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者的修行大抵可以归为两种,全靠水磨工夫的积累和凝神定心地参悟。
底蕴的积累丝毫取不得巧,参悟却有着一朝顿悟可抵十年苦修的说法。飘风如今对体内空间的奇思妙想便可视为顿悟的一种,可惜,他也只想出了一个大致可行的方向,真要取得实际的进展却还需要另待机缘。
枯坐着冥思苦想了数十日,也没再想出半点头绪,无奈之下,飘风只得准备离开。
这次,偃离也留在千重山的深处。
正要离开的当日,青竹却找到飘风,对他提点了两句:“这人界并不如表面上那么简单。天地不允许太过强大的生灵存在,可在隐藏的小世界里,这种限制却小了许多。”
回想起当初在邪魔秘境里的经历,飘风若有所思地出了大山。
当初为了尽可能地减少麻烦,从天弃之地出来以后,自己的经历似乎有些太少了,给他的感觉就好像在一恍惚间就踏上了飞升的门槛。
甚至,连那个明显不简单的秘境为何会被称作天弃之地都还没来得及搞清楚。
一念至此,飘风打算干脆就按照当初和月所说的那样,把这个天地好好地再走一遭。毕竟,现在自己实力已经无法提升,也确实是无事可做了。
说动就动,在这天地内虽说没做出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也还算是有一二故人。当初曾在一个拍卖行里用一堆建筑材料为代价去让他们代自己收集情报,这么久过去了,也不知道成果如何。若是能遇到有价值的消息,也不枉自己随手丢下的一点伏笔。
栖木镇在接近青霄国东境的位置,从千重山动身前往是在几个候选目的地里路程最近的,这也是飘风选择率先去寻找的主要原因。
与几年前并没多大区别,城中仍旧是凡人与修士混居,并且以修士占了大多数。
飘风主动收敛了气息,径直前往多宝拍卖行的一个分行。
一路一直在思考着内空间的事,飘风也没怎么留意周围的环境,径直就往拍卖行的内部走去。
“这位客人请留步,拍卖行的内室是不对外开放的。”
飘风愣了愣,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过了外面接待的地方,一大群在拍卖行咨询和寄卖的人正好奇地看着自己。
“哦,我找你们掌柜的。”飘风回头对柜台前的年轻女子说了一声,又继续往内走去。在记忆中,拍卖行的掌柜一般应该就在这里面的一间小屋子了。
女子面露难色道:“这位客人,我们掌柜的一般不接业务,客人如果有什么需求可以在我这里来处理。”
想了想,飘风退了出来,走到女子面前。
“几年前我在你们这里用一些东西预订了关于空间之道的情报,不知道现在你们收集得如何了?”
女子上下打量了飘风几眼,也没看出半点熟悉的样子,于是说道:“我行确实接受过这样的一笔业务,不过这位客人能否提供一个身份证明?无意冒犯,不过在我有印象的客人中好像并没有阁下。”
飘风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当初好像用的是荧惑的身份,不过好在当初月神给了自己一块多宝玉牌,应该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在浑身上下所有的储物法宝中搜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那块玉牌的影子,飘风面露无奈,那玉牌多半是被月带走了。
看着周围变得有些玩味的眼神,飘风只得无奈地说道:“帮我通知月神,或者玉玲珑也行,她们能证明我的身份。”
女子声音不卑不亢,不过也隐约有些不相信飘风了。
“阁下,月神一向神秘,且身份尊贵,玉玲珑行长近两年也很少过问事事务。如果阁下无法自证身份的话,我恐怕无法替阁下联系到她们二位。”
这下飘风就觉得有些蛋疼了,总不能直接气势一震,说一句,别哔哔,老子这么牛逼还会骗你?
虽说这么做应该会有奇效,可飘风低调惯了,也一向不爱惹事。不到万不得已他确实也不太像做出这样掉价的行为。
正准备换个地方去找那两人,原本在拍卖行准备寄卖东西的几人里有一个年轻的修士却开始出言不逊。
“呵呵,第一次见到有人闯个拍卖行闯得这么清新脱俗的。强闯不成,还让人家去请两尊大神来证明他的身份,这么有创意地给自己找台阶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连师兄,你还别说,人家一直还都那么淡定,到还真有几分高手气概了。”一旁的女修也附和道。
飘风眉头一皱,不想与这些小辈计较,就要出门离去。
那年轻修士见旁边的师妹难得肯接上自己的话,面色一喜,就想再多表现表现:“这位道友,别急着走,道友不是想要找月神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吗?正巧,在下的宗门与月神殿也有些渊源,不知道友是否需要在下向师门禀报,代为通传啊?”
知道这小子是想借机看自己笑话,不过若是他真能替自己找到月神那倒是再好不过,毕竟那月神殿是真的同传说中的一样,位置极其隐蔽。
“如果道友愿意相助,那就再好不过了。就请道友通知月神,说荧惑三日后在此地等她。”飘风淡然地说完,拱手一礼,轻飘飘地离开了。
原本还满脸戏谑地青年修士准备好的话被卡在喉咙里,面色变得极其难看。
“哼,也就死鸭子嘴硬,有种别溜那么快。”
同行的女修看热闹不嫌事大,怂恿道:“连师兄,要不,你真的向师门通传一声,让月神亲自前来会一会他,到时候看他还能不能像现在这么沉得住气。”
青年修士面露苦色:“邹师妹,这我可不敢,月神可是化神巅峰的存在,真要是来了,找不到那骗子,还不得把我大卸八块啊。”
邹姓女修士却谆谆善诱地劝说着青年修士:“连师兄,此事事关月神声誉,若是师兄能帮月神抓住这个诋毁她的人,到时候月神说不定还会奖励师兄呢。再说了,师兄只要先把他给抓住,等月神来了之后交给她不久完了,到时候月神就算是生气,也不过是将那骗子给拆了了事。”
女修没说的是,到时候让月神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白跑一趟,她把你顺手拆了更好。这连姓男修如同一张狗皮膏药般缠了她二十几年,她早就不厌其烦,偏偏还因为他是宗门里一位长老的亲子,自己还不能与之直接翻脸。趁着这次他自己作死,总算看到了一个脱身的好机会。
这男修被邹师妹的温声细语给迷得不知道东南西北,当场就下定了决心,要去亲手将那骗子给抓住,好在师妹面前一展雄风。
飘风在栖木镇里闲逛,全然不知自己因为一个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的原因,正被一个小屁孩儿给盯上了。
走到一处人流较少的巷子里,飘风回头看着眼前的青年,一脸面对熊孩子的无可奈何表情,说道:“你又要干嘛?”
“哼,你这个污人名誉的骗子,我今天就要替月神将你拿下,再把你交给她亲手处置。”青年修士一脸正气凛然,右手剑指指向飘风。
在相隔大约半条街的位置,邹师妹正环抱着灵剑,带着一副戏谑的表情看着眼前这一出戏。
飘风无奈地将自身的气势稍稍提升一些,伪装成元婴上阶圆满的实力,对青年修士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别闹了,记得回去尽快替我将月神找来。”
说罢,用一道轻柔地灵气将青年修士推到邹师妹的附近,跨出两步消失在街道上。
青年修士在师妹面前丢了面子,满脸晦气地向落脚的客栈走去。邹师妹却在后面撇了撇嘴角,暗道可惜。若是这故意隐藏境界的修士脾气再暴躁一点儿就好了,一次性将这个祸害替自己除了,岂不是皆大欢喜。现在那连师兄一时失了颜面,恐怕以后会更加殷倩地在自己面前来献宝。慢吞吞地跟上连师兄的脚步,她却想起了那修士在之前往自己这个方向投过来的那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难道,他想到是我在背后出主意?”邹师妹想想又摇了摇头,“不太可能吧,我就当着他的面说过一句话,这事怎么看都应该认为是那个蠢货自作主张。”
飘风在另一条街上,轻笑了一声。
“没想到这看似莫名其妙的套路竟然真的有一天会出现在我的身上,看来,这修士的世界还真是将弱肉强食四个字贯彻到底了,弱者无力反抗,就只能用些放不上台面的小计俩。不过只要不要做得太过火,看着这群小孩儿折腾倒也有趣。”
算起年龄,飘风也已是六百多岁了,论修为,则更有自称老祖的资格了。所以在月不在身边的时候,飘风的心态难免的带上了些老年人的淡然。
又走了几步,飘风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颇为难听的乐声,甚至连将之称为乐声都有些勉强。
再往前看,是一处别院,稀奇的是,在这别院四周进百丈的范围内居然都没有一家店铺开门,那些原本开设在那附近的店铺都是蛛网灰尘遍布,完全不像这繁华的城镇中的情景。
看着那奇异声响的来源,一块看上去还比较新的牌匾上,写着五音院三个大字。
恰巧,那别院中走出一个穿着五彩服饰的修士,定睛一看,这不是当年那个被自己骗过的风舞琴社社长。
那琴社社长也看到了飘风,满带着崇敬地走过来,将飘风连牵带引的领进别院。
入门一看,飘风的额头嘴角都开始疯狂地抽搐起来。
当时清新脱俗的凤舞琴社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里面的弟子全都穿着辣眼睛的纯色服饰,青白赤黄黑,五种颜色泾渭分明,更有一些奇葩的弟子将头发都染成了与服饰同样的颜色。而且里面的弟子也不再单纯的使用七弦琴,玉笛、竹萧、琵琶、二胡、锣鼓,甚至还有人正在卖力的吹着唢呐。
最神奇的是,这些人各自所奏的都是单一的一个音调。红色对应徵音,白色对应商音,黑色对应羽音,黄色对应宫音,青色对应角音。整个别院内就如同一个万鬼齐鸣的修罗场。
穿着五色道袍,头发染成五种颜色的社长满怀期待地看向飘风,问道:“道友,你看我这五音院如何?”
看着他的眼神,飘风硬着头皮违心说道:“挺好的,想必道友已经悟透五行音律之道。”
“哪里哪里,在下离悟透这五行还差上不少。不过当日在道友的点拨之下,我确实对音律多了几分感悟。
在之前,我们凤舞琴社执迷于以曼妙琴音凤凰起舞,道友当日点破我们舍本逐末,求其术而失其道。我起初嘴上认输,心里还有些不服气,认为是道友以小手段引动的凤凰。后来冥思苦想了三日,终于明白了道友的一番苦心。
音律之美之所以能跨越生灵物种界限,就在于其符合天地万物演化的规律,而这规律就是五行之道。
想明白了这点,我就开始让弟子们多多练习基础的五行音律,久而久之,我发现以普通修士的精力和悟性,很难同时参透五种音律,于是有转而让弟子们各自修行一种,同时,不再拘泥于七弦琴这一种乐器,音律,只要能使用最适合自己的方式将其表现出来,便是美。
这不,现在已经颇有成效,我的弟子们已经能够运用各自修习的五行之力的一部分,来作为一种术法使用,不仅可以用来演奏,还可以作为一种对敌手段。”
听他这么一番解释,飘风整个人都呆住了。
当时为了替朱雀拿道那一缕火精,飘风和朱雀联手用了一个小手段整出了凤凰起舞的异象。本以为那凤舞琴社的社长过不了多久就能回过味儿来,可他竟然信以为真了,还将整个清雅不凡的琴社给带跑偏,弄出了一个诡异的画风。这还不说,这奇葩到让邻居都受不了,宁愿舍弃店铺都要远离的五音院竟然还真被他们搞出了一点名堂,每人就凭着自己修习的那一个音律居然还能作为术法来使用。
最后那五音院的院长还一脸诚恳的对飘风说道:“道友,我五音院受道友的点拨才能有今日的机缘,在下忝居院长之位数年,内心有愧,这院长还是应该由道友来做才是。”
飘风看着眼前这花得有些刺眼的院长,真要他来守着这一群五彩葫芦娃,估计自己迟早得跟他们一样疯。浑身打了个寒颤,飘风拒绝道:“院长此言差矣,这五音院经营至此全是院长的功劳,我不过随口一句,道友能有如此领悟,证明道友天赋不凡,肯定比我更适合这院长之位。”
“这……也好,道友不愿管理这些琐事,那就由我替道友暂代。不过道友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五音院出手,道友尽管言说。”
“客气客气。”
话虽如此,飘风却是对这‘花院长’的话动了心思。当然不是要去做院长,而是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可以收拢一些人,也好为自己处理琐事。免得像这次一样,应为点儿小事还得亲自出马,居然还莫名其妙的被两个小辈招惹上。
三日后,月神真被那连姓青年修士给请了过来。在夺宝拍卖行的分行里,飘风当着面露疑色的月神释放出了当初伪装出来的荧惑的气息。月神面色一变就要行礼,飘风及时制止了她,有用眼神示意她到后堂说话。
“荧惑道友,不知找我所为何事?”
飘风摆了摆手:“荧惑只是我的一个假名,我现在不用那个身份了,反正也没几个人认识。原本不想直接找你的,我是想问问当初托你们的事办得如何了,不过我那块玉牌被我弄丢了,没办法自证身份,只好请你前来。”
没想到这人能如此干脆地承认自己是用的假名,月神稍微愣了一下,不过她还是很快说道:“关于空间之道的消息打听了不少,不过我们无法判断其价值,就由我们拍卖行做主,以灵石全都买下来了。道友的仙材也卖出去不少,所得的灵石比购买情报的花费多了数十倍。”
“哦?谁那么阔气?竟然花费那么多灵石来买一堆砖瓦。”
“是隐世的仙宗门派,听说有仙材,这次四大仙宗都有出手。”
“仙宗门派?”飘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名词,顿时有些好奇。
“不错,隐世的天玄剑宗,九重天宫,伏魔殿,太阴殿这四个门派便是我们所称呼仙宗门派。”
“难道他们跟仙人有关?人界不是不能存在仙人了吗?”
月神有些惊讶,在之前得到的情报中,这神秘强大的荧惑据说就是以为仙宗弟子,可现在看这样子,他连仙宗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这并没有减轻月神对他的忌惮,或者说,在月神眼里,这个人显得更加神秘了。毕竟在仙宗出现这样一个天才弟子并不出奇,而在仙宗之外要出现这样一个境界高深、手段神秘还身份不明的修士,就让人不得不考虑他的真正来历了。
月神继续耐心地解释道:“现在人界确实不能留存仙人,不过在仙界自人界脱离出去之前,仙人是不存在飞升这一说的。这四大仙宗就是从那时起流传下来的上古门派。他们一直隐与秘境中,很少与外界交流,所以道友不知道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