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孝庄笑呵呵的勾勾手。
自打福临记事以来，母亲好似还从未对他这般笑过，这一刻的孝庄，让福临甚至都有些陌生。
这一切都因为她吗？
她到底做了什么？
福临看了眼那陌生的少女，心里面即是好奇，又像是调料瓶被打翻了似的，说不上个什么滋味来，他又觉得高兴又觉得苦涩，捎带着的还有几分妒忌，小孩子就是这般，见到父母对别人家的孩子亲近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的感到难过，总会有种像是要被抛弃的感觉。
福临心里不好受，不过，他虽然年纪小，但身为皇帝，倒是也已经有了几分城府，见到母亲让自己过去，立马敛去脸上的复杂神情，乖巧的走上前。
孝庄牵着少女的手，兴冲冲的介绍道：“这是布木巴，是科尔沁汗的掌上明珠，按照辈分，你还得叫她一声表姐。”
福临不冷不热的瞥了过来。
布木巴笑盈盈的欠身作福：“拜见皇上。”
福临头颅扬起四十五度，一双小手背到身后，正欲摆一摆皇帝的威风时，孝庄却直接将布木巴拉起：“这后宫里就我和皇上，没有什么外人，咱们一家人，用不着这么客气。”
“谢谢姑母。”
布木巴又撒娇式的抱住孝庄了的胳膊，孝庄十分喜爱她的这股机灵活泼劲，脸上的笑容是越来越灿烂，两人就像母女一般亲近融洽，福临更是嫉妒了，上牙下牙紧咬着，眼瞅就要绷不住的时候，孝庄的贴身嬷嬷从外边进来。
“娘娘，睿亲王求见。”
“让他进来吧。”
多尔衮健步入殿。
孝庄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只是看起来，不像刚才那般的真诚了。
“臣见过皇上，见过太后。”
多尔衮一进来，福临就显得有些紧张局促，他对于这位叔叔，好似骨子里就带着点畏惧。
孝庄笑着道：“王爷来的正好，这是蒙古各部今年送来的年礼，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挑些带回去，这一年，王爷最是辛苦了。”
多尔衮看也不看地上装着金银珠宝的箱子，直接道：“臣不辛苦，这都是送给皇上的东西，臣不敢逾越。”
“嗨，王爷这说的什么话，皇上年幼，当前这大清国可全都指着王爷呢，这点小东西算得了什么，王爷要是瞧不上，那不妨说说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听到这句话，多尔衮的心猛的一抽抽，他怔怔看了过来，眼神中蕴含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孝庄被他看的有些尴尬，不自在的将头别到一旁，尬笑道：“我也是糊涂，王爷要是有什么想要的，那还用得着我替着去找。”
多尔衮压制住内心的波澜，语气复杂的道：“臣没什么想要的。”
孝庄打了个哈哈，匆忙转移话题道：“王爷进宫，是和盟的事吗？”
多尔衮点点头，看了眼站在孝庄一侧的布木巴，没有开口的意思。
“这是科尔沁汗的女儿，她替她阿玛进京来献礼。”
说着，孝庄转而对顺治道：“皇上，你带着布木巴在宫里四处转转吧。”
福临也不想过多面对多尔衮，急忙迈步就向着殿外去，布木巴慌张行了一礼，匆匆跟了上去。
两人走后，多尔衮这才开口，将他和马士英商谈的结果大致说了说。
孝庄听完后，说道：“只要能将钱粮拿到手，明军听不听咱的指挥，其实也不要紧，说到底，汉人不可能真的和咱们一条心，就算争到了那指挥权，明军也不大可能就乖乖的听从咱们的摆布。”
多尔衮附和道：“太后说的是。”
孝庄接着道：“那就按照谈好的条件，在过年之前正式签订盟约吧。”
“臣遵旨。”
说完正事后，多尔衮却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端起茶杯来，用盅盖不停拨动着漂浮的茶叶，借着喝茶的动作，余光却是时不时的向着上面飘来。
他的眼神很热切，犹如滚烫的开水，孝庄很难不注意到。
被人窥视着，孝庄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她是动也不是，开口也不是，只能尴尬的将目光挪移开来。
空气里带着几分暧昧，当然，更多的还是尴尬。
大约小半刻钟，孝庄实在是沉不住气了，微笑着道：“王爷还有其他事吗？”
多尔衮动作一滞，随即放下茶杯，带着些许落寞道：“臣没什么事了，臣告退。”
依依不舍的看了最后一眼，多尔衮离开了慈宁宫。
两个太监在前面引着路，从慈宁门出来，经过花园之时，多尔衮看到了正独自在结冰的湖面上玩耍的布木巴。
这位科尔沁部的明珠，将两手伸展开来，像是个年迈行动不便的老太太一样，左摇右晃的在冰面上滑行着。
多尔衮站在湖边的围栏前，静静的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出神，像是在深思什么，跟随着的两个太监也不敢出声。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布木巴在冰面上摔了又摔，但她却仍旧是乐此不彼，想必玩的应该很开心。
两个太监冻得腿都有些僵了，要是在这么站下去，不说冻成冰雕，脸上多几个冻疮肯定是免不了的。
年纪大些的太监甲冲着资历浅的太监乙努努嘴，后者硬着头皮，小声轻唤道：“王爷，王爷…”
多尔衮这才像是大梦初醒似的。
他将放在布木巴身上的视野收回，而后转身又向着慈宁宫的方向去。
过了这么长时间，孝庄本以为多尔衮应该都回到自己府里了，没想到他却又冻得脸鼻通红的折返回来，当即惊讶道：“王爷，你没回去吗？”
宫女倒上茶水，沸腾的开水将皱巴巴的茶水烫的舒展，温度很高，但多尔衮却是拿起一饮而尽。
“太后，那位科尔沁的布木巴，有许配下婚约吗？”
孝庄摇摇头：“她今年才刚十三，也是才到成亲的年龄，应该是还没有说人家。”
说着，笑着道：“怎么，王爷是想给她做个媒？”
多尔衮缓缓道：“是，臣觉得，她倒是和一个人合适。”
“谁？”
“大明皇帝，朱慈烺。”
孝庄的笑容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