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李昀是她曾经的暗恋对象，面对如此近距离的触碰，小水身上的鸡皮疙瘩仍然掉了一地。她的脑海中竟然浮现出杜伟涛那张油腻不堪的脸，她下意识退后好几步，快速说道，“我是想问问学长有没有确切证据证明肇事逃逸事件里的伤者不是碰瓷还有……”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李昀，虽然身为实习生她不该质问李昀，但作为山海经的员工，这个问题很重要。
她顿了片刻，缓缓说道，“你连当事人都没有见到，就发了一篇能够引导舆论风向的报道，是为了替受害者讨公道，还是想在持续发酵的舆论里做引导舆论的掌舵人，在罔顾事实的前提下为自己赚得好名声？”
李昀微微变了脸色，他没有想到，当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迷妹竟然会有质疑自己的一天。小水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窘迫——那是坚定无比，一定要得到答案的眼神。
小水的视线慢慢上移，李昀的头顶隐隐现出淡蓝色的元精，梅姨的话在小水耳边响起。
“而他，只需要动一动念头，就能让人死心塌地地信服。”
他为什么需要动用异能来使自己信服？小水的心沉了下去——因为他的理由说服不了自己，这是他面对质疑时的第一反应。
然而那淡蓝色的元精渐渐黯淡下去，李昀心念电转，神色如常，“总裁多忙，日理万机，找个人来传话不就是希望我们转达给受害者？肇事逃逸事件中农民工是绝对的受害者，有钱的资本主义因为能办到老百姓办不到的事而嚣张至此，受害者的唯一出路就是借助于舆论的力量。”
他紧紧盯着小水，目光如炬，“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错。”
小水的目光灼灼，“你见过受害者吗？”
李昀又是一愣，小水将他的神色收尽眼底，“你了解过他的伤势，确定他不是真的碰瓷吗？还是你觉得他身在社会底层，没什么噱头，没有采访的必要。”
李昀“呵”了一声，似乎被气笑了，眼神有些凌厉，“就算受害者真的是碰瓷，一个伤残农民工连自己都养不活，别提进医院做什么治疗。他一个富二代，开着刚在4S店提的跑车，这点医药费可能都抵不上一次夜店的挥霍，让他赔点钱怎么了？”
李昀的话没有说完，他做新闻有些年头了，凭着敏锐的触角就能预感什么样的新闻能火。在互联网的冲击下，自由言论的风潮达到前所未有的高潮，在强弱对峙的组合里，民众一定会抱团声讨强势的一方。
肇事方将媒体拒之门外，拒不赔偿，这样的做法只能有两种原因，其一是肇事事故确有其事，而他们仗着自己丰富的社会资源，想方设法地不负责任，其二便是受害者这一行为确实存在碰瓷现象，对方不愿花钱消灾息事宁人。
无论是哪种可能，李昀都无心求证，他只在这条新闻里嗅到流量的味道。
小水却在这个回答里沉默了，强烈的贫富差距下，真相真的还重要吗？对这样只在乎表象的人来说，关于自己是否被区别对待的问题真的还有再求证的必要吗。
不，已经没有必要了。
见小水沉默，李昀又缓和了情绪，他看了一眼手表，温声说道，“你刚进部里，要学的东西还很多。这样吧，今晚我做东请客，约了些老朋友，你跟我一起去坐坐，顺便介绍一些圈内朋友给你认识，对你以后有帮助。”
小水心说我不需要，她刚表现出拒绝的神色，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就听李昀义正辞严道，“同学一场，可别不给面子。”
小水回绝的话被堵了回去，李昀轻轻推了她一把，将她往门外带，“就是吃个饭，聊聊天，快走吧，再晚就要堵车了。”
李昀回过身，在小水没有看向自己的时候扬了扬唇角，心里想着：这个世界上，没有我拿不下的女人。
李昀在这场饭局的性质上撒了谎，这并非什么老朋友叙旧的聚会，而是一场商业性质的饭局。
来人也并非是什么“圈内人”，而是来自当地一些颇具规模的企业，从李昀口中的“张总”“赵总”“小刘总”等称呼来看，都是能在各家企业当中说得上话的人。
小水也从他们的推杯换盏间，咂摸出点味来——李昀把这些人聚在一起，是为了替台里拉赞助。
电视台会不定期举办各种活动，拉来企业搞赞助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也能算是双赢，成与不成全在“老总”们的一句话，但小水没明白，这种场合，李昀为什么要特地带上自己。
她数次想溜都被李昀不动声色地挡了下来。酒过三巡，有人已经微醺，眯着眼无所顾忌地打量了小水一番，眼神当中带着狎昵，试探着问李昀。
“李记的眼光不错，弟妹可是气质出尘的大美人儿，外边儿的庸脂俗粉可比不了，是新交的女朋友吧？”
众人随着这人的一句话都将目光落在小水身上，她觉得自己面颊发热，却没处可躲。
李昀将小水的反应看在眼里，应付这种单纯的姑娘，他不用想也知道用什么招数。
他非常自然地拍了拍小水的肩，以示安抚，对众人笑说道，“哪里哪里，这是台里新来的实习生，也是我的师妹。”
在坐的都是江湖老手，李昀这番欲拒还迎的表态就是在告诉他们：人还没撩到手，大家可以帮帮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一部分喜欢花天酒地的男人，总能在酒桌上达成一种可笑的默契——追女生不用真心诚意，也不用费尽心思，只需要在酒桌上将其灌醉，哄骗上*床，绝大部分女生就会变成他名正言顺的女人。
女人的顺从助长了这部分男人的嚣张气焰。小水脸颊有些泛红，娇羞的模样看上去不太能喝，已经有人向他举起了酒杯。
“李记的师妹就是我们的妹妹，来，妹妹，给个面子喝一个。”
小水没有遇到过这种阵仗，更没有跟一帮男人应酬的经验，当下有些不知所措。
李昀并没有马上替她解围，而是任她无措了片刻，才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站起身来同举起的酒杯碰了碰，一饮而尽。
“小刘总见谅，她酒量不行，这杯酒我替她干了。”
李昀又替小水挡了几杯酒，他阅女无数，自认为要得到女人的心，就要让她从心底崇拜自己。小水本就曾经暗恋过自己，如今自己又在旁人面前这样护着她，李昀有信心，要不了多少时日，她就会像其他女人一样对自己投怀送抱。
手机传来提示音，小水摁亮屏幕瞥了一眼。
沉墨：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