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秦奸细是大忌，因此昭帝的语气很不好。
钟财想起池绾，不由道：“陛下，臣斗胆，此事里不管怎么看，镇南侯府的池姑娘都是被冤枉的，可说是天降的无妄之灾啊。”
贺威莫名看了钟财一眼，此人是个混不吝的性子，怎么今天就为池绾说话了？
昭帝眯眼看他，“你刚回京，怎能笃定。”
钟财倒也直白，“臣不能确定，不过臣追踪东秦奸细追丢了，就去大牢里见了那个书生，正巧也见过镇南侯府那位姑娘，所有发现的事情以及证据，指向的都是李静玲。”
具体的证据刚才方箴都禀报过了，不过李静玲的祖父是李太傅，而昭帝对这位太傅颇为尊重，他有几分犹疑。
“臣听说这位池姑娘性子直爽，近来又帮过贺将军，得陛下赏赐万石，既然陛下如此看重，想必性子差不了吧。”钟财理直气壮道，还殷切看着昭帝，一副您看上的人肯定差不了的表情。
昭帝嘴角抽动，他近来对镇南侯府有赏赐，对池绾有赏赐不假，但若是池家与奸细有牵扯，那他的态度可就不会这样了。
不过钟财和方箴的话他到底是听进去了。
见昭帝如此，贺威已觉不好，脑中想起池绾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镇南侯府这位名声不好的姑娘到底有什么本事，让钟财刚回京就为她说话。
还有方箴……贺威眼带狐疑，若非方箴早就有妻有女，他简直怀疑方箴看上池绾了，听听刚才那些话，看似中立陈述事实，实际上就是将池绾摘了个干净。
察觉到贺威的目光，方箴不由也看了过来，心里也纳闷了，贺将军这是什么眼神啊，活像他做了什么为老不尊的事一样。
二人目光相碰，贺威淡然收回目光，拱手道：“陛下，其余事臣不清楚，不过李家家风清正您是知道的，李太傅相当于天下文人之首，他亲自教养的孙女，怎么可能与奸细有关呢。依我看，方大人刚才所言的证据，都还有待商榷啊。”
听到这话，方箴很是不服，池绾发现的证据明明就是有理有据，怎么就‘有待商榷’了。
方箴心中憋闷，但是忍住了没反驳。因为他清楚，朝堂之上，原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李静玲身后是李太傅，陛下若是要给李家面子，贺威的话就是给陛下递台阶。
昭帝深深看了贺威一眼，他们是表兄弟，但是朝堂上纷争多了去了，他还是头一次觉得这位表兄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正想顺台阶下，外头小黄门躬身进来禀报道：“陛下，晋阳王在外头求见。”
顾旻来了？
贺威不由晃了一下神，如果他没有理解错，顾旻心悦池绾，那顾旻进宫的目的不言而喻。
昭帝不知贺威心中所想，也不知道今天在顺天府大牢里发生的事，听到顾旻求见，便宣人进来了。
“臣参见陛下。”顾旻进来便叩拜道。
昭帝抬手，“起来吧。”
顾旻今日穿的不是亲王衮服，而是常服，不过少年人芝兰玉树，又相貌过人，站在何处都打眼得很。
昭帝打量着他，心情也好了不少，“阿旻，今天怎么忽然想起进宫给朕请安了？”
“臣在外头买萝卜皮遇到一件趣事，想着禀报给陛下知道。”顾旻微微勾唇，显出了一点笑模样。
萝卜皮？
众人：“……”
晋阳王作为闲散亲王，的确是太闲散了。
贺威一哂，原本紧绷的心悄然松了一些，笑道：“陛下，咱们在谈正事，晋阳王买萝卜皮遇到的事是不是待会儿再听？”
昭帝被顾旻气乐了，一时没接上话，没成想顾旻抬头怼道：“贺将军怎么知道我的事不是正事呢？”
大臣们识趣地保持着沉默，不过都在腹诽着：就很难想象正事会和萝卜皮扯上关系。
昭帝平素觉得顾旻性子太闷，但为人还是沉稳的，起码并不是遇到一点点小事就一惊一乍得人。而且今天顾旻没避着旁人进宫已经让他很惊讶了，所以即使听到了萝卜皮，他也没有像贺威那般轻松。
昭帝皱了皱眉，“你说说你遇到的是什么趣事。”
“是。”顾旻从善如流应了，瞅了贺威一眼。
贺威暗暗咬牙，总觉得顾旻在挑衅他。
“陛下有所不知，西大街的酸萝卜皮清脆爽口，臣吃过一次便一直惦记着，没事就要吩咐下人去买。今天臣从顺天府离开，便顺便坐了镇南侯府的马车去了，正巧就……”
“等等。”昭帝打断他的话，“你今天去了顺天府？”
顾旻点头。
“去顺天府做什么。”
“臣听说镇南侯府的池姑娘在顺天府，所以过去瞧瞧。”顾旻回答得十分自然，“当然，臣主要是怕池姑娘在顺天府衙里受委屈。”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昭帝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方箴则暗暗翻了个白眼，顺天府又不是洪水猛兽，他对池绾也算不错了，怎么就会让池绾在顺天府受委屈呢？
钟财思维停滞了一下，险些以为这个晋阳王并非自己曾认识的那个，当年在军中，也就师妹那个对感情天生迟钝的人没发现顾旻的心意了。可是顾旻明明喜欢的是师妹，怎么又瞧上池绾了呢？虽然师妹已经香消玉殒，但是顾旻这般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良久后，昭帝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你是听说池绾进了顺天府，所以就跟过去了？”
“对啊，因为种种原因，臣对镇南侯府一直颇为关注，所以方大人将池绾请去顺天府一事虽然隐秘，但是臣还是知道了。”
这还是那个冷若冰霜、府里连个通房都没有的阿旻吗？
昭帝的确烦心顾旻的婚事，也烦心顾旻丝毫没有娶妻的意思，但是陡然听到顾旻有心上人了，心上人的名声还不怎么好，他就百思不得其解了。“池姑娘哪里得你青眼了？”
话刚出口，昭帝就觉得说错话了，作为帝王，好像太八卦了些。
顾旻倒是没在意这些，略思索了一番，“陛下要听实话吗？”
“废话。”昭帝横他一眼，将帝王不应太过八卦的想法抛诸脑后。
顾旻扬眉，“她长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