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禹玦的语言很是简洁：“再来。”
苏启一咬牙，抄起木剑再度向唐禹玦袭去。
一次，两次，三次，十次……苏启一次又一次地向唐禹玦发起攻击，最后都是以木剑落地而结束。
“哐铛！”
苏启手中的木剑在唐禹玦毫不留情地一剑之下再度落地。落败似乎已经成了习惯，苏启因为体力的问题一直大喘着气，却是依然不放弃，揉了揉已经红肿的手腕，拿起木剑又要朝唐禹玦袭去。
“好了，停下！”唐禹玦沉声喝道，制止了苏启下一轮进攻的发起。
随着唐禹玦的这声沉喝，苏启感觉全身上下的气力瞬时间被抽走了一般，直接坐到了地上，木剑也是被随意丢到了一旁。
又疼又累。苏启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一次一次进攻的发起让她的体力消耗殆尽。因为唐禹玦一次一次地拍击，苏启握剑的右手的手腕早已通红，肿起来一块很大，连动一下都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手腕传来的痛楚。
唐禹玦的脸上没有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和认真，看着苏启这番模样，微微皱眉，问道：“落败了这么多次，感觉怎么样？”
苏启的气息仍然有些紊乱，断断续续地说道：“累……无力……”
“那你有没有总结过落败的原因呢？”唐禹玦淡淡，“在明知不敌的状况下你一次又一次发起没有半分作用的冲锋，你的敌人现在是我，对你下手尚有留情，若是你现在在战场上，恐怕早已气息全无了吧。”
苏启被唐禹玦突然的训斥吓了一跳，自知是自己的错，点头认错：“我知道了，不会有下次。”
“唉！”唐禹玦暗暗叹了一口气，知晓自己严厉不起来，自己控制着轮椅来到苏启身旁，伸手握住苏启的右手，然后拉到自己的面前，就着那一块红肿的地方细细看了起来。
“我下手没敢很重，但是又怕你不长记性，你今天怕是受苦了……”唐禹玦说道，一挥手，管家立即从一旁走了上来，递上膏药与纱布。
唐禹玦欲要将膏药涂在苏启的手上，苏启却是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唐禹玦看向苏启，咧嘴一笑，询问道：“怎的，打怕了？来，给你上药呢，不及时处理怕是会给你的生活带来很多的不便。放心，我不吃人。”
不能说是打怕了，但是唐禹玦刚刚那一番话着实把苏启镇住了，苏启在心中对于他已经是多了几分尊敬。苏启敛了敛眸子，摇头道：“不、不是，上药这种事儿，还是我自己来的好。”
唐禹玦听得苏启这么说，轻哼一声，没什么都没说，一把将苏启的右手拉了过来，开始细细为她上药，并且帮她包扎好。
不知为何，苏启感觉自己两颊的温度不断地升高，似是着火了一般。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啊？”声音细不可闻，唐禹玦却是听得清晰。唐禹玦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宠溺的微笑，轻声回答道：“因为我想要对你好啊……”
唐禹玦的宠溺让苏启失了神，轻声呢喃：“你对我……真的很好……很好很好……”
无意识的呢喃比大声的倾诉更能够让唐禹玦心疼。他所做的实在不算多，只要是个不错的人、愿意去与苏启的人结交都做得出来，然而在苏启心中……最最基础的关心，似乎已经成了奢侈品。
唐禹玦是真的很心疼。他不知道苏启以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不愿意让苏启再这么继续下去。
苏启也是真的很感激。并不是没有人对苏启好，侍锦、云生、宗政玉对她都很好，只是苏启需要的是近距离的、平等的关心。
侍锦、云生对她虽然好，但毕竟是主仆关系，就算几个人再不在意，这个关系仍是存在的。至于宗政玉，苏启虽然对他态度已经改变，但是终究不能平等地进行对话。
唐禹玦不同，他对苏启的关心是近距离的、平等的，而且是温柔的，并不让人排斥。
苏启不是不脆弱，只是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容忍，可以在人前低声下气，但是她就是受不了温柔的关心。温声细语，却是直达心底，就像唐禹玦这般。
“好了。”唐禹玦打完最后的结，轻声说道，“我的力道掌握得不大好，除了手腕外还有些牵连，一并帮你包扎了。不过好在不会影响到你日常的生活……”
苏启受宠若惊地把手抽了回来，低着头，连声道谢。
唐禹玦微微一笑，说道：“现在你右手受伤了，左手又不是那么的方便，所以……去休息？”
苏启摇头，“不用了，就左手来吧，我又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小女人，这些苦还是吃得的。”
“确定？”唐禹玦再三确认。
“嗯。”苏启站了起来，左手持剑，凝神运气，“来吧。”
“傻瓜！”唐禹玦低骂一声，但是又不好拂苏启的意，无奈地说道：“既然你坚持如此，那我便不会手下留情。”
唐禹玦扫了一眼练武场中不断练习的同学们，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不会向他们互相练习那般对你手下留情，可能接受？”
“可以。”苏启表示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练习《破剑式》上，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只有一个字：练！之前是你进攻，我防守，现在换我来进攻，你来防守，什么时候你能够将我的剑打掉了，这《破剑式》你就算是练成了。”
唐禹玦云淡风轻的话语背后蕴藏着无比的自信，苏启来不及也不想要去细想，右脚向后一步跨出，木剑在身前做防御状。
“来吧！”
唐禹玦手下丝毫不留情，木剑在半空中舞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带着凌厉的剑风朝苏启刺了过去。
苏启不退反进，在木剑的剑尖逼近时，木剑猛地打横，然后高抬，将唐禹玦的剑朝着上方引了过去。
眼神陡然一冷，唐禹玦化刺为砍，不停地向苏启逼近。
苏启身体向右一侧，手腕轻挑，木剑改横为竖挡在身前，用力不大，却正好将唐禹玦的攻势化解。
然而唐禹玦就像是失去了和苏启继续客套下去的情致一般，木剑剑锋一转，向苏启扫了过去。
苏启倒是没有想到唐禹玦会选择继续和她硬碰硬，也没有别的方法，只好迎了上去。
“哼！”
强大的反震力让木剑直接离开了苏启的控制，苏启也是连退数步，气息紊乱了几分。
“再来！”苏启发出一声低吼，俯身捡起木剑，站定。
唐禹玦明显没有讲丝毫客气，攻击狂风暴雨般来袭，密度之大，让苏启叹然。
苏启双眼微微眯起，左手将木剑倒扣在身后，竟是快步掠出，围着唐禹玦的轮椅开始飞速地奔跑。
知道利用自己的优势和对方的弱势了，聪明！唐禹玦心中暗暗夸赞，但是仍然摇了摇头。虽然如此，但是哪怕是在武学技巧上，就落后了他一大截。纵使他已经很久不曾动手了。
唐禹玦应对的办法非常之简单——以静制动。唐禹玦闭上了双眼，握着木剑的手微微用力，侧耳倾听着苏启因为跑步所以带起来的风声以及紊乱的呼吸声。
然后，一剑刺出！
睁开眼，苏启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木剑也是已经被捡起，唐禹玦从她的这副模样中读出了再来一局的冲劲儿。
无奈地摇了摇头，唐禹玦摆手道：“算了算了，今日不练了，回去休养吧！就你这状态，不走火入魔已经是大幸了。”
“为什么？我还可以跟得上的啊！”苏启的双眸中尽是不容置信。
“跟得上？”唐禹玦的嘴角突然泛起一抹微妙的弧度，“待你冷静下来以后，再来同我说一番话吧。”
“唔……”苏启迟疑半分，想要反驳，但是知晓唐禹玦也是为了自己好，只得说道：“好吧，那我先行告退了。”
“嗯。”
苏启行礼以后将两个人木剑退还给周图，离去了。周图虽然心中是不想要准许的，但是一想到唐禹玦，到了嘴边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修长的手指在轮椅的扶手上无规律地敲打，唐禹玦目光中被复杂的情绪充斥着，突然出声唤道：“苏启！”
已经走到了门口的苏启脚步一顿，转头，“怎么了？”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唐禹玦的眼神中带着些不容置信，又带着些渴望，看得苏启心下一惊。
“认识你…苏启呆住了，“我……”
“没什么，你回去吧。”唐禹玦抬手打断了苏启的话语。
苏启有些不知所然，但是见唐禹玦这副模样，又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只得微微点头，离去。
唐禹玦仍是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头低垂着，眼神中说不出的落寞。
一旁的管家见唐禹玦这般，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心中暗暗叹气。
不怪苏启记不清，不怪时光不饶人，不怪岁月太蹉跎，不怪你我曾年少，不怪回忆太绝情。要怪，只能怪唐禹玦太深情，不过一面之缘，便记了十几年，成了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