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为程兮)
“是的,你在我旁边。”我笑着看着他,那张脸真真的算是好看,当他坐下后,我离近看这张脸,更是觉得赏心悦目。
清秀面孔看着左不过十七八,那细长的柳眉就仿佛被狼毫毛笔一笔勾成,圆圆的丹凤眼藏着清波涟漪,坐台上昏暗的灯光打投在他的脸上,丝毫碾压不住他身上散发出的光。
可能长得好看的人走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我看见前座上的女孩频频回头,还悄悄举起手机拍照。
“你是一个人吗?”
我没想到他会主动跟我说话,愣了一下然后木讷的点了下头,“一个人。”
“好巧,我也是一个人。”
“嗯嗯,你也喜欢看歌剧吗?”我不是很擅长聊天,但是既然人家主动开头了,我也不太想让气氛冷起来。
“还算喜欢,最起码比闲着好,这票是朋友给我的,如果是我自己应该不会专门买票来看的。哦对,这场歌剧的场幕你知道吗?”
“蝴蝶夫人。”我脱口而出,“是个著名的剧目。”
“是喜剧吗?”
“悲剧。”我突然起了兴致,想提前透露这幕的故事梗概,除了故事梗概,这个歌剧的背景乃至著名的版本我都知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了解这些事情的,但是当我盯着那紧拉着幕布的舞台时,这些事情就如同潮水涌出,控制不住。
可惜红色的幕布被拉开了,整个坐台唯一的一点光也被熄灭了,我盯着那个依旧明亮的眼眸,将要脱出口的一长串话憋了回去,最后压低了声音对他说:“开始了。”
“如果中间有看不懂的我可以问你吗?你比我专业。”他的声音很温柔,就跟他本人的长相一样。
我喜乐,“当然。”
歌剧的第一幕:1900年初的日本长崎,逗留在日本的美国海军军官皮克顿娶了15岁的日本艺妓秋秋桑,婚礼按照日本的仪式举行,所以皮克顿可以随时抛弃秋秋桑。
我盯着舞台上一群人欢祝婚礼的场面,一切都是欢乐的,拉高的美音加快了节奏,在场的观众表情显得也很轻松。
到了婚礼宣誓的那一点,旁边的他突然对我说了一句:“我觉得这一点很扯,虽然大家都知道没有誓言是永久的,但最起码应该给新人一些压力,不然对女方是十分不公平的。”
我噗嗤笑了,“确实,不过你要知道这个故事发生的背景是日本,不是中国,他们并不在意一夫一妻。”
“我们古代的时候也不是一夫一妻,不过现在这个社会,也说不准。”他对着我使了个眼色,“接着看吧。”
我们注意到旁边人似乎都沉浸在歌剧的渲染中,于是我们相视一笑,彼此都不再说话了。
很快到了第二幕:婚后皮克顿和秋秋桑有过一段美好的蜜月时光,但是皮克顿却在秋秋桑怀孕后回到了美国。秋秋桑每日挺着肚子站在海边期待着丈夫的归来。
她无比相信着丈夫对她的承诺:春天的时候他一定会回来的。
“很悲伤。”转场的时候,我先开了口。他的眉头微皱,然后斩钉截铁的说:“那个皮克顿一定是个渣男。”
“接下来你可能会更生气,第二幕还没完。”我卖弄玄虚,毕竟这个剧目的前后故事我都知道,只是为了增加点悬念,我觉得还是不告诉他好。
转场到了美国的皮克顿家中,他回到国内,跟本国的姑娘结婚了,他托其他人给秋秋桑捎信,让她不要再继续等他了,他已经结婚了,他不要她了。
秋秋桑不信,她继续等,在她心里,她仍然是那个告诉她会春天回来的丈夫。
直到孩子出生、会走、会说话……秋秋桑都没有等到皮克顿回来。
三年后,皮克顿再次来到日本,同他一起来的还有自己的美国夫人。
“我真的要气死了。”他捶了捶自己的大腿,“那个女人怎么那么傻,都已经过这么久了,明知道希望渺茫,为什么还要继续等。凭她的姿色,再找一个完全是可以的啊。”
我劝慰他宽心,最终还是忍不住透露皮克顿的渣男行为不仅如此,甚至……他回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秋秋桑,而是为了秋秋桑和他生下的儿子。”
第三幕的高潮跌宕,我听见了周围有人抽泣,确实,秋秋桑这一辈子都是在期望与失落中度过,当她心里最后的一点期望被人毁灭,就算她是翩翩起舞的蝴蝶,也会学飞蛾一样扑火。
“她是个值得同情的女子,但是,我还是觉得这个女人很傻。”他对我说,脸上的表情很微妙,眼底藏匿着自己的泛起的情绪,“如果有人要带走我的儿子,或者伤害了我的儿子,无论他们想对我的儿子好还是想欺负他,我拼了命也要将我的儿子夺回来。”
“没想到你看起来挺年轻,都已经考虑到孩子了。”我开玩笑。
他笑了,“我年轻吗?说不定我比你都要大一些。我快二十八了,过几天就过生日。”
“真难以置信,我觉得你最多才十八。”我瞪圆了眼睛,幸好黑色的口罩遮住了我其他的神情,显得没有那么夸张。
“你真会开玩笑。不过你为什么一直戴着口罩,不取下来吗?这剧院开了暖气还挺热的,我不带口罩都觉得热。”
“最近有流感,我预防一下。”
“挺好的。”
“没办法,家里有一个当医生的,专门叮嘱。”他从我唯一露出的眼睛中读出了一些别的意思,于是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我这才发现他跟我的眼睛竟然有些像,只不过他是中国人标准的单眼皮,而我的双眼皮却十分明显。
散场的时候。整个剧院又回到了最初的喧闹。
我正打算跟坐在A—12的先生告别,结果就在我起身拿衣服的瞬间,我的旁边就空了。
我刚想叫一叫,这才发现我连他的名字都没有问。我突然有些失落,我看他对着歌剧还挺认真,应该是真的看进心里了。原本还想跟他交个朋友,如果下回有新的歌剧演出,我或许可以跟他一起。
正低落着,我穿上棉袄打算随着大流出剧院,突然左肩被人拍了一下。
“刚刚去了洗手间,一出来发现找不到你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拉着我站到了过道旁边,我这才发现来看这场歌剧的几乎没有像我一样穿着袄来的。
女士都是精装打扮,穿着礼服,她们身旁跟着穿着西装的男子,等到门口的时候,男子都会如同魔术师一样变出一件貂绒的大衣,替女士穿上。
而我眼前的这个男人同我一样穿的便装,果然我们除了心灵契合在歌剧上,其余的一切都与这里格格不入。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林仲绅,伯仲的仲,绅士的绅,虽然叫起来有些拗口,但是我倒挺喜欢这个名字,这样可以随时提醒我要当个绅士。”
“哈哈,我叫程兮,能跟你当个朋友吗?”
“我也觉得跟你很投缘,你有联系方式吗?微信?我可以加一下你吗?”他说着摸索着从兜里掏出手机,我原本也想找一下自己的手机,结果在袄里只能找到一把零钱。
“我可能把手机忘家里了。”
大剧院离邹邢的公寓很近,都在市中心,我步行几分钟就可以走回小区,出门的时候应该顺手把手机放在了桌上。
“没事,我先加了你,等回去你再同意。”
“好。”
我和他说说笑笑了几句,等到回神的时候才注意到保洁阿姨已经进来打扫了,我们两人竟然留在了最后。
“要走了,我很期待下次见面。”
林仲绅在门口向我道别,我这才发现他即使没有穿着正装,也像一名绅士。
我这才注意到已经快要到十二点了,但是街上依旧人声鼎沸。或许是平安夜的缘故,很多小贩还想趁着节日热度捞一把,于是由商贩烘托的更加具有提前过年的气息。
崇洋媚外。
我对这种洋节果真没什么好感,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个在繁闹的街市多停留几秒。
忽而我眼前闪过一道黑影,挡住了我的过道。
黑影发出闷哼的声音,我差点一头撞上,幸好黑影向后撤了一步,给了我缓冲的时间。
“抱歉。”我没有抬头,迎面的风刮的我脸疼,但是出于礼貌我还是应该表达一下歉意。
“你对我说的应该不止是一句抱歉,程兮,我没想到你竟然会骗我。”
邹邢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震,抬头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更是觉得冷风窜心。
“邹邢,你怎么会在这里?”
“或许你应该问问自己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三个小时前你告诉我你要上床睡觉,结果我打你电话打不通,我回去后发现你把手机放在鞋柜上。这是害怕我找到你吗?害怕我给你手机上安GPS?程兮,你想的怪多啊。”
邹邢一字一句如冷箭透射,即使我心里不是这样想的,但是他依旧给我扣上了这样的帽子,这使我不禁怀疑了自己的心究竟是不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