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至此,时间线终于梳理清楚了
谢伟在周六这天早上7:40左右进了办公楼,半个多小时之后又走出了办公楼,之后不知去向。苟涵是8:30到达办公室,发现谢伟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呼吸,可他苟涵却说他覆盖掉的视频中,谢伟在8:18走出了办公楼,之后再没有出现过,那一个在8:15走出来的大活人,他的尸体是怎么在8:30出现在办公室里的呢?
孟大伟拿着那张模糊的照片,反复对比,不断放大再缩小再对比,不知不觉地天又亮了。
如果苟涵说得属实,那真相就只有一个。那就是8:18走出办公楼的那个人不是谢伟,而是真正的凶手。只可惜监控录像已经被苟涵严重破坏,只留下了这模糊的画面。
画面中这个人的身形与谢伟极其相似,但是他们挎包的动作细微有些差别。谢伟常年从事印刷店的安装装潢等工作,工具包内电钻,锤子,等工具他早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当他走出办公楼的这张照片画面虽然很模糊,但还是可以看出他斜挎包时,身体不自觉地往一边倾斜,走路的速度和姿势与进来时的步伐不一致。这恰恰就说明此时包里的东西对这个人来说比较重,孟大伟猜想,除了谢伟包里原有的东西,凶手肯定把凶器放在里面一并带走了,这也恰恰与符合贾玉明头上的钝器伤口相符合。
凶手怎么出的办公楼已经搞清楚了,可是凶手又是怎么进去的呢?苟涵坚称除了早上的画面,他没有再动过任何手脚。
所以唯一的突破口就在谢伟身上,是谁能对谢伟的来往时间如此了解呢?
而案发前一天下午,贾玉明定制的2米山水画到了之后,谢伟等人按照贾玉明要求前去安装的画框,可后来又因画框安装角度问题贾玉明在办公室大发雷霆。
可是当晚谢伟他们已经赶回县城,于是贾玉明让办公室通知谢伟在第二天早上上班之前一定要把问题解决掉,并叮嘱苟涵去监督,这期间办公室门关着,除了苟涵和贾玉明没有其他人在场。
经人调查办公室主任已经年近花甲,当晚与家人一起在饭店聚餐后返回家中,老头次年三月份即将退休,经常不在单位,经调查基本可以排除嫌疑。
警方调查了所有谢伟的通讯记录和社交软件都没有发现可疑之处。潭镇各个口的文印工作都是在谢伟所在的那家文印店做,与谢伟有业务往来的科室工作人员警察挨个排查了一遍,依然没有收获。
但是有一条非常有价值的线索,警方通过谢伟的老板了解到,谢伟最近半年突然变得很有钱,谢伟的同事说:
“他平常工资一个月才不到四千块钱,媳妇带着孩子在农村老家生活,但这小子从来不见他回家,也不见他给家里打钱,一有空就往洗浴中心和理发店跑,干我们这行的平时灰头土脸的再正常不过了,可你看,每次干完活都要洗澡,还净买一些很名贵的化妆品,你说一个大老爷们钱花不到正经地方。”
警方调查过他的银行流水,发现并没有多余的款项打给他,再看他平时出入的这些场所,美容会所、高级洗浴中心都不是月入三千能消费得起的。果然经过对这些地方调查走访发现谢伟支付的都是现金。
但是据苟涵交代,他和谢伟之间没有任何经济往来,那谢伟的钱从何而来呢?
很快警方就查到了谢伟的户籍所在地,赵一柠他们立即赶往他的老家。
小山岭子乡最破旧的一户就是谢伟家,只有三间土坯房,一进门口是又黑又矮的灶台,锅里熥着几个红薯和馒头,这就是他们一家人的午饭。房间内光线十分昏暗,墙上的报纸被烟熏得焦黄很多已经松动快要脱落了,坐在炕上的两位老人是谢伟的父母,老人家耳朵背而且不会讲普通话,几乎无法沟通。边上那个皮肤黝黑的妇女搂着一个小男孩的是谢伟的妻子和孩子,母子俩局促地站在门口,赵一柠告诉她谢伟失踪了,虽然谢伟生还的可能性非常小,但是面对眼前的景象,她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据谢伟的妻子说:“谢伟不是他们亲生的,是我公公婆婆他们捡来的。我十三岁就没爹了,我娘改嫁后没带我,后来就没人供我念书了,我就在亲戚家住了几年。
十九岁的时候,经人介绍我认识了谢伟,最初看他干干净净的也不爱说话,性格也挺温和,我就觉得他是个好人,至少结婚以后不会打我,于是认识不到十几天我们就结了婚。
可是婚后他对我很冷淡,领完证第三天,他就要去县里打工,一去就是一年,结婚这么多年,我俩在一起的日子加起来就那么几次,我娘不打电话逼他回来,他是不会回来的。
后来我怀孕了,他几乎就没回来过。有一次娘病了,打电话给他,他说[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你们想要的我已经给你们了,我不欠你们任何东西]。我劝他回来看一眼娘,没想到他竟然说出大逆不道的话,让两个老东西早点死了才好。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找过他,我在家里种几亩地能勉强生活,这么多年来,我哭也哭过了,恨也恨过了,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做错了,让如此的厌恶我,碰都不愿意碰我,想不明白的时候我就用头撞墙,撞得头破血流,在炕上躺了几天才敢下地。
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他不愿意回来拉倒,反正我还有儿子呐,我怎么也得把儿子拉扯大,这么多年我公婆对我一直很好,谢伟不管我管,在我心里他们就是我的爹娘。
至于他在外面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他从不让我问,其实他要是死了对我来说也是种解脱。”
回程的路上,赵一柠望向窗外一言不发,谢伟的孩子,八岁了,却比同龄人矮小很多,头大身子小,明显的营养不良,再看谢伟的妻子,才二十七岁的年纪却像个中年妇女,凌乱的头发,黝黑的面庞上全是风霜侵蚀的痕迹,粗大的双手关节凸起,指甲里面全是泥土。
这么多年她一人又要照顾孩子,又要伺候老人,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种那几亩地收成供全家吃喝,还要忍受着谢伟的冷漠和厌恶。
不知道中国还有多少个像她这样同妻啊,怀着憧憬步入婚姻,却被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一个甚至不喜欢女人的男人消耗着仅此一次的青春年华,活在丈夫的厌弃中,活在同村人的白眼中。
相比城市里的女人,她们接受信息的局限和生活环境的闭塞导致她们可能连什么是同性恋都不知道,却要被迫和同性恋男人做一辈子的夫妻。
或许同性恋并不可怕,欺骗才是最可怕的。从谢伟对老两口的态度来看,或许他的父母早已经知晓一切,谢伟说[我不欠你们什么],代表这段婚姻其实就是一个交易,传宗接代在农村人看来无疑是最重要的,谢伟或许在某个崩溃的晚上向他的父母坦白了一切,但是一辈子没有走出过大山的他们不但无法理解儿子为什么会喜欢男人,反而觉得这是一件丢人现眼的事情,用尽全力去掩盖事实,或许他们曾试图用长达二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来绑架他,最终这一切以一个无知女孩落入深渊为代价,成为他们家的生育机器为结果落下了帷幕。
八年时间,如果他们选择早点说出来的话,庞小红或许还能有更好的选择,但是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装聋作哑,谢伟的死并不能让庞小红脱离牢笼,因为她已经被这个家牢牢地禁锢住了,那两位老人或许会永远带着这个秘密离开人世,不知道在他们弥留之际看着在他们床头尽孝的儿媳是否会生出一丝丝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