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安被留在地下室里,跟沈晨的尸体暂时待在一起。
陈东从地下室上来,将机关再次关上,办公室恢复如初。
温乐安的情况比较特殊,有个地下室,还有一具死尸,只要在地下室那些工具里,随便找一找指纹,温乐安都跑不脱。
陈东之所以没有立刻报警,是因为他还是去见一个人。
从研究所出来后,朝阳正从地平线上升起,半空中,一点赤光,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陈东发动阿斯顿马丁,一夜过去,他的心总算能放下来一点了。
现在他要去做一个收尾工作。
车子一路飞驰在马路上。
“你在哪儿?研究所出命案了。”
“……”
“发你的位置。”
陈东挂断手机,两秒后,手机屏幕亮起,一条短信出现在屏幕上。
他开车来到目的地。
西凉大酒店。
某人常年把这里当家住。
陈东瞧着总统套的门。
门被人打开。
言无痕似乎刚睡醒不久,素颜朝天,套着一件长衣。
“怎么回事?”
陈东自顾自的走进房间。
言无痕拿起桌上的香烟,点了一根,吸了一口。
又从咖啡机上接了一小杯咖啡,慢慢抿着。
“你就这么进我的房间,你知道后果吗?”
陈东看着她,说道:“你知不知道温乐安在用活人做实验?”
言无痕手一滑,险些将咖啡杯掉在地上。
她面色一变,抬起眉头道:“你说什么?”
“温乐安一直在用活人做实验,就在研究所里。”
言无痕盯着他看了良久,缓缓道:“这就是你的招数?陷害我?”
“呵呵,”陈东笑了笑:“这件事马上就会传遍全国,集团高层肯定会知道,言无痕,研究所用活人做研究,这是犯了大忌!你身为玄武的总负责人,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你觉得集团知道后,会怎么处理你?”
言无痕手里的烟灰不知不觉落在地上。
这个消息,她需要时间来消化。
陈东忽然间觉得有些不忍,温乐安犯错,言无痕并不知情,但是她身为玄武的负责人,这件事一旦捅出去,她将面临失责之罪,按照四象集团的处理方法,根本不用思索,她一会会被开除。
因为严重失责被开除。
这对一个管理者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对她以后的前途将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陈东静静等着言无痕。
言无痕将咖啡杯放在桌子上,重重吸了一口烟,将烟头掐灭。
“你说的都是事实?”
“嗯,言无痕,你离开玄武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了。”
谁知道她忽然一声嗤笑。
“你为什么不直接报警。”
“你明白我的来意,”陈东看着她,喉咙动了动,说道:“这件事情已成定局,你的渎职之罪是跑不了的,玄武,你待不下去了。”
“……”
“你还很年轻,一定不愿意就栽在这件事上,我可以帮你隐藏住这件事,”陈东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说:“实话实说,我的来意你早就知道,你主动请辞,将玄武的位置让给我,这样大家都好看。”
言无痕突然嘲讽般的笑了一声。
她再一次拿起桌上的烟盒,“啪”,红色的火光将她的脸庞印的红红的。
烟雾缭绕,她平静的说道:“我不会跟你同流合污,也不需要你帮我隐藏什么,我确实失责了,集团要罢免我,那就罢免吧。”
言无痕看着陈东,有些嘲笑似的口吻:“你想让我将玄武让给你,做梦吧。”
陈东叹了一口气。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反正无论如何,你都会被罢免,为什么不能把位置让给我?”
“我为什么要让给你?”言无痕摇了摇头:“你不是一个能令我佩服的人。”
陈东说道:“我解决了你给我的所有难题,沈家那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也完成了,你觉得我做不好这个总裁吗?你知不知道,最近黎家那批治疗类风湿的药,也是从我这里拿的。”
言无痕眼神一变,眯起眼睛看了他半晌,忽而一笑:“我必须承认,你能力很强,也能解决问题,这次温乐安的事情……也是你发现的。”
“但是,”言无痕将烟头掐灭,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喜欢你,反正我都要被免职,为什么要把位置让给你呢?陈东,你很厉害,朱才准的下场我看在眼里,你真狠啊,朱才准那么一大把年纪,落得个身死、儿子也死的结局。”
陈东沉声道:“朱才准不是我害死的,他利用职权之便,贪污巨款,我揭发他,是法院审判了他,后来他和他儿子都被害死,跟我无关,是别人做的。”
言无痕摇了摇头,显然并不相信陈东所说。
陈东心中一沉,说道:“原来你因为这件事,一直戴着有色眼镜看我。”
“……”
“随便你吧。”陈东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他原本还有些负罪感,觉得自己所作所为,难免卑鄙,借着温乐安之事,要挟言无痕。
但是现在。
他心里一点负罪感也没有了。
玄武他志在必得!
“言无痕,你看看这是什么?”
陈东拿出手帕。
言无痕神情一动,古怪道:“你怎么有清霜的东西。”
陈东将手帕一点一点揭开,露出里面那只早已生锈的不成样子的铜风铃。
言无痕瞳孔猛地睁大,她轻呼一声,像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方才得知自己要被罢免,言无痕尚且能维持平静,但是此刻见到这只风铃,她无论如何,再也按捺不住。
她从沙发上“嗖”的一下站起来!
“谁给你的?!黎清霜!”
言无痕伸手朝风铃抓去!
陈东手一收,自然不会将风铃交给她。
“是,黎清霜给我的。”
言无痕忽然间,变得失魂落魄。
陈东不由自主睁大眼睛,难以想象的看着她的眼眶渐渐发红。
言无痕猛然转过了身子。
半晌后,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响起,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原来……原来他一直喜欢……”
后面的话听不清楚了。
出于某种心情,陈东没有用真气刻意去听人家喃喃自语的话。
陈东一直静静的等待着她。
非常有耐心。
也非常自信。
半晌后,言无痕说道:“你把风铃留下,我会自动请辞,并且向上面申请把玄武总裁的位置让给你。”
不知怎么,这一趟西凉之行,忙忙碌碌,全是为了这个玄武的总裁位。
但此刻想要的得到手里,陈东却并没有预料的愉快感、成功感、如释重负感。
脑子里不住盘旋的,都是弑父、活人实验……人心的脆弱……
他现在只想躺在安全的床上,好好睡一觉。
陈东将风铃放下的时候,犯了难。
这个手帕要留下吗?
“手帕也留下。”
言无痕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
自始至终,言无痕都没有再回过头来。
她消瘦的背影,就这样,成为陈东脑海里最后一面。
手帕、风铃轻轻放在桌子上。
陈东走到门口,推开门,一阵风鱼贯而入。
“铃”
风铃发出难听而又嘶哑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噗通”一声。
陈东几乎没有迟疑的,一步离开房间,关上身后的大门。
因为他知道,有的时候,你需要尊重她,尊重她,就是给她留有最后的隐私和尊严。
那是一处别人永远也到不了、看不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