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宇宙被他问的愣了两秒,这让赵青海误以为他是想要的。
老父亲顿时兴奋不已,今儿终于被儿子正眼相看了!
他急急冲过马路,去对面拦住了正收摊往回走的糖葫芦小贩。
赵青海大手笔的包下了剩下的所有糖葫芦,各种口味的都有。
赵宇宙就这样跟在父亲身后,呆呆的攥着一把糖葫芦,一路回了烤肉店。
谁都没提,咱要不要打个车走啊。
老赵与小赵难得的度过了没人打扰的亲子时间,尽管他们还是一路无言。
赵青海完全没想到,他离开了不过两三天,店里的生意竟会火爆成这样!
已经快晚上12点了,依然有客人进来吃烤肉。
不但如此,吃好后结账的客人们,有很多还顺便预约了下一次光临的座位……
赵青海翻看预约信息,竟然已经订到了下月初。
赵宇宙把糖葫芦都冻在了冰箱里,直到凌晨两点钟,烤肉店收摊后,他才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串。
他一个人在后厨盯着山楂糖葫芦看了好一会,才犹犹豫豫的咬了一口。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跟糖葫芦的味道一样,甜腻中有些酸楚。
他胸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在这个时刻松动了……
这一夜,赵宇宙睡了个不错的觉。
可陈大喜这晚却失眠了,她在医院里咬着手指甲,来回踱步。
最后拨通了好友大山子的电话,“山儿啊,你还没睡呢?我?我睡不着,为啥睡不着?”
突然能有个人说心里话了,大喜委屈的捂着嘴,靠着墙蹲了下来,哭了,“因为我就要做后妈了……我可才20岁啊!”
赵宇宙对那孩子的关切神色绝对不假。
还有他为啥会暂停北京的工作,回来烤肉店没黑天没白天的帮忙?
不就是为了讨好老姑夫,以后好带着孩子回来吗!
大喜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便哭得更凶了……
大山子在电话里安慰了好一会,才让大喜擦干眼泪,挂断了电话。
眼泪是止住了,但大喜还蹲在原地,低头趴在腿上,依然没完没了的闹心啊。
但很快,她就被起夜的陈继芳薅着衣领子给拎了起来,“陈大喜,你蹲这儿干哈呢?”
待看清陈大喜眼睛红肿,陈继芳面上一愣,尽是担忧,“你咋了?难道是……学校有人削你?”
“是熬夜刷剧,太感人啦。”
大喜摇摇头,随便扯了个借口,装腔作势的又抹了把眼泪。
“真闲的你!”陈继芳点点大喜的额头,一边数落她一边往病房走。
大喜逮到了机会,揽着陈继芳胳膊,问,“老姑……问你个问题,后妈好做吗?”
陈继芳凝眉一顿,“你这话问的,你不是知道赵宇宙有多独立吗,很惭愧,我并没有太多经验。”
“那你说说,做一个合格的后妈到底该有啥样的决心呢?”
“决心有啥用,你得有机会啊,你以为现在二婚的很好找啊,想得美啊你,你们这代孩子要么晚婚要么不结,还想给人当后妈?笑死人了。”
“那要是就有一个机会摆在我跟前呢?”
陈继芳一激灵,“那你看我不打死你,你看你爹妈同意吗?”
“当年你可没被打死啊。”
“我当年被打个半死你是记不得了吧。”
大喜撇撇嘴,陈继芳当然知道大喜心里肯定有别的事儿,“咋的,你要给谁当后妈啊,才这么几天你就不喜欢赵宇宙了?”
她压根没往赵宇宙会有个孩子身上想。
“电视剧里有个后妈……挺感人的,我就问问你,毕竟供我参考的对象不多。”
陈继芳白了眼大喜,叹口气,“你自己想吧,有一天你身边突然多了个小孩,他也许会故意挑衅你,难为你,尽管你心里有埋怨,但你还得继续对他好,用你的脚指头想,你觉得这容易吗。”
“肯定不容易吧……”
大喜的心又使劲儿的揪了揪,这真的太难了,况且陈继芳这些年的委屈还是他们整个老陈家心里的一道坎儿。
“但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一段婚姻而得到一个与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孩,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儿。”
陈继芳的语气突然柔和了,她想到了初次见到赵宇宙的那天。
小宇宙眼神酷酷的,狠狠瞪着她,肉乎乎的小脸上,对陈继芳满是敌意,不许她做这做那的,牟足劲儿宣誓主权。
但她当时还是很想抱抱这个刚失去母亲的孩子。
“你不知道他的过去,他也不知道你来自哪里,但你们就这样被紧紧捆绑了,成为了世界上最亲密的亲人,这样的感觉,真的挺奇妙。”
大喜看到姑姑的眼神似乎在发光。
“养孩子是技术活,更需要有源源不断的爱,我直到现在也不能说我对赵宇宙的感情跟对赵银河是一样的,因为这本来就不一样。”
“但我会尽自己最大可能对他好,不是因为我对他有母爱,是因为我想做一个善良的好人。”
“我要对这段母子关系尽责。而且这么多年了,我对宇宙也不可能没感情,就算他不接纳我,他在我眼里,也是个孩子而已。”
永远是那个初次见面,就要抢光陈继芳碗里所有烤肉的小男孩。
他会躲在角落偷看她,也分明有几次很想冲入她的怀抱……
第二天清晨,买好陈继芳的早饭后,大喜早早去了学校。
她心里好像揣着一块巨石,压得她无法喘息。
情绪茫然的坐上了公交,直到终点站才意识到自己坐过站了。
而为了缓解心理压力,下车后她没选择打车到校。
而是急冲冲解恨般的,绕道跑了十多公里……
在这天的东北公路上,路人们都能看到一个双辫子女孩风驰电掣的尖叫着跑过。
在迟到四十分钟后,赶在第一堂下课的铃声响起时,陈大喜才汗流满面的推开了教室门。
只见给复读班代课的王玉宁,下意识的看向门口的大喜,同样满脸憔悴。
两人如出一辙的绝望神情让本要下课的学生们统统一片沉默。
大喜擦了把汗,晃晃悠悠的走近王玉宁,只见王老师双手紧握大喜,扶住了要晕倒的她。
同学们就这样看着她们执手相看泪眼的奇怪氛围……
“对不起……王老师,我来晚了,错过了你的课……你打我骂我吧!”
大喜的五官扭曲含泪,委屈巴巴的说,“我坐车坐过了站,不知道为啥今天干啥都不顺利。”
“你昨夜一定没睡好吧,”王玉宁满眼真情实意的心痛,“看你这一身汗,跑过来的?你为啥要折磨自己呢。”
“您昨晚也没睡好吧,看您这黑眼圈,还有不修边幅的打扮……”
俩人握着手,同时哽咽了……
同学们看不懂两个人惺惺相惜的气氛,便七七八八的跑出了教室。
从隔壁班过来的翠纷咬着烤肠靠在门边,目光冷静的看着王玉宁与陈大喜,搞不懂这是哪出戏。
只见王玉宁用力抓住了大喜的肩膀,故作理智实则疯狂的说。
“陈大喜,从现在开始,我要对你进行魔鬼式教育!你必须考进名校!记住你要踩在负心汉的头上!”
“王老师!”大喜快哭出来。
“喜子!”
王玉宁喊完这句话后,看到了满眼冷漠的翠纷,她英勇的挡在了大喜身前。
“刘翠纷,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我绝不允许你打扰我的得意门生考大学!”
“……”
刘翠纷从另一只手上拿出了刚买的两根烤肠,举到她们跟前。
“没记错的话,王老师你真正的身份是我们班的语文老师吧,你给九班只是代课而已,别入戏太深了。”
王玉宁与大喜立马夺过烤肠。
“教书育人无国界!又怎能分班而论?”
三个人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对着冷风吃烤肠,寒风一吹,鼻子都冻红了。
翠纷打量着大喜与王玉宁同款绝望脸,想了一会,突然站了起来,看了王玉宁几秒,深呼吸,然后猛地深深一鞠躬。
这动作吓得王老师缩了起来,立即环顾四周,确认刘翠纷没安排其他危险。
“你干哈呀?”
“王老师,过去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求您原谅我,对不起!是我太幼稚了!”
来往的同学看到一向骄傲的刘翠纷竟然给王玉宁鞠躬道歉,都不约而同的停下来看热闹。
王玉宁愣愣的看她。
“你……你这啥闹哪出啊?我不会真跟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计较的,再说一年之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了。”
“我5000字检讨也没写,家长也不在。”刘翠纷保持着鞠躬模样。
“唉呀妈呀,你快起来吧,万一让主任看到,还以为我在欺负你呢。”
王玉宁站了起来,翠纷也才缓缓直起身,认真的看着王老师。
王老师撩了下头发,和蔼可亲,“只要你知道错了~我也懒得看5000字呀,以后你好好学习,我也没必要找你家长。”
“其实我要说的不止这个事儿。”
翠纷果断的打断了王玉宁,再次把握住了聊天的主动权。
正要长篇大论的王老师便‘咔嚓’定住了,刘翠纷啊刘翠纷,话说的再好,也还是那个骄傲的人儿。
“那你要说啥?三拜九叩的,跟我俩整事儿呢。”
翠纷定定神,紧张的下了决心,问,“我想说……您可以收我为徒吗?”
翠纷还要学习表演,她思来想去,只有王玉宁能配得起做她的老师。
王老师愣了下,不自在的抬抬眉毛,合着她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不好意思,翠纷,我不想教表演,也没那个资格。”
想起自己过往北漂的经验,王玉宁眼神暗了暗。
没能成功的事业,始终是她心底的一道疤。
这会儿北风一吹,落叶一飘,那逝去的事业,那凋零的爱情,此情此景啊!
王玉宁心里突然委屈极了,眼泪‘刷’的掉了下来。
刘翠纷愣了……这咋的啊,她啥都没干啊,咋弄哭了?
王玉宁是不搁这演戏呢?
是不在装腔作势呢?
眼看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自己就要再次被人误会欺负了王老师……
翠纷立即叉着腰,挡在王玉宁跟前,转身指着大家。
“你!看啥看!有啥好看的,赶紧走人,数学及格了吗?你就敢看王老师!作为她的学生你们数学好意思不及格吗!谁不知道王老师当年……数学就……”
翠纷顿了下,继续理直气壮的喊道,“王老师数学不行,作为她的学生,你们必须及格!否则不准看!”
可翠纷身后的王玉宁突然哭的更凶了,她在想,现在就连讨厌我的学生都会保护我了,可乔峰这死男人呢!苍、天、啊!
这一天,陈大喜在办公室里,在王玉宁的疯狂逼迫下,做完了各科几套卷子。
看着王玉宁的严苛程度。
同事们不禁询问大喜是不是王玉宁的亲戚,只见王玉宁无力的摆摆手,阴阳怪气的,那哀怨的侧脸就像某个不得宠的姨太太。
“什么亲戚啊,不过是同命相连的女人罢了。这世道啊,女人可不就得帮着女人吗,累点又怎么样,只要咱们女人能过的好,其他还有什么重要的。”
她又缓缓回头看向大喜,依然是那奇怪的调调,“你今天把一个礼拜的卷子都做完了,真是不错,喜子儿,你记着,咱们女人就得要强,要独立,要有自信的筹码……”
正说着话,王玉宁的电话响了,是小沐打来的。
她在接女儿放学的时候,听说乔峰的‘孩子’也在这里上托管班,正在玩沙子呢,还没家长来接。
挂断电话,王玉宁忽然双眼放光的坐着办公椅滑到了大喜跟前,低声道,“你不是能闻出来,谁跟谁是一家人吗?那孩子的生父到底是谁,咱们总能知道吧。”
大喜恍然,猛地一拍腿,再次恢复了生机,昨天光顾着伤心了,她咋把这茬给忘了?
王玉宁把大喜拉出了办公室,看了看手机时间,又犹豫了,“不过你还有一节晚自习……”
俩人凝眉相望,与那小男孩独处的机会可不多,错过了今天可就……
此时路过的李松江端着茶杯欣慰的看着二人。
“王老师啊,你对俺班大喜可真上心,有些时候这女孩子的心事,还是得有个女老师出面才能解决呢,你能主动帮我分忧,我实在太感谢了,要不我哪天我请你吃饭吧。”
大喜眼睛一亮,立即说,“李老师!我这一天做完了一周的卷子,能不能今晚不上晚自习了?”
“你要干啥去啊?”李老师警惕的发问。
王玉宁戏来了,极为配合,满脸心疼的摸了摸大喜的头发,“远道而来,借住在姑姑家,寄人篱下的滋味一定不好吧,听说她那继子对你也很挑剔,但咱们别有压力……”
她又看看李松江,换上一脸神神秘秘,“李老师,她就是女孩子的心事儿多而已,小问题哈,我解决~”
李松江愣了下,看看大喜,看看王玉宁,转念一想,这个年纪的女孩,哪能把心里话对他一个大男人说呢,自己也不好多问。
复读班,压力大,可别憋出心病来……
想必陈大喜肯定有难言之隐吧,李松江叹了口气,挥手准了大喜的假。
……
当王玉宁跟大喜赶到幼儿园时,幼儿园已经放学了。
龙小沐正保镖般的站在幼儿园的栏杆外,靠着摩托车上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大喜二人。
她把烟头扔进垃圾桶,一句话没说,斜斜额,带头甩开步,直接往幼儿园里走。
三人默契的模样像极了东北版霹雳娇娃,她们来势汹汹,站定在幼儿园内。
院子里看孩子的幼师见此阵仗愣了下。
便见为首那个英武的女孩——陈大喜,疾步走到了儿童玩耍的沙坑上。
一把抱住了在等待家长来接的、赵宇宙和乔峰养着的那个小男孩。
然后看到她,对着男孩的衣领子,深深的嗅了又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