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楠瘪着嘴慢腾腾跟在后面,待她出了店门口,季承冰伸手揽了下卷帘门,扯下来上了锁。
“小帅哥这么早收工啦?”对门卖关东煮的阿姨殷勤打了声招呼。
生意太过兴隆,阿姨的面庞被来往的人群切成了好几段。
挡在她面前的人群抱着关东煮经过,浓重的调料味掺杂了她身上的液压油味一下灌进鼻子里,南楠干呕了一声。
季承冰回身看了她一眼,眉头皱了一下,脸上挂着表情仿佛在说:有口罩不戴是不是傻。
南楠赶紧把口罩拉起来戴好,跟在季承冰身后。
他没把视线停在她身上太久,很快把手揣回兜里,迈着大步子穿过拥挤的人群。
穿过小吃街,远远就能眺望到华港大学后门,晚上八点多刚下了选修课,校门口往小吃街走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迎面有拥在一起的情侣,也有勾肩搭背的闺蜜,鲜少有像他俩这样一前一后还隔着两步的。
南楠往前凑了两步,走在跟季承冰并排的位置,他脚步顿了一下,从她身后绕了过去,把她挤到了道路内侧。
季承冰看了她一眼,生硬的侧脸像刀一样扎了她一下。
“邹言那个小畜生……”
话刚出口,季承冰意识到自己失言,他立即收了声,改口道:“邹律师,最近有去找你吗?”
大少爷跟我在这秀教养呢。
南楠不禁失笑,季承冰刻意跟她保持距离的样子有点滑稽。
他本就不是个粗俗的人,得益于冯思蓉严格的家教,他待不熟悉人从来都是礼遇有加,听他这么粗鲁的称呼一个人也挺稀罕的。
只是两人暌别这么久,再叙居然是以这么个人开头,有些莫名其妙,应该还是跟她做那个季承冰失手把邹言打死的梦有关。
就她本人而言,邹言虽然人市侩了点,可处理季承冰上次的事件还挺圆满的,还是有能力的。
有能力的人,南楠往往都会高看一眼,只要不侵犯她的私人生活就行。
“那个小畜生找我干嘛?”南楠接茬道。
季承冰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刚想开口教育一下又咽了回去。
南楠有点小失望。她挺想知道,季承冰努力披着小季总的皮,会怎么开口给下属训话。
两三辆美团外卖的小黄车呼啸而过,贴着季承冰的手臂擦了过去,他下意识往南楠的方向挤了挤。
肩膀触碰到一起的瞬间,一股充满暧昧的温热在两人之间炸开。
“没有就好。”季承冰步伐慢了下来,语气也比刚才缓和了些,悉心提醒南楠:
“我看到他打着公司的旗号去户籍科查你的资料。如果他去找你的话,可以跟柳秘书说,或者直接报警也行。”
南楠好像有些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针对邹言了。不过南楠觉得,季承冰是多心了。
邹言查她,应该还是跟她马上就要签的定向就业有关系,南楠隐约记得送许读薇走那天,邹言在咖啡馆提过什么‘打工还债’的事情。
“我找你不行吗?”南楠笑着调侃他的小心眼:“小季总知道他查我,自然有办法对付他吧?”
季承冰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到是不排斥南楠叫他小季总,云淡风轻,好像只是跟她讨论天气阴晴一般:
“我把他调到非洲去了。打完疫苗,下个月初就走了,这段时间他要是找你,直接报警,他说什么都别听别信。”
“为什么?”南楠的问题不仅限于邹言为什么去非洲。她还想知道邹言会说什么让她不能信的。
“没为什么。总公司刚好在非洲接了新的基建项目,当地文化跟我们有隔阂,他懂国际法,还有好几国律师执照,他去最合适 。”
非洲耶,语言不通,就算把法律词条背的像顺口溜一样,也排不上什么用场。
南楠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在鸿途展会上听他们同事八卦过,说总公司派去非洲援建的团队都要打几联疫苗,三年不能怀孕,不保证能免疫,还不保证有没有副作用什么的。
邹言这回折大了。他小看了季承冰的报复心。
他只是看上去面善而已。
“小季总,”南楠拉了拉他的衣角,调侃他:“我将来要是得罪了你,是不是也和邹言一样的下场?”
季承冰脚步停了下来,脸上浮起阴鸷的表情。因为长期饮食不规律,他肤色说不上好看,肌肉的纹理似乎也变成了横向。
在此刻昏黄的路灯下,季承冰脸扭曲的吓人。
“我跟你开玩笑的。”南楠秒怂。
“冰哥觉得不好笑。”季承冰冷冷回。
月色昏黄,南楠竟然出现了错觉,划过脸颊的风柔柔暖暖的,甚至裹挟了春天的青蒿味道。
正在此时,南楠手机响了一声,她打开手机,是EDA老师发来的微信:
【课代表,明天的多媒体课需要拿教具,派两个男生去我办公室里抬一下。】
南楠随即用手机敲字:【好的。】
收起手机,碰上季承冰的欣喜略带苦涩的眼神,比刚才缓和了许多:“当课代表了?”
“嗯,”南楠点了点头,皱眉做苦恼状:“两门。老师点名的。”
“脸盲怎么办,班里人能认全了?”季承冰简短的问。
南楠点头道:“差不多。我在奶茶店打工这么久,记人也有了窍门,三十多个人还挺轻松的。”
只一瞬,南楠察觉到季承冰嘴角动了一下,那应该是笑容。
这是她今晚见到季承冰这么久,唯一能让她联系到以前那个人的地方。
“你现在适应的挺好的。”季承冰点了点头:“这很好。”
他下了一个结论,不需要南楠回应的结论。
快到校门口,南楠不舍得这么早就放他回去,索性把脚步放得更慢,能拖一秒是一秒。
季承冰忽然停下来脚步,
“南楠,我这几天改车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
“嗯?”
季承冰停下脚步来面对她,伸手捋了一把她额前被风扫乱的刘海,轻拍着她的头顶缓缓道:
“如果,我把整个车的所有部件,全都替换一遍。这个车,还是原来那辆车吗?”
他把手收了回来,嘴角沉了又沉,厚重的睫毛压住了眼睑,看不清他眼睛里的表情,只是声音听上去、颇无奈:
“如果不是的话,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是的呢?”