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周,南楠找回了高中时的学习状态,每天跟孙久久泡在图书馆和自习室里,生活格外充实。
这场雪过后,华港市正式进入了寒冬。
许读薇陪她去买了两件厚厚的羊毛衫,宿舍和教室里暖气开得足,这个冬天过得一点也不难熬。
一周内接连落了三四场雪,南楠此前从没经历过眼睫毛被雪冻住的情形,她新奇的拍了照发了朋友圈。
小女孩皮肤和耳朵都被冻成苹果般红彤彤的颜色,曜石一般晶亮的瞳仁被密密麻麻的睫毛压着。
灿烂的笑容从莹白的肌底透出来,跟头顶拨开冰雪初生的太阳一样。
崭新的东西都是那么热烈。
这个冬天,跟她在清远度过的每个冬天都不一样。
寒冷不颤抖,夜晚不漫长,内心……再也没有惶恐。
经历上次送她进医院那事儿后,南楠和班长还有体委和学委关系增进了不少,见了面能不咸不淡扯两句闲篇,不会像高中那时刻意避免跟人多交流。
有天下了自习,她还应邀跟班长、学委他们宿舍的人一起堆了个奇丑无比的雪人。
接触越多越发现,其实分辨人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
声音、体型、衣着、五官细节都能迅速帮她精准定位,她有些不理解自己高中时怎么那么谨小慎微。
‘你为什么总这么封闭自己?’
这句话是季承冰说的,还是赵晓蕴说的来着,记不清了。
最近又有些忘事。
风起雪落间,期末考试最后一场结束了。
南楠背着包出了教室,在栏杆前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难得这一天没有风,她趴在栏杆上享受暖阳照在脸上懒洋洋的感觉。
身边人群熙熙攘攘经过,忽然有人拍了南楠肩膀一下,歪着半个身子挡住她的视线问道:
“嗨,考的怎么样?”是班长刘军政。
“及格肯定没问题,别的就不敢保证了。”南楠笑着边回答。
“太谦虚了你,大家都叫你标准答案。”刘军政笑着说。
考场内的大部队已经撤离完毕,跟高中那时不同的是,大学考完后没人对答案。
大部分人都是抱着分不在高及格就行的态度,商量着怎么度过放假前这几天闲散的日子。
南楠正想着一会儿是不是去研究生院吃个自助改善下生活,刘军政拉住了南楠道:“等下,有事跟你说。”
待全班同学都离开教室后,班长冲南楠傻笑了几次迟迟不开口,南楠用笔袋拍了下他的肩膀说:
“有话直说,吞吞吐吐可不像你。”
刘军政被南楠说的红了脸,挠着后脑勺说:
“导员让你考完试去找他一下。我想八卦一下,是不是班委要换届了?”
“换什么届?”南楠一脸的问号。
“你成绩那么好肯定是咱班第一名,导员是不是要换你当班长……”
“打住!”南楠头摇得像拨浪鼓说:“我绝对不可能抢你的工作,也不可能抢任何一个班委的工作。”
“真的?”
“当然是真的,”南楠无奈的笑道:
“大学又不是高中,谁还拿学习成绩当衡量一切的标尺。再说了,你看我是做班委的料吗,到现在我连咱们班的人都认不全。”
刘军政不好意思的说:“明年班委可以入党,你知道的,入党是爸给我规定的目标之一,我担心自己成绩太差被换掉。”
南楠笑着边走边保证道:
“我们选你做班长又不是因为你成绩好,如果导员让我当班长,我一定抵死不从,这你满意吗?”
刘军政笑了笑说:“那你赶紧去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给我打电话。”
考完试,心头的重担卸了下去,南楠给许读薇打了个电话说晚上过去她那里过周末,随即放下书包去找导员。
穿过几栋教学楼,南楠沿着操场边的柏油路抄近道进了教师办公室。
大学都过满一个学期了,南楠每次见老师前还是心惊肉跳,紧张的不行。
这应该是高中时见许费被他吓破胆了。
许读薇给她回了微信说晚上不加班过来接她,南楠的脚步轻快了许多,希望赶紧找完老师去过周末。
辅导员张老师还没下班,见南楠跑的面颊微红,给她接了一杯水示意她坐下来聊。
张老师是今年刚从华港大学管理系研究生毕业留校的,不像别的老师恩威并济,他一直都是以学生的身份自居。
就连南楠这种见了老师会害怕的好学生,也从未觉得他严苛,除了现在。
“南楠,最近学习生活怎么样?”
张老师抱着胳膊,眼神平静得没有波澜,例行老师跟学生对话的开场白。
“挺好的。最后一科已经考完了,等成绩。”南楠低着头回答。
“生活方面呢?”张老师重新把这个问题又提了一遍。
南楠愣了一下,心想刚才不是已经回答了吗?
“你别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
张老师表情严肃,神情也不太自然,简直就是在明说,我可以随便问问,你可不能随便回答。
“张老师,您有事直接说吧。”南楠也没客气。
张老师点了点头,说道:“南楠,我对你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学习成绩很好,跟同学相处的也愉快,”
南楠往前倾了倾身子等着张老师嘴里吐出的“但是。”
“但是,”他果然用了这个转折词:“有同学举报你提供虚假材料申请贫困补助,我要调查你的家庭情况。”
南楠没想到乔杉之前提醒她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她正了正身子道:
“我的家庭情况,已经在材料中写清楚了。”
张老师拉开抽屉取出南楠的贫困申请,看了一眼问道:
“父亲一栏是空的,为什么?”张老师直接的问。
“是我妈抚养我长大的,随母姓。”南楠简单的回答道。
“你从小没有和父亲生活在一起?”张老师还是继续刨根问底。
“有,”南楠声音细的像蚊子,她又低下头去说:“相处不融洽,没必要写他。”
张老师鼻子里哼了一声,嘴角向左挪了挤得脸都狰狞着,仿佛被这个答案恶心到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