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水越过陆伟和罗婉，直接走到罗景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说道。
罗景这会儿一点就炸，别说是宿管，就是班主任来他都不打算忍。他狠厉地盯着小水，“是你？不过是个新来的，我劝你少管闲事，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罢就要动脚踹人，却被一条修长的腿径直挡住，稍一用力险些让罗景再躺回地上，谭笑笑连忙将人扶住。沉墨将小水护在身侧，冷冷开口，“你这么嚣张，普通人可能治不了你，把你仗势欺人的样子拍成视频传到网上让大家来评评理怎么样？”
罗景冷哼一声，“今天可是我受伤了，这里这么多人都看见他动手了，传网上？便宜他了，报警都行！”
小水在一旁不疾不徐缓缓道，“那晚攻击你的人不一定是他，但罗婉身上的伤可是货真价实的，你就不怕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罗景你了半天，没你出什么话来，被自己噎了个大喘气，“你不要以为我就没有办法了！”
罗婉身上的伤，除了罗景留下的，还有谭笑笑的份，罗景家里有权有势，当然能保他无虞，但无论是舆论的力量还是警方，都是谭笑笑惹不起的硬茬，思及于此，谭笑笑今夜第一次动了适可而止的念头，她眼波流转，扶着罗景的手臂。
“你跟他们这种人置什么气呀，我先带你去医院看看手，起码也得做个脑CT、核磁共振什么的，”她看了陆伟一眼，“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一分钱都不能少。”
罗景恶狠狠盯着陆伟，陆伟被罗婉轻轻拽着衣角，沉着脸回视罗景。
罗景和谭笑笑走后，小水也招呼众人散了。
罗婉没有动，她始终攥着陆伟的衣角，半响后，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她抽噎着，不肯抬头，含混不清地说道，“你就不该管我，这本来都是我的错……”
是她的错，那天晚上不该去图书馆，就不会被罗景堵在小路上。
是她的错，不考全系第一，不拿奖学金，就不会惹到谭笑笑。
谭笑笑虽然也穷，但是她好看啊，她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攀附上各种有钱人，但她还是缺钱，她嫉妒，嫉妒自己总能拿奖学金，所以她总跟自己借钱拿来买名牌包包新衣服。
是她的错，谭笑笑找她借钱的时候她不该拒绝，就不会得罪谭笑笑，成天到新勾搭的罗公子面前煽阴风点明火。
或许更早一些，她就不该出生在那个贫穷的家庭里，父母没文化，没背景，没眼界，没胆识，但穷是原罪吗？
不是，一定不是。这么多年她拼命读书，离开生她养她的故乡来到陌生的城市求学，年年拿奖学金，年年全系第一，她就是要让那些正在看不起和曾经看不起她的人知道，她不是废物，穷也不是罪。
或者，都是她的错，她不该认识陆伟，她不知道罗景说的是不是真的，陆伟真的为了她，对罗景做了那样的事？他们刚认识啊……
罗婉不能理解陆伟的行为，自从她得罪了谭笑笑，就几乎不再交朋友，除了那些忌惮谭笑笑的人不愿搭理她，她也怕因为自己的缘故拖累别人。
但是陆伟……他在那个夜里闯进她的世界，或许是更早，她其实也注意到了那个每天都在图书馆默默看书的男孩儿。
他成了她黑暗世界里的一束亮光，不过贪恋那明光片刻，就害人至此。
罗景扬言不会放过他们，在A大，得罪了罗景，一定会有吃不完的苦头，和数不尽的麻烦，她自己可以忍，但她不能原谅自己，连累陆伟……
这件事到底应该怪谁呢？
罗婉不知道，陆伟也不知道。
陆伟将罗婉拽紧自己衣角的手握在手里，他已经恢复平静，头顶的红色元精也渐渐消散，他压低声音，语气轻柔，像是担心吓到罗婉。
“别怕，你没错……”陆伟不自觉地将罗婉拉进怀里，轻拍她的背。
罗婉从未与男生如此亲昵过，表情一怔，下意识双手推了一下。
陆伟赶紧松开了手，似乎也被自己的动作吓到了，露出了尴尬之色，看着罗婉欲言又止。
陆伟有些不知所措，转过头对沉墨和小水说，“今天谢谢你们。”好似为了缓解自己的窘态。
沉墨会意地点点头，“我们能谈谈吗？”
沉墨看了一眼小水，小水心领神会，走近罗婉，“去我那坐坐吧。”
罗婉点头答应，又眼带关切地看了陆伟一眼，得到男孩一个笑，才跟着小水往小屋走去。
夜晚的校园万籁俱寂，陆伟随意在门外花坛的石阶上坐下，沉墨靠在他身边，发现他视线所及，是小水那间临时落脚的小屋，透过窗子，瞧见小水正递了一杯水给罗婉。
“你喜欢她吗？”
陆伟轻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陆伟的沉默，对于沉墨来说并不觉得意外，两人本就是陌生人，身负秘密的陆伟比一般人谨慎小心才正常。
“你以为自己不说，别人就看不出来么？”
陆伟一怔，一脸戒备地说，“什么意思？”
沉墨看着陆伟，不疾不徐地说，“不如让我来猜猜，你暗恋罗婉很久了吧，不对，应该说你跟踪罗婉很久了，是个彻头彻尾的跟踪狂。那天跟踪她去树林，说不定你也……”
陆伟听出了沉墨的言外之意，一股恶念席卷心头，双手紧握成拳，头顶红色元精闪现。
沉墨一把抓住陆伟的手臂，眼神凝视着他，说道，“克制，难道你想在罗婉面前变成个怪物么？”
陆伟余光瞥向小屋，透过窗子隐约觉察罗婉正看向自己的方向，他深呼吸，渐渐平复心情。望着沉墨，警觉地问，“你到底是谁？”
沉墨闻言，回答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要记着我们是来帮助你的。”
沉墨作为预备律师，条理清晰言之凿凿，解释问题时就显得极有说服力。
“我刚刚只是随意激怒了你一下，就控制不住了，说明你并没有掌控那些的力量，对么？”
沉墨一边看着陆伟的反应，一边继续说道，“姑且不说发生了今天的事，未来会如何。一旦你这一身蛮力失控，别说护着她，恐怕自身都难保吧。”
“你胡说，我能护她周全。”陆伟辩解道。
沉墨轻笑道，“以暴制暴，屠龙者终成恶龙，这就是你保护心爱女人的方式么？你和罗景有何区别？”
陆伟被沉墨的话惊醒，僵在原地，面露苦涩。
沉墨乘胜追击，握着陆伟手臂的力道微微加深了些，“既然我们能找上你们，自然有办法帮你，就看你愿不愿了。”
“我要怎么做？”
“先说说，罗景的事，是你做的。”沉墨以肯定的语气问道。
陆伟想了半响，缓缓说道，“确实是我干的，我半夜起床的时候，睡我隔壁的小周醒了，第二天所有人都在传学校闹鬼他也没提这件事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会说出来的，罗景在学校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大家都对他敢怒不敢言。我用枕头捂住他的口鼻，本来想弄死他，就在他快没呼吸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他死了我就成了杀人犯，也许这一辈子都见不到婉婉了。”
沉墨眸子沉了沉，没出声。
“我从小因为个子矮小瘦弱，在人群中永远是最不起眼的那个，再加上家境不好，曾经非常自卑。上大学后，我看到婉婉就像看到曾经的我，但其实她比我优秀的多，她不该被人渣毁掉，所以这么做，我不后悔。”
沉墨敏锐地捕捉到陆伟所说的曾经，应该就是力量觉醒前，“你得到这份力量后，有做过违法的事吗？”
“我……”陆伟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不动声色地把脸转向另一边，声音很低，“这个你没必要知道。”
沉墨见陆伟对他依然有戒心，暗自不爽，却又不自觉地想起了小水总是和气的样子，轻叹一声，耐心地说，“你的秘密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我再说一遍，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到你，帮助你，我们没有恶意。”
缓缓地，沉墨把山海经的事说了一遍。
陆伟掩面蹲下身，很久，终于开口说道，“二十多岁的某一天，我发现自己忽然变得不一样了……我发现自己能在某些情绪激动的时候浑身充满了能量，一步能跨数米，一跃能上高楼。”
沉墨没有打断，静静听他诉说。
“我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特别是愤怒的时候，我砸坏过墙，摔碎过桌椅，这种突如其来的力量让我感到惶恐，我不敢告诉别人，怕被人当作异类，但这也给我带来了别的体验，路见不平的时候，我会悄悄管一管闲事，我有时候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客，在看到婉婉被欺负的时候，我几乎就要失控……”
陆伟说到这里，眸中的狠戾再现，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眼睁睁看着罗婉被人欺辱的时刻，“我从没想过这种腌臜事会发生在一个我那么在乎的女孩儿身上，但我还是等到夜深人静才摸进罗景的宿舍，我从阳台翻进宿舍，六楼的高度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也知道这件事最后极有可能不了了之，因为这样的事，我并不是第一次做。”
陆伟抬起头，此时他眼底布满了血丝，看了一眼小屋里此刻正垂着头的女孩，声音低哑道“无论你找我做什么，能不能先让我处理完婉婉的事？”
沉墨把玩着方才起就一直攥在手里的鸿蒙瓮，淡淡说道，“说说你想怎么处理这件事吧。”
“我？”陆伟自嘲地笑笑，“我除了会用点粗，就只会用电脑，我觉得可以试试你的法子。”
沉墨面色微沉，“借助舆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