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知时的精明和算计从两人认识第一天就见识到了,这个家伙一直是锱铢必较,仿佛省下这仨瓜俩枣就能跻身福布斯似的。
“追小季总还费钱呢?”
郝知时挑了挑眉,故意气季承冰:“我还是劝她别追了,你明明就长了一张倒贴的脸。”
季承冰笑骂他:“做人别太缺德,当心老天不给你分配老婆。”
郝知时低声笑着,上下打量了季承冰一番,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四肢健全,脑子也是原装的,我不怕。”
郝知时话还没说完,枕头就飞到了他的脸上。
郝知时笑着把枕头给他放回去,扶着季承冰坐好。
窗外雷声停了,雨也开始淅淅沥沥,天边浓郁的墨色浅了一些,偶尔有风裹挟着雨点拍在窗上,轻轻炸开一朵小水花,很快便沿着窗棂滑走了。
季承冰抬眼看了下钟表,已经将近12点,签约仪式应该快结束了。
郝知时从电脑包里掏出一摞公司注册的文件给他,季承冰翻了几下,他提起笔来熟稔地签完了字,重新递给郝知时。
“真不回去读书了?”郝知时重复问。
季承冰摇了摇头。四年了,都没守着她,小姑娘一个人太不容易了。
郝知时不断在他面前夸赞,说南楠做事成熟稳重,比他稳妥一万八千倍,可在他眼里不是这样的。
南楠始终是那个被逼着退学,吓得不敢大声哭泣的小姑娘。
这个决定,从他开车撞到树上,被安全气囊震晕前一秒就决定了。
如果能醒来,一定要把南楠重新追回来,不管她需不需要,都要拼了命对她好。
“你不是这种恋爱脑吧?”郝知时皱了皱眉。
在他眼里,季承冰虽然看上去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他内心从来就不是个纨绔子弟。
甚至他比大多数人都要明白,他应该做什么。他不会为了一个女孩,安心做一个肄业生的。
“想什么呢,你也知道无人机市场是一块新蛋糕,闻的人多吃的人少。我们要赶时间。”
季承冰不乎形式主义。
对他来说,大学三年已经学了足够多的专业知识,那一纸毕业证并不重要,利用这宝贵的一年抓住市场先机,切到最大的一块蛋糕才重要。
身体已经暖了很多,季承冰挣扎着从床上起来。
他蹒跚着取了杯水灌下肚,慢慢合计着:
等她毕业了,公司也上正轨了。那时候他就真的可以不做小季总,专心做她的冰哥了。
郝知时被放出去吃饭没多久,南楠带着门外的寒气冲了进来,衣服已经被淋得半湿,头发正淅淅沥沥滴着水。
南楠冲到桌前,拎起耳温计测了测他的体温。
见他的体温已经正常了,南楠长出了几口气,眼角湿润了起来。
“苏省,去买碗姜汤进来!”季承冰捞起放在床头的对讲机吩咐了一声,把南楠拉到床上坐下。
南楠抬眼望着季承冰,嘴巴瘪了一下,眼泪大颗大颗滚了下来。
“怎么啦?冯思蓉骂你了?”
南楠摇了摇头,哽咽着说:“我听见苏省跟冯阿姨打电话说,你又发烧了。我又走不开,就……挺着急的。 ”
小杜忙着招待客人,南楠在路边等了好久才拦到车,医院这条街堵了好几公里,她又下车跑了一站地。
季承冰拎起毛巾擦着她的头发,低声笑道:“你是因为我发烧了才哭的?”
南楠点了点头,扑上前抱住了他。
季承冰头抵着南楠,开心地笑了。
“南楠,你不是要追我吗?”季承冰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帮南楠擦着头发,“冰哥还没答应你,你就这么搂搂抱抱的占我便宜?”
“我不管。”南楠使劲箍紧了他的胳膊。
“你不能不管,”季承冰把南楠从怀里扯出来,捏着她的下巴,往她嘴唇上啄了一口说:“冰哥比你还把持不住呢,你得负责。”
看南楠眼眶还是湿润着,季承冰不禁有些担心,捏着她的下巴问道:
“我妈真的没刁难你吧?”
南楠摇了摇头。
不仅没有刁难,好像还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半个小时前。
签约新闻发布会刚结束,小杜正在安排贵宾区的人去酒店参加宴会,南楠趁机去跟冯思蓉告别。
冯思蓉总是特别忙碌的,每次出现身边都要有一群人围着。
乍一下把冯思蓉堵住了,她又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冯阿姨,可以借用您十分钟吗?我想跟您谈谈。”
冯思蓉笑了笑,摸了把她的脸颊,笑道:“是不是想跟我说,你和小冰的事? ”
少男少女的心思,伪装得再深沉,在历尽千帆的中年人看来就像玻璃缸中的池鱼一样,一动一静尽收眼底。
南楠抬头看着冯思蓉,她的表情就像考场上的监考老师一样:不要想搞小动作,我看得一清二楚。
南楠现在明白,当初跟冯思蓉说自己跟季承冰不熟,是多么可笑。
她是上市公司总裁,时间规划得按照分秒来算。
冯思蓉如果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何至于驱车几个小时赶到奶茶店,打几十个电话,跟她一个小丫头见面。
该说冯思蓉有定力,还是宅心仁厚,她一直小心翼翼保护着南楠的自尊心,没有戳穿南楠的伪装。
冯思蓉冲她笑了笑,还在等她开口。
“冯阿姨,我想陪他走过这一段日子,”南楠说,“请您允许我呆在他身边,等他好了我会站远一点的。”
南楠的请求很真挚,甚至有些卑微,像极了当初轻言放弃的季广海,让人又急又气。
冯思蓉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大校的千金女儿,喜欢上了邻居家穷酸的医学生。
别人都唱衰这段感情,包括季广海本人,只有冯思蓉笃定坚持着。
时过多年,她不再是当事人。
跳出情境来看,季承冰像极了当年的自己,认定了就虽死不辞。
“闺女,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冯思蓉捧住了南楠的脸,轻轻揉了下,说:
“季承冰18岁从我这里收到了一份礼物----他的决定权。我早就管不了他了。”
南楠愣了一下。
冯思蓉笑着补充:“我儿子是个长情的人,这点随我。你最好不要抱着陪他一阵子的想法,他还会撞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