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楠抬头看了下办公区里没人，只有郝知时蹲在隔壁茶水间倒牛奶。
她压低了声音说：“你多喝点水，嗓子都哑了。”
带着一群没有经验的生瓜蛋子，每天还能传回那么多组数据，想想也知道他每天得多疲惫。
“心疼了？”季承冰笑了笑，拧开水瓶咕咚灌了几口，嗓音清凉了许多，道：“现在好了吧？”
南楠没有说话，两人抱着电话沉默了几分钟。
片刻，季承冰脚步声响了起来，离指挥车远了几米。
再说话时，他的声音柔柔的，没了刚才公事公办的语调：
“今天怎么话这么少，是不是想我了？”
“嗯，”南楠笑着叹了口气，说：“工业园里的桃花都开了，感觉夏天都不远了。”
南楠伸手扯了一枚花瓣，放在鼻尖闻了下，清香的味道侵占了嗅觉神经。
那一刻，她想褪尽身上的棉衣，换上薄纱汉服，梳上桃花妆，踩上轮滑在人群里翩翩起舞。
“是啊，冰哥离开你太久了。”
季承冰抬眼望了四周，这里满目荒芜，连一朵带颜色的野花都看不到。
他想起在清远刚认识南楠那天，公园里的桃花开得正盛，老陈开车疾驰在路边，不经意间带起的风都能把桃花瓣吹进车里，落在手心。
那一场怦然心动，惊艳了他的青春。
“再过一个月，我老婆就要毕业了。”季承冰补充了一句。
还不是呢。南楠脸烧了一下，忽然觉得心里甜甜的。
季承冰那边传来一阵噪音，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小齐跑到近前说：
“冰哥，时相调好了，是不是现在开始测？”
季承冰把电话的通话界面扣在心口，望了望远处正在待命的一组人。
“飞行参数你跟莫墨再校对一遍，”季承冰极有耐心的复述：
“偏航距<±10m，航高差<±10m，航向重叠度控制在60 ％-80 ％，旁向重叠度30％ -60 ％。”
“好的，冰哥。”小齐应声。
“哎，等下！”季承冰补充了一句：“全都调好了在原地待命，不用再过来汇报了。”
好不容易跟南楠有点聊私房话的时候，他不想被人打扰。
小齐应了一声跑远了。
“南楠，跟你请个假，下周收集完数据后，我晚半个月回去。”季承冰说。
“嗯，可以。”南楠问道：“你要去投标吗？”
南楠那天听小杜提了一句，季承冰回来还要再去一次政务大厅，那里马上要开展三期城市防火项目的招标发布会。
“我想培养小齐和莫墨带队，这两个小孩都挺有悟性，在这里实训效果更好一些，比在模拟仓里好。”
季承冰正在为下半年的业务拓展蓄力。新人能独当一面了，他就能解放出来多做一些公司管理上的事。
“需要我帮什么忙吗？”南楠问。
“需要。”季承冰认真的应了声，接着压低了声音，痞痞道：“替我照顾好自己还有宝宝。”
南楠：“？？？ ”
反应了片刻，她又羞又恼，攥着手机躲进会议室里，悄声道：
“季承冰！我们没有宝宝！”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拿出来说什么。
“哦，听你这个语气是着急要宝宝了？”季承冰吃吃的笑着，压低了声音说：“等着，冰哥很快就回去了，乖。”
隔着屏幕，也能想象出南楠羞红了脸的样子，季承冰心头最痒的那一角又开始翻腾起来。
挂了电话，南楠去卫生间用凉水抹了把脸，消除了脸上的余温，重新坐回办公桌前处理数据。
季承冰收了电话，检查了齐斌和莫墨设置的参数，确定没问题后吩咐两人开始了数据采集。
他倚在控制车上看了会儿数据，脑海里忽然冒出个新奇的想法。
季承冰下车从后备箱里取出模型机，冲着莫墨招了下手说：
“小子，冰哥来教你点东西。”
莫墨把控制器交给身边的人，急匆匆的跑到季承冰身边。
他拿起控制器在空中越过河流，在空中回旋了几圈，沿着一片沼泽地逡巡几周，选了个偏僻的角落拍了一张照片。
“学会了么？”季承冰抬眼问。
莫墨摇了摇头，这不就是胡飞乱飞一通吗？
顶多就是控制得顺滑了一点，也没按照他平时教的标准动作来呀。
“那可能是因为我还没开始教？”
季承冰笑着把控制器扔到莫墨手里，吩咐道：
“机器收回来，刚拍那张图片同步给南楠。”
半分钟后。
南楠的邮箱收进来一张图片，点开来看是一片荒芜的沼泽地。
眼下河流正值枯水期，地里的静水跟淤泥分了层，地头杂乱长着一堆野草把这个小水坑圈了起来。
南楠皱了眉头，看了看同步信息是来自试验机，估计是莫墨误发了。
刚要删除，季承冰的电话再次拨了回来，声音低低的：“照片收到了？”
“嗯。一片沼泽地，是误发了吗？”
“新建一个【色阶】调整层。”季承冰隔着电话吩咐，公事公办的口吻。
南楠赶紧把电话连接到蓝牙耳机，打开图片处理软件，开始照做。
“好了。”
“图像的暗部、中间调、高光分别是多少？”季承冰问。
“20,1,164。”
“把色阶调到最暗。”季承冰指示。
南楠照做，鼠标从右侧滑到最左侧，整张图片像是失真了一般，乌黑一片。
仔细看也不是纯黑，更像是……五彩斑斓的黑。
“新建一个【曲线】调整层，”季承冰吩咐：“对比度调到最大。”
南楠又照做，图像有了明暗变化，底层有些色素浮现了出来。
“色相/饱和度那里，红色选36％，其他归零。”
南楠打开【色相/饱和度】调整层，按照季承冰吩咐的把其他色相调到中间的零值。
当她摁着鼠标将红色滑块移动到正值时，未等调节到36％，原来晦暗的沼泽地彻底红了起来。
“顺时针旋转90度，”季承冰终于笑了出来，道：“查收冰哥的心意”。
南楠照做，鼠标点下去的一瞬间，一颗红色的心浮现在屏幕上。
所以，他刚才是教着自己，从一张渣图里，提取出了一颗心？
南楠刚想跟他说些什么，电话已经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