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不过清晨六点多钟。
天刚蒙蒙亮。
没等陈大喜说话，赵宇宙便一脚油门，直接加速，追着那辆小货车开去。
大喜怔了下，没想到赵宇宙这么了解自己的想法。
她发愣时只听赵宇宙说，“就算追的上，也不能轻举妄动，避免打草惊蛇，你把车牌记下来先上报，其他的事就别管了。”
昨晚翠纷与大喜的话，赵宇宙路过时听到了大半。
陈大喜立即依言照做，举起手机，拉近焦距，联拍了几张。
赵宇宙看大喜收回了手机，车速便稍许减慢，一个转弯，继续往烤肉店的方向开。
陈大喜把带着车牌号的照片都发给了小沐，还顺手转发给了翠纷。
可翠纷因为着急上火，昨晚大哭一场后，便直接病倒了，请了病假没去学校。
白天的时候，大喜便把这事儿原封不动的给王玉宁转述了一遍。
俩人就干巴巴的等小沐那边的进展。
可一直到天黑放学，小沐都没回大喜白天连续数条询问进度的微信，俩人的对话框还停留在早上六点多。
打电话给她也没接。
大喜坐不住了，要去找小沐。
翠纷那边还发着高烧，病恹恹的等着她找狗子的进展呢。
而去小沐家，是王玉宁带的路，她俩私下聚过两次。
出租车一路拐进了小沐家所在的小区。
这里一看就是开放式的老楼区，能进出的几个地方，连个保安都没有。
王玉宁跟着大喜爬上了某单元的第六层楼。
叮咚——大喜按了几次门铃，但没人来开门。
此时她俩却意外看到从八楼下来的，来这片送烤肉外卖的赵宇宙。
大喜跟他一对视，又急急解释了一通来意。
便又遭赵宇宙白眼，【真够忙的，家不回，习不学，还有空跑来这。】
一看赵宇宙，王玉宁立马认出了他，白眼翻得比他更白。
还在气赵宇宙爽约自己相亲那晚的事儿，不爱搭理他。
赵宇宙随意的站在王玉宁与大喜身后，低头摆弄手机。
打算之后带着大喜一道回去。
陈大喜爸爸今天下午送来一头牛，这会客人该上来了，店里肯定很忙。
大喜又按了几次门铃，心下越来越急。
因为他们仨人都不约而同听到了门内有孩童的哭声，猜测应该是小沐年幼的女儿。
孩子的哭声还被男人女人激烈的吵架声盖着，愈发显得可怜。
这老房子建造的相当结实，隔音也很不错。
可见吵架者们的声音有多么声嘶力竭，险些穿透了墙壁，大喜甚至可以隐约听到他们吵架的内容：
【我一分钱都没有！滚吧！臭不要脸！】
【你会没钱！骗鬼呢吧！艹！#％&*&￥％￥％*&*&！】
“咋办，里面吵起来了。”
大喜趴在门上，歪头看着王玉宁和赵宇宙，听着里面的人不时把东西狠狠砸向门口——似乎就要破门而出。
赵宇宙叹口气，捏着大喜的衣角，把她往旁边拽了拽，远离了小沐家的正门，他是担忧可能会破门而出的危险。
果然，随着‘砰’的一声响动。
大门剧烈的颤抖了下，好像是里面人扔出了一把菜刀。
大喜挑挑眉毛，这声音她太熟悉了，绝对是家里切肉剁骨头用的大菜刀。
犹豫吵架声实在过大，扰得隔壁大妈拎着扫帚骂骂咧咧的出来，咚咚咚——猛拍小沐的家门。
“沈如光！你个臭不要脸你的！又来骚扰小沐！我告诉你我已经报警了！还有妇联协会我也打电话了，你要是还敢打人，看我今天不削死你？！”
“沈如光是谁？”大喜瞪大圆眼睛。
“小沐的恶心前夫，他总来找小沐要钱。”王玉宁皱着眉说。
大妈的愤怒还挂在脸上，看到大喜更加愤懑，“你们是她朋友？小沐可怜，离婚了还要被纠缠，可怜了她小女儿有这么个混蛋爹！”
大妈不断的按门铃，可里面的人就是不开门，反而还越吵越凶，气得大妈胸膛起伏，嗓门老大。
“这王八犊子！可怜小沐20岁就嫁给他了，当时年纪轻，看错了人，真是遇人不淑！”
“大妈，你让让，我来。”
大喜撸起袖子就要砸门，却被赵宇宙一把拎到身后。
赵宇宙比大喜冷静很多，低声问大妈，“这种事常常发生吗？”
“刚离婚那会他总来找小沐借钱，最近好些了，我们还以为他找了正经营生，没想到今天又来！”
“他做什么的？”
“以前是做生意的，现在啥都做——就是个混子！”
赵宇宙看了看大喜越来越红的脸，看起来两个小辫子都在张扬着生气。
“既然已经报警了，警察就会解决，这毕竟是她的家事，咱们是外人。”
赵宇宙不想参与是非。
“解决什么？他以后还会来的！就小沐所说，这种事都不知道发生多少次了，警察来了也只能调节而已。”王玉宁也撸起了袖子，义愤填膺。
“小沐既然总被骚然，她为啥不搬家呢。”大喜急问。
“嗐，搬到哪儿也不耽误人家当爹的看孩子吧？”大妈皱眉摇头。
王玉宁一挥手，打岔道，“别说了，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
三个女人一台戏，赵宇宙只能在她们身后无奈长叹。
大喜立即站在了门中间，双手握住了门把手，凝神几秒后。
一用力——哐——咯吱——咣——门把手被大喜给卸了。
赵宇宙只来得及抓住她的衣角，便见门开后，她捡起了地上摔得开叉的菜刀，气势汹汹的进了小沐家，“沈如光！你给我滚出来！”
屋内的场面触目惊心，2岁左右的女童坐在杂物堆积的地板上，憋红了小脸狠狠抽泣着。
几乎要哭晕了。
龙小沐与前夫沈如光在地板上扭打着。
她的左眼全是淤青，一边脸高高肿起，鼻孔还在流血。
再看她的手臂、脚裸和露出的腹部，尽是被拉扯殴打的血色痕迹。
另一边沈如光也没讨到什么便宜，满身细碎的伤痕，两个人都很狼狈。
但他的力气终究大过女人，把有些力竭的小沐死死压在身下。
还在毫不留情的扇她巴掌。
小沐呢，则死死掐住了前夫的喉咙，指甲盖深陷在他粗糙的皮肉里。
弄得沈如光上气不接下气……直到大喜的菜刀‘刷’的逼至他的眉梢。
他殴打小沐的动作才停了下来。
小沐与他都愣了两秒，沈如光反应很快的拿起一边的花瓶就要砸向大喜。
几乎是同一时间，大喜与赵宇宙都握住了沈如光的手腕，大喜在先，赵宇宙的手附在了大喜的手背之上……
沈如光手腕吃痛，大喜因猛然被赵宇宙握住手，有点发愣，一时间没掌握好力气，让沈如光的手腕顷刻间脱臼了……
沈如光吱哇乱叫的跌坐在沙发上，另一只手指着大喜骂骂咧咧。
可他还没骂出一个完整的句子，赵宇宙一记用力十足的猛拳就打中了沈如光的嘴。
沈如光只觉得面目一麻，随之而来的便是剧烈疼痛，嘴角流血，门牙脱落。
“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小孩，你还是个人吗。”
大喜还从没见过赵宇宙说狠话的模样，进门前，他也的确没料到俩人会打成这样。
一看到小孩子那可怜样，赵宇宙便气不打一处来。
王玉宁率先去查看龙小沐的伤势，随即担忧的轻问，“身体能活动吗？”
小沐麻木的摇头，浑身都肉疼。
“能站起来吗，我帮你先看看。”赵宇宙喘口气，伸出手，把龙小沐拽了起来，要给她看伤。
“没关系，都是皮肉伤而已。”小沐借着他的力，挣扎着爬起来，先抱起了一边的小女儿。
她机械的拍哄着，看着满屋狼藉，突然自己也哭了出来。
小沐沉默的留着眼泪，又别过头，不愿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
沈如光见自己讨不到好处，挨打又被骂，竟然吞下满口鲜血。
转瞬间，换了态度，“龙小沐，我吵不动了，但你看咱们夫妻一场，最后一次，你借我点钱，让我生意周转一下。”
小沐麻木的看了眼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有气无力的说。
“你做梦吧，我不会再帮你了。”
王玉宁转手接过小沐手里的孩子，走去小屋安抚着。
“而且我打算今年结婚，你不要再找我，不然我们就同归于尽。” 小沐指了指大门口，哑着嗓子说，“滚！”
“结婚？”沈如光听到这句，无力的从沙发上滑到地板上，发出不敢置信的奚落笑声，“跟谁？”
“你管不着。”龙小沐虚脱的坐下，“他比你好千万倍。”
小沐要结婚的对象，便是最近对她极好的付兴良。
“我小女儿又住院了，我当爹的不能不管，找上你，真的是我走投无路了，借贷的都不肯再借我钱。”
沈如光苦笑，摆出了委屈难过的模样，又要打感情牌。
小沐冷笑的别过头。
沈如光在小沐怀孕时出轨，他与小沐离婚后不久，那小三也生下了一个小女孩。
可惜小女儿早产，身体发育不良，肾脏结构功能异常，一直在往医院送钱保命。
沈如光的钱有一大半的确都给了小女儿治疗用。
“你也知道，我从没有不管花花，两个孩子我都是爱的。”龙花花是小沐女儿的名字，“我就算不是个好人，但终究是个好爹，对吧。”
小沐突然气笑了，恶狠狠的看着沈如光骂道，“少忽悠我了！当初你小女儿出生，保命钱还是我拿的！当时你在哪儿呢？前妻做到我这样，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我帮她，纯粹是看在孩子的份上！那个孩子毕竟是我女儿今后的亲姐妹！”
“少在这得寸进尺了，她能给你当小三也够憋屈的，生了孩子还没名分！呸！”
沈如光为了拿到钱，已经急红了眼，“我听说你父母要回来一笔烂账，十几万总有吧？那孩子就算不是你亲生的，总是一条人命，以后更是花花的亲姐妹！”
小沐爸妈过去是东北煤老板，经济条件不错。
但后来好多帐没收回来，煤场又经营不善，便破产了。
“滚！我爸妈的钱要用来养老！你再敢打扰我，咱们就一起死！”
沈如光还要说什么，但被看不下去的赵宇宙直接扔了出去。
守在外面的妇联大妈见人出来了，便猛地挥舞扫帚拍打沈如光，直接把他打进了刚到的警车里。
大门砰的再次关上，室内恢复了安静。
龙小沐躺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才有了点精神。
大喜就安静的坐在小沐身边，默默陪着。
赵宇宙帮忙里里外外的打扫，尽量恢复了一定程度的整洁。
然后他站在大喜面前，目光落在小沐脸上，“我认为你该去趟医院。”
“不用……我心里有数的。”
王玉宁把花花哄睡了，这会儿从小屋出来，也坐在沙发边，握了握小沐的手，“你休息会，我给你做点粥喝？”
小沐疲倦的睁开眼，缓缓坐起，“我好多了，还得去趟局里。”
“得了吧，你都啥样了？”大喜急忙开口阻拦。
“你早上给我的车牌号已经上报了，听说有点进展，既然牌号是我给的，我不能不到。”
“你可拉倒吧，赶紧休息，不然我去给你看看？”大喜站起来，义正言辞的说，“反正我也要去给翠纷找狗呢。”
“你又不是城管，拿啥身份去？“王玉宁这话说的没错。
“嗯……就当是热心市民咯？”
“不行，危险。”赵宇宙在她身边第一个不同意。
龙小沐摆摆手，接过王玉宁递来的水杯，喝了大半，“我没事，咱们一起去。大喜你在外面等我，有了进展，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最终，王玉宁留下照顾花花。
赵宇宙陪同小沐和大喜一道去，可刚到了楼门口，仨人竟然遇到了翠纷妈。
翠芬妈没认出赵宇宙与大喜，倒是一眼认出了带着口罩穿着执勤服的龙小沐。
“龙小沐？”
小沐顿住脚，上下打量她，“……咱们认识？”
“不认识，但我想你应该认识我男朋友。”翠纷妈一手拎价值不菲的皮包，笑盈盈的说。
“？？？”
“他叫付兴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