光够你弟留学，还够他娶个媳妇了。”
我冷笑。
他为了自己的春秋大梦就不可能不让我上学，他是在威胁我。
“要钱还是要我，你们自己选吧！”
我妈嗤笑：
“你还能不认你亲爹老娘不成？”
我不搭理她，只看我爸：
“要钱，咱们就断绝亲子关系。”
我知道这种事我爸才有决定权。
“要我，这钱你们一分也拿不走。但是以后我会给你们养老。”
我爸知道明显哪个更有利，一个清华学生的价值，是绝对不会低于四十万的。
但是他更舍不下眼前触手可得的四十万。
他也不信我以后会真的不管他们。
他坚信往后再给我点小恩小惠，就能让我继续做他们一家三口的血包。
我感谢他的自信，签了亲子关系断绝书，成功把户口迁出来。
我当晚就收拾东西离开。
我爸拿着紫砂材质的保温杯，笑眯眯地看着我：
“夭夭，有空回家吃饭，我让你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土豆牛腩。”
我淡淡道：
“我对牛肉过敏。”
6
手里有火锅店的工资和李老师借给我的钱
我离开家后直接去了北京。
大城市机会更多，凭借着保送通知书，我很快就找到了几个家教工作。
租住在地下室，每天奔波于几个学生家之间，辛苦却满足。
我保送的大字报贴出去后，班上的同学就又开始在群里＠我，我没时间应付干脆退了群。
方灵在询问我、确定我愿意听她听说话后，才跟我说林静雪的消息。
林静雪高考四百多分，刚过本科线，一开始有人嘲讽了几句。
但她直接说；“那又怎么样，我有的是钱，你们这群穷鬼以后还不是一样要给我打工！”
嘲讽她的人顿时讪讪闭嘴。
但是她的媒体账号因为带来了不良的影响，直接被举报封禁了。
互联网上骂她的人很多，对她家的生意也造成了影响，但整体上来说是不会动摇她的大富大贵。
我远在北京，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恨意。
如果报不了仇，远离加过好自己人生，我也是满足的。
我的大学生活过得很充实。
课堂上认真学习，课下积极参加各种活动。
奖学金全部拿到，钱够用，且有一定积蓄的情况下，我没有过多将精力放在挣钱上，而是像一块海绵一样，拼命吸取知识，增长见识。
大二的时候我出国交换一年半，这期间我爸妈联系不上我，来学校也没找到。
他们对我出国再回国的事毫不知情，所以一直到大学毕业我也没再见过他们。
大三即将结束，在决定读研的瞬间，我的脑袋一痛，旋即我听到一道机械音：
“叮！恭喜玩家获得绑定考试读心系统的机会，请玩家选择是否绑定。”
“否。”
“请玩家再次选择是否绑定。”
“否。”
“……亲，咱们系统可以让你在任何考试中可以听到任何人的心声哦，让你在人生所有的考试中都能披荆斩棘、所向无敌。亲确定不考虑一下嘛～”
我冷笑：“你是林静雪那个系统吧。”
“……是，她太蠢了，我单方面跟她解约了。”
“那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考虑跟你绑定。”
“好的，亲。”
“可以听到任何人的心声是什么意思？”
“亲，就是每场考试都可以锁定一个人听到他的心声哦。”
“所以林静雪当时换人锁定了吗？”
“是。”
“那她有没有举报那个人作弊？”
“……那个人来头很大，她想举报，但是被搞得很惨。”
“林静雪现在什么情况？”
“她现在过的不太好哦，不过她自己觉得挺幸福的。”
“OK，考虑完了，不绑定。”
“……”
系统快哭了，我却冷笑：
“你觉得我需要你吗？窃听别人的心声要付出代价吧？我自己就能做到的事情，我为什么要付出代价去完成。”
“你觉得我也很蠢吗？”
事已至此，我仍旧相信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我做好自己的事情，不利于外力去剽窃他人成果、侵占他人机会，这是我的原则，也是我一直坚持做的。
7
我保研本校，本硕博连读。
研二时，我跟着导师去了西南雨林。
我们在雨林失踪了，生死不详。
然而，西北千米深的地下实验室里，我正参与着一项保密的实验工程。
我知道可能要一辈子隐姓埋名，一辈子都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地面上。
可我甘之如饴。
曾经的我是那么的渺小，渺小到学习太好也是错，渺小到掌控不了自己的生死。
可现在的我，居然能够参与关乎全人类的伟大工程。
我在地下与世隔绝，将自己的全身心奉献在实验上。
而这期间，爸妈利用着我失踪的事情讹了学校一大笔钱。林静雪在高中同学那里造谣我失踪是被拐卖到缅甸了，她造谣我在缅甸当小姐，又搞电信诈骗，说我现在被人玩死了。
这些我全然不知，如果我知道，恐怕也只会淡然一笑。
顺利的是，只用了五年，我就回到了地面上。
实验获得成功，我的导师拿了国际最著名的奖，他的名字被写进历史和教科书，我也顺利博士毕业。
铺天盖地的报道中，我的名字并不显眼。
照片中我也站在最角落，在众多大牛中，我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可我知道，我的科研之路才刚刚开始。
从方灵和李老师那里知道了林静雪对我的造谣后，我直接报警了。
上辈子的事情感觉已经很遥远了，我每天要做的事情也太多，我没有精力分给故人旧事。
我也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牵扯。
因为是科研新星，国家对我很重视，林静雪造谣的事情很快就被查清，她被判三年有期徒刑。
林静雪高考后靠着家里的运作和系统作弊出国留学。
可是到了考试时她听不懂外国人的心声，又退学回国。
当年运营的媒体账号让她几乎身败名裂，没有了朋友来往，整日在家打游戏。
家里人对她失望，把资源都倾斜到其他孩子身上。后来林静雪网恋被骗到另一个城市，被PUA，被折磨到崩溃，精神出了问题，几乎想要自杀。
后来听说我失踪的事情，她臆想了一大堆，还到处传播。
隔着屏幕，我再次见到了林静雪。
林静雪穿着囚服，面色憔悴，但还是那么的漂亮。
她很平静，没有我想象中的撕心裂肺。
“上辈子……对不起。”
她嗓音嘶哑：
“上辈子，我上了北大，可是我脑袋空空，第一学期就被劝退了。”
“你死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虚荣心作祟，想着你成绩好，再考一年也是能上清北。”
“如果我再早点回来，一定不会那样了，抱着你的大腿也一样能过得好。”
我有些诧异：
“你在说什么？”
“你不用装了，我知道你早就重……”
她话说到一半，又止住了，抿着唇有些不知所措。
“抱歉，我最近做梦总爱说胡话。”
我挑了下眉毛，心想她还没蠢到无可救药，知道什么话不该说。
面对林静雪我的心情始终是复杂的，因为我切实地感受过她给的温暖。
跟她一起再也不用挨饿的早午晚饭，是她淘汰下来的衣服让我不再窘迫，是宋天宝找我要钱时她一脚将宋天宝踢出好几米远。
是家人也没有给过我的庇护和温暖。
“我不会对你家做什么，你可以放心。”
8
上辈子我死在宋天宝手里，可惜没能看到他的结局。
这辈子看到了。
宋天宝高中读的私立，一年十几万，爸妈一年的工资才勉强够他的学费，他的生活费几乎都是我高中时的奖学金。
私立学校里的学生非富即贵，宋天宝的几个好朋友都准备出国，宋天宝一向爱装，要跟同学一起出国。
然而出国的费用绝不是宋家承担得起的，我妈不知道哪里看到的机构，承诺四十万就够留学两年，毕业后回国直接月薪六位数。
钱交给机构了，出国的事却遥遥无期，我妈不肯放弃前期投入就不断往机构投钱。
四十万投完了才发觉被骗了，而骗子早就跑路了。
后来我失踪，他们又讹了学校三十万，重新找了个机构。
这个机构倒还真把宋天宝送出国了，可惜是把宋天宝送出去打黑工。
书没读上，打了几年黑工，钱也没拿到，灰溜溜回国了。
他们联系不上我，直接找了媒体曝光我不孝。
说他们辛辛苦苦培养我上名校，我却十年不联系家人，不给家里一分钱。
网友都还算理智，直接发出灵魂质问：
“她这十年都是学生，你们让她怎么给你钱？”
“她参与保密实验怎么联系你们，你们是想窃取国家机密吗？”
“哦，原来是有弟弟，宋夭博士实惨。”
“笑死啦，耀祖长大了要结婚买房了是吗？”
我也适时拿出了亲缘关系断绝书：
“大家好，我是宋夭，是‘夭折’夭折的‘夭’。
“我出生时，母亲把我放在机井房的木板上，木板下是密密麻麻的蛇。我庆幸我没有这段记忆，但母亲时常拿这件事炫耀，炫耀我命大，或是炫耀自己的权威。
“因为要生弟弟，我当了十年黑户，好在我有点小聪明，考试成绩还不错，父母才决定给我上户口，准许我继续读书。十二年求学，除了学费和住宿费，我几乎没有拿过家里一分钱，甚至伙食费也不给我交，是靠着学校里老师的同情长大的。
“我是不幸的，可我活了下来，我又是幸运的。我深知只有努力学习我才能改变命运，才能看到父亲眼里的夸奖。可是高考结束，父亲在我和四十万之间选择了四十万，我失踪时又跟学校要了三十万。
“弟弟生来是男性得到的东西，我走了三十年，也没能得到。
“三十万我已经补给学校，以后也会按标准赡养父母。”
写下这段文字时，心里没有什么难受，只觉得很矫情，好像在卖惨。可是评论区却都在安慰我，以及恭喜我成为了一位伟大的女性。
眼泪瞬间决堤，三十年的坚强在这一刻瓦解，失声痛哭。
9
麻烦事结束后，我把发布澄清的账号注销了。
比起繁华和吹捧，我更喜欢安静，喜欢安静地做实验跑数据。
我在北京定居，就把李老师也接到了北京。
她孑然一身，愿意过来刚跟我一起生活，还说要上老年大学继续进修。
李老师给我取了个新名字：“禾安”，出之“风禾尽起，国富民安”。
斩断了过往种种，我的人生迎来了彻底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