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从聚会结束回来，我就一直心神不宁。
不仅仅是因为萧浔的表现太过平静。
还有他说的“初恋。”
这个词实在过于郑重美好。
我甩甩脑袋，企图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我重新拿起画笔，最近有一个绘画比赛，主题叫“浪漫”。
但我为数不多的恋爱还是在网上，对此，我难以下笔。
叹了口气，我还是决定出去找找灵感。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竟然又来到了萧浔工作的医院。
我们虽然是邻居，但他总是很忙，我又不爱出门。
算算时间，我们已经半个月没见了。
给我闺蜜打电话，正好是午饭时间。
闺蜜带我去体验他们医院里的伙食。
“最近忙死了，都没空和你出去玩，你倒是自己先过来了。”
我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我往她碗里夹了块肉，“你们在忙什么？”
“这不夏季吗，过后换季感冒流感就会加重，先预防着嘛。”
接着，闺蜜又说，“萧浔，给你体检那个，主任给他布置了好多报告，我看他经常忙着没吃饭。”
我反问，“没吃饭？”
“对啊，”闺蜜说，“主任最看重他了，反正这种福气我是消受不来。”
等闺蜜下午又开始值班，我就和她告别了。
在我满脑子想着萧浔忙着工作的时候。
我在一家主题餐厅看见了他。
亏我还准备做菜和萧医生礼尚往来，转头他已经在和其他女生约上了。
那个女生留着一头漂亮的大波浪卷，风格偏成熟。
难怪能把萧医生拿下。
我酸溜溜地想。
女生很热情地给萧浔夹菜，萧浔也直接吃了。
我看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们的氛围很融洽。
等我再次坐到画板前，和白纸干瞪着眼。
我脑子想的都是正午时分，熙攘的餐厅里，面对面而坐的一双人。
他们相视而笑，杯中的红酒碰撞摇晃。
才不浪漫呢。
我烦躁地放下画笔，自顾想着。
傍晚，我家的门铃被按响。
以往这个时候，都是萧浔。
我一边故作矜持，一边又忍不住地开门。
是我闺蜜。
我的心里涌上一抹失望。
“怎么，见到我还让你不高兴了？”
闺蜜控诉我，一边自顾自换鞋进来。
“怎么会。”
我笑了笑。
突然，我的鼻尖钻入一阵香水味。
紧接着，楼道的电梯打开。
“不是吧萧浔，你就住在这里？”
是萧浔和那个女生。
好御姐的声音，很好听。
但我的手比脑子快，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
砰！
我重重一把关上了门。
9
最近我们小区门口开展义诊。
我站在阳台，一眼就可以看到萧浔。
闺蜜那天说的话萦绕在我心头。
在她的严刑逼供下，我把所有的故事都告诉她。
“顾曼曼。”
闺蜜很严肃地说，“你这是喜欢他。”
我喜欢他。
所以他给我做饭的时候，我其实会很开心。
所以他不让我喝酒管着我时 ，我乐意被他管。
所以在他和别的女生约会时，我很介意。
闺蜜说，下午的义诊有三个小时。
萧浔在那里坐了多久。
我就看了多久。
稀碎的阳光透过树叶，均匀地铺撒在他桌上。
上面是热心的病人送上的牛奶。
背着风，我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下一个。”
萧浔头也没抬。
“萧医生。”
我站在他面前，很轻地说。
萧浔停下笔，抬头看我。
我们的视线短暂地交汇。
“你说我是你的病人，你要对病人负责。”
我深呼吸着，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
“那病人单身，缺少精神寄托这事……”
“归不归你管？”
萧浔的眸中闪着光，他没有回答我。
义诊临近结束，一些医生已经乘上大巴，我听到有人催萧浔准备离开。
突然，我看到萧浔重新拿起笔。
这算什么？又不是什么病，还要吃药吗？
他撕下最后一张病历单，塞在我手心。
“等我回来。”我听见他说。
一直到大巴车的尾气都见不着，我才敢打开萧浔给我开的诊断单。
上面是独属于萧浔的笔迹。
“做我女朋友吧。”
萧医生单独为我开的药方，仅此一份。
10
谈恋爱后，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一个学医的当男朋友。
大概就是每天会被管着揪着。
吃饭慢了，会影响食欲。
吃饭快了，会消化不良。
但我又傻乐地想被管着。
我闺蜜摇摇头，尖着嗓子吆喝，“我们城里人，管这个叫恋爱脑。”
这天，我新学了一种汤。
临近饭点，我高兴地打包带到医院。
但萧浔很忙，他还有个会议没开完。
他临走前，让我先吃饭。
我固执地摇着头，要等他一起。
萧浔拗不过我，只好嘱咐我说，“我抽屉里还有面包，饿了可以先吃。”
萧浔这一走，就是一个小时。
而我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于是把爪子伸向他的抽屉。
拿出最后一包全麦面包，上面还撒着白白的糖霜。
但我尝了一口，不甜。
饥饿的我顾不上这些，撕开包装后就开始吃起来。
萧浔过来时，我正好吃完最后一口。
我含糊着说，“这面包还有糖霜呢，萧医生买的还挺别致。”
“糖霜？”萧浔微微蹙眉，“我没买……”
“好了好了，”我打断了他，拉过他的手，“快来吃饭吧。”
吃完饭，我就和他告别了。
我回到家里，准备美美地午睡一下。
刚闭上眼，一阵突然来袭的剧痛让我扭曲在一起。
我感觉我的胃被人揪住，又被疯狂搅动。
我的手机突兀地响起。
在电话打到第三个，我才勉强接起来。
是萧浔。
我抢先一步说，“中午的汤有毒。”
他会不会以为我要毒死他。
“顾曼曼，你中午吃的面包是我之前忘记清理的，你有没有事？”
萧浔在电话那头很着急。
但我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冷汗打湿了我的鬓发。
“有事……”我虚弱地回答。
“萧浔，你在哪儿……我有事。”
等我再次惊醒，是萧浔用力踢门后发出的巨大响声。
有一双手绕过我的膝盖和臂弯，把我抱起来。
我贴在萧浔怀里，略感安心地蹭了蹭。
在见到我家门那副惨状，我强撑着精神控诉。
“这门你得赔。”
“嗯，我赔。”
萧浔抱着我还能走得很快，又很稳。
看来我也不胖。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
等我再次睁眼，是我闺蜜举着针头要给我吊水。
闺蜜一个劲地数落我，“你吃东西前不看生产日期的吗！就算你没注意，那连面包发霉了都看不出来吗？”
闺蜜哂笑一声，“还糖霜呢，砒霜都给你当糖炫。”
我被闺蜜说得不敢还口，连忙往萧浔身后躲。
“这事也怪我。”萧浔对我闺蜜说。
“当然怪你，”我闺蜜继续输出，“曼曼还不是为了等你吃饭，萧医生的柜子也要及时清理，下次再出这种事怎么办？”
“好了好了，”我出声制止，“不是要吊水吗？”
说着，我把手给我闺蜜伸过去。
我的手比较小，血管也藏得深。
我闺蜜又是拍手背又是勒橡皮管，也没找准血管。
最后我闺蜜放弃了，“让你男朋友先把你手捂暖了，血管比较明显。”
在我手离开操作台后，立刻被萧浔握住了。
刚入秋时，我的手都很凉，而萧浔的手却很暖和。
他从后面揽着我，一手给我捂暖，一手帮我揉胃，缓解我的疼痛。
看到闺蜜摇着头走出去，我就知道我又笑成个二傻子了。
11
当我打上点滴后，萧浔又有电话打进来。
他还想陪我，但我先把他赶走了。
我百般无聊地刷着手机。
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女声，“你就是萧浔的女朋友？”
我抬头往上看，是上次和萧浔吃饭的女生。
我顿生警惕，“是的。”
我脑海中已经闪过两名女生为爱大打出手，我大声质问萧浔，萧浔想给我解释我却捂着耳朵。
还大喊着，“我不听我不听。”
我忍不住笑出来。
可是女生一听，却激动地坐在我旁边，“快给我讲讲，你怎么看上他的？”
我：“？”
事情不太对。
“哦，忘记介绍了，”女生对我抱歉一笑，“我是萧浔的姐姐，我叫萧汐。”
“姐姐好。”我突然坐得笔直，赶紧打招呼。
要是让人家知道我吃他们姐弟的醋，那还了得。
接下来，我都在和萧汐说我们的故事，就连网恋的事也告诉了她。
“等等，网恋……”萧汐思考一会儿，猛地问我，“你老家在哪儿？”
“z市。”
萧汐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给你讲讲萧浔之前的故事吧。”萧汐开始娓娓道来。
我和萧浔网恋的时候，萧浔初入医院，是个实习生。
他很优秀，很受主任的赏识，但也不免遭到别人的嫉妒。
“他的压力很大，但他每次拿起手机，都是笑着的。”萧汐说。
后来，他们姐弟俩的父母闹离婚，萧浔紧绷的弦断了。
“我以为他会有任何癫狂的举动，但他只是很平静地告诉我，他要去z市。”
而我算一算时间，那时候刚好是我们分手后。
我突然能理解他为什么想和我见面了。
“回来之后，一切都恢复原样，他开始恢复原来的生活，”萧汐说。
她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我。
原来，在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付出的网恋中，我对面的人，同样付出很多。
12
恋爱一年后，又一年的初秋。
我带萧浔见了我父母。
我父母很满意他，一个劲把我往外赶。
让我带他四处逛逛。
z市近几年开发了很多旅游景点，但我带萧浔去了我说过最多次的青苔小巷。
凉风习习，我的发梢被浅浅吹动。
小巷还是原来的模样，我们就这样并肩走着。
“顾曼曼。”
萧浔叫住我，我侧过头看他，“怎么了？”
“我们以后还要一起走，去哪里都行，但是你要牵好我。”
台词有些熟悉，是我之前画的大饼。
索性，这个饼还是让萧浔吃到了。
我双目含笑，颇为打趣地说，“男朋友是病历单开来的，那谈恋爱呢？”
“萧医生给我开的医嘱吗？”
萧浔很认真地点头，“是。”
小道不长，尽头有一家饺子馆，老板娘是我认识很久的奶奶。
之前网恋我和萧浔提到过。
“奶奶，两份水饺，不放葱，多点香菜。”
当两份热气腾腾的水饺端上桌，奶奶却没有离开，而是端详着萧浔好久。
“小伙子，”奶奶推搡着老花镜，“我是不是见过你。”
“就几年前，你经常一个人来，还来我这里吃饺子。”
我愣在那里。
我已经不想去算萧浔是来了多少次，才能让奶奶记住他。
但现在，我抓住他的手，对奶奶笑容灿烂。
“奶奶，他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哦。”
回家的路上，我们又走过无数相似的青苔小道。
但我总感觉眼前的小道，有一个很固执的身影，照着手机，一个人在往前走着。
“萧浔。”
“嗯。”
我对着萧浔的嘴角，落下一吻。
眼眶有些酸涩，我故意打趣道，“小可怜，旅游都是一个人。”
“不，现在不是了。”萧浔回吻着我。
阳光正好，风景也很美，身边刚好有一人。
足矣。
而萧医生给我开的医嘱，我一听，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